晚上的飯是顧引舟燒的,他廚藝一般,處于“能吃就行”的水品,蔣澤楓不挑,他以為這就是食物的正常水品。
顧引舟和蔣澤楓結拜了兄弟,他住的是從前蔣澤楓他哥住的那屋,他娘柳氏的房間空著,蔣澤楓晚上躺床上,夜里悄然起了身,去后院打井水。
次日一早顧引舟就起了身,他去廚房弄了點吃的,然后就出門去地里了,到了中午回來,他看到桌上留的飯菜沒動,就連煮的雞蛋都還放在原位,皺了下眉。
他到蔣澤楓放門口敲了敲門,里頭沒人應。
他直接推開了門。
門內陳設簡單,桌椅比蔣澤楓那屋要好,床上拱起一小坨,蔣澤楓窩在被子里,露出半張緋紅的臉頰,眼簾輕輕闔著,眉間緊皺。
“蔣澤楓,蔣澤楓?!鳖櫼叟牧伺乃?。
沒醒。
他掀開被子,往蔣澤楓身上穿了件外衣,背著他打算上村里的王婆那看看去。
蔣澤楓發(fā)熱了,顧引舟估計是昨天落水引起的,他去王婆那弄了點藥,不用銀子,這些藥材都是山上弄得來的,回來之后,蔣澤楓也醒的差不多了,顧引舟就熬著藥看著蔣澤楓喝下了。
他下午還要出去,讓蔣澤楓別出門亂跑,背著籮筐就出了門。
蔣澤楓沒出門,不過這一病,他總覺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腦子里昏昏沉沉,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也就什么都不想想了。
晚上顧引舟回來,蔣澤楓能下床了,只是四肢無力,他和顧引舟一塊吃了晚飯,顧引舟又替他熬好了藥,端到了他房間里。
“可不可以不喝了?”蔣澤楓問。
顧引舟一頓,這是蔣澤楓第一次在他面前這么流暢的說出一句話,還字正腔圓,青年的嗓音因病而沙啞了些,聽著很好聽。
“不行。”顧引舟一口回絕,“喝了病才會好?!?
“可是好苦?!笔Y澤楓說,“中午喝的藥,我現在嘴里頭還是苦的,不喝了好不好?”
若說剛才是有些驚訝,這會兒就是真詫異了。
“但是你病了?!鳖櫼壅f。
蔣澤楓:“我睡一覺就好了?!?
顧引舟:“……”
雖是簡短的話,但很流暢,且對他的問話反應也比以往快,若不是顧引舟在之前和他生活過,這會兒都快以為他之前是不是都是裝傻了。
“不知為何,我這一覺醒來,也清醒了許多?!笔Y澤楓說,“你說,是不是我娘快來找我了?!?
顧引舟:“別說胡話?!?
柳氏都入土了,蔣澤楓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過。
他雖不喜蔣澤楓,但也沒盼著他死。
藥最后還是進了蔣澤楓的嘴,顧引舟端著空碗從他廂房出去,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碗,在院子里站了好一會兒。
他把碗洗了后,把院子里晾的衣裳也收了,他衣服不多,洗了就得輪流換,晾的衣服里有他的,也有蔣澤楓的,顧引舟把衣服先都疊了起來。
晚上黑燈瞎火,點著蠟燭也是光線暗淡,他也沒太看得清楚,打算都疊好后明天再整理。
隔天清晨,天還未全亮,村里的公雞開始打鳴,叫得雄赳赳氣昂昂的,蔣澤楓在屋里睡得香甜,翻了個身。
另一邊顧引舟起床穿衣裳,當他把今天的外衣穿在身上時,總隱隱約約的覺得有哪兒不對,腋下似乎有點過于寬松了,他抬起手,細細一道聲響在房中響起。
顧引舟抿了下唇,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前天蔣澤楓給他洗衣裳時不敢抬頭的模樣。
“咚咚咚”。
蔣澤楓被敲門聲吵醒。
“醒了嗎?”外面是顧引舟的聲音。
“啊……哦!醒了。”蔣澤楓答道。
顧引舟:“我進來了。”
蔣澤楓:“好?!?
顧引舟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件衣服,臉上表情很平靜,但無端給人一種風雨欲來之感,蔣澤楓目光落在他手上那件衣服上,頓了頓。
突然想起忘了的事是什么了。
他心下一跳,往床上一躺,被子往身上一蓋,端的是弱不經風的姿態(tài),先發(fā)制人,“我心口疼?!?
“起來?!?
“我腦袋疼?!?
顧引舟:“……”
蔣澤楓:“嘶,肚子也疼?!?
顧引舟:“……”
現在人傻是鐵定不傻了,還有點機靈得過了頭。
顧引舟最后也沒拿他怎么樣,只是讓他往后別碰他衣裳了。
他出門去找了王婆家里,把蔣澤楓大概的情況說了一番,他發(fā)燒后,說話流暢了,跟個正常人差不多,他想問問,這是不是回光返照。
而蔣澤楓在家里翻找到針線,拉了條椅子坐在屋檐下,一針一線的縫補著被他弄破的地方,他沒想到,一根細細的針,那么的難掌控,蔣澤楓縫到后頭,沒了耐心,縫得歪歪扭扭。
他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拿起斧頭,撿著院子里的柴劈,一下午兩條胳膊都酸了,劈了一大堆的柴,摞得整整齊齊在一旁。
這些活干起來比針線什么的爽快多了。
發(fā)熱后總覺著乏力的身體都精神了不少,就是背上出了一身的汗,還有些餓了,他去廚房找了找,沒找著什么吃的,他擼起袖子,打算先用火折子生火。
天色將晚,村里的人們皆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歸的人們回家了,顧引舟回去時,推開門聞見了飯菜香,他進門就見桌上擺著的飯菜。
他去后院找人,才一靠近,就聽到了水聲,他想要停下腳步,但腳已經先一步的邁了出去。
后面小空地的畫面印入眼簾,青年墨發(fā)披散肩頭,在月光下,猶如落入人間的精怪,背影純白無瑕,也是現在,顧引舟才想起蔣澤楓正處于十八的年紀。
尋常人該娶妻生子了。
蔣澤楓沒發(fā)現他,他后退了一步,退回了堂屋。
他偷看我洗澡。蔣澤楓說。
系統(tǒng):……
蔣澤楓:你覺得他記仇嗎?
顧引舟這人情緒太內斂,平時話也不怎么說,尋常人很難看出他喜惡。
系統(tǒng)道他對人類的情緒不了解。
蔣澤楓洗干凈,擦干身上的水,出去了,經過堂屋時,顧引舟坐在桌邊吃飯,看到他出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挪開了。
蔣澤楓從他身旁走過,進了屋,門沒關,顧引舟吃完飯,收拾完桌子,去洗澡時,廚房里也有燒熱的水,他想起今早的事,想著是不是把人嚇到了。
夏日晚上也是悶熱的,蔣澤楓坐在屋檐上,一下一下的晃著凳子腿,他嫌熱,把袖子都扎了起來,兩條胳膊漏在外頭,屁股下的凳子松松垮垮,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么被他搖晃得散架。
沒等太久,他等的人從后面進來了。
蔣澤楓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僅穿著一件褻衣,衣襟是濕的,貼在身上,薄薄的肌肉輪廓若隱若現,英俊的眉眼深邃,看到蔣澤楓擋在門口,他道:“讓一讓?!?
“不讓?!笔Y澤楓說,“給你看個東西?!?
顧引舟垂眸看著他,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蔣澤楓把腿上放著的衣服攤平,拎起來,“我?guī)湍憧p好了?!?
“你……縫衣服?”顧引舟語氣滿是懷疑。
蔣澤楓:“嗯,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
顧引舟把衣服接過。
結果,下一刻就聽到蔣澤楓說:“你偷看我洗澡我都沒生氣?!?
顧引舟:“……?”
蔣澤楓那話一下蓋過了顧引舟對他縫衣服的詫異,頭有些疼,“沒偷看?!?
蔣澤楓:“那你跑什么?!?
顧引舟:“……不走,繼續(xù)看嗎?”
“我都行。”
“我不行。”
“男子緣何能說不行。”蔣澤楓說。
顧引舟:“……”
“我現在腦子好了?!笔Y澤楓說,“從前的事,咱就當過眼云煙了成不成?”
顧引舟睨了他一眼。
“你若不說話,我就當你應了。”蔣澤楓仰著頭,月光落在他臉上,他神色認真又誠懇,“我往后會對你好的,你也對我好,成不成?”
蔣澤楓想了想,加上了對顧引舟的稱呼,“大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