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拳,極快。
神人擂鼓式的拳意,真正的強大之處,就在于只要出拳之人,體魄神魂能夠承受體內(nèi)那份氣機流轉(zhuǎn),帶來的劇烈痛苦,成功遞出新的一拳,那就能夠拳拳累加,撼山摧城,絕非癡人說夢!
陳平安一拳打得那座大如屋舍的"玲瓏"山岳倒退回去數(shù)丈。
二話不說,又是轟然一跺腳,一拳向上。
高冠老人臉色凝重幾分,不再心存戲弄之心,默念法訣,并攏雙指接連在五岳冠附近,四次劃下。
哪怕會耗去不少靈氣,頭上這頂五岳冠也會暫時失去神通,他執(zhí)意要一鼓作氣宰掉這個礙手礙腳的少年。
身為萬事不求人、也無靠山可以依靠的山澤散修,這是高冠老人唯一一件法寶,是秘境之中獲得,為了獨占此物,分贓之時,暴起殺人,做掉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后者死時,哀求他照顧好自己的子嗣,保證他們享受俗世百年榮華,老人點頭答應,只是回頭就將一座府邸百余口人,用了點小手段,悄無聲息地全部斬草除根。
當初被太平山年輕金丹追殺萬里,這頂價值連城的五岳冠,依然保存完好,破損并不嚴重,而且經(jīng)過百年修繕,已經(jīng)恢復巔峰品相,只可惜老人查看翻閱典籍無數(shù),依然沒有找到五岳冠上所繪五岳真形圖的根本,使得老人至多只能發(fā)揮出法寶一半的功效,實為天大憾事,不然當初與那位太平山小王八蛋狹路相逢,到底是誰追殺誰還兩說。
兩座山岳上下疊加,下墜勢頭,快若奔雷。
陳平安迅猛出手的第十三拳,只打得底下那座東岳上浮丈余高度。
很快又有一座山岳壓下。
是山岳之重,占據(jù)優(yōu)勢,還是拳法之高,更加無敵
老人頭頂上的五岳冠,已經(jīng)黯淡無光,再無悠揚的鶴鳴松濤之聲。
陳平安氣血翻涌,尚未出現(xiàn)衰竭跡象,但是陳平安并不想自己被這三座山岳困住,天曉得高冠老人還有什么山上秘法,趁著神人擂鼓式的拳意牽引,暫時能夠藕斷絲連,于是就準備撤離校武場,轉(zhuǎn)移戰(zhàn)場,然后趕緊遞出第十四拳。
但是早早準備好方寸符的陳平安,驚訝發(fā)現(xiàn)在山岳壓頂?shù)年幱爸?如同置身于一座陸臺所謂的"無法之地",數(shù)次大戰(zhàn)都立下奇功的方寸符,竟是沒了絲毫反應。
不得已,養(yǎng)劍葫內(nèi)初一十五兩把飛劍,一左一右散開,高高掠入云海。
陳平安則只好遞出新一拳,打得山岳下墜勢頭微微凝滯,然后前沖,試圖離開山岳陰影籠罩之地。
高冠老人哈哈大笑,"想跑!"
一掌向下壓去,第四座山岳砸下。
四岳相疊,轟隆隆砸向陳平安頭頂,而且"山腳"的校武場,被磅礴靈氣鎮(zhèn)壓,使得陳平安前掠身形慢了幾分。
那個拳法驚人的金袍少年,總算被山岳成功鎮(zhèn)壓。
得逞之后,高冠老人微微錯愕,"什么時候純粹武夫也能使喚本命飛劍了"
高山往往與流水相伴。
老人感知到兩柄飛劍的破空而至,又從五岳冠上"摘下"兩條江水,顯化之后,最終如女子腰肢纖細,一條渾濁泛黃,一條碧綠清澈,圍繞老人蒲團四周,滾滾而流,一次次擋下兩把飛劍的凌厲攻勢,水花四濺,江水的分量不斷減少。
高冠老人更多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座校武場。
此刻云海相距地面已經(jīng)不過二十丈。
老人所坐的蒲團幾乎就要觸及第四座山岳之巔,視野被遮掩,高冠老人便伸出一指,在眉心處一敲,默念一聲開,眼簾之中,先是漆黑一片,然后如同夜幕的云霧散去,露出明月真容,天地清晰,高冠老人視線成功透過四座疊加大山,看到了那個金袍少年的身影。
好家伙,跟條泥鰍似的,還想溜走!
那少年先是低頭彎腰,以肩膀力扛山岳,向前奔走,隨著四座大山的下沉,少年然后就干脆貓腰前沖,以背后頂住山岳,他身上那件金色法袍,發(fā)揮出令老人感到驚艷的成果,硬生生幫助少年贏得千鈞一發(fā)的寶貴時間,使得少年能夠在山岳距離校武場大地只有四尺之際,一個翻滾,堪堪躲過了被大山碾壓成肉泥的下場。
高冠老人心中冷笑不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等你小子誤以為逃出生天的這一刻了。
一直蓄勢待發(fā)的第五座山岳,正是地位最為尊崇的中岳,依稀可見本體真身的山勢險峻。
少年能夠抵住四座大山,已經(jīng)出乎高冠老者的意料,本以為三山疊加,就能夠壓死這個小家伙。
那種仿佛威勢遞增就沒有一個止境的拳法,委實古怪!
若是少年死后能夠留下拳法秘籍,未必比那件金色法袍遜色。
老人輕喝一聲,"去!"
中岳剛好砸向在地上翻滾的陳平安。
與此同時,先前四座山岳開始陸續(xù)飛散,圍繞中岳,紛紛向下"落地生根",有碾壓校武場的房屋,有壓垮高墻,還有落在校武場之外的街道,有砸在校武場隔壁的一座私人庭院。
一旦四方山岳屹立地面,加上中岳居中坐鎮(zhèn),就會形成一座天然大陣。
云海上方的兩把飛劍,似乎與身陷死地的少年心意相通,愈發(fā)拼了命攻擊那兩條江水真意。
高冠老人爽朗大笑,"怕了你們兩個小東西了,好好好,老夫與你們玩一玩捉迷臧便是,回頭你們主人一死,看你倆怎么辦。"
老人雙手左右一探,抓起兩股黑色云霧,然后雙手重重一拍掌,云遮霧繞,老人身形消逝不見。
被五岳圍困的陳平安,已是生死一線。
初一十五雖然劍氣凜然,可是面對一個躲藏起來的高冠老者,亦是無可奈何,只能盡量消減黑色云海。
哪怕陳平安祭出了那條以老蛟兩根長須制成的縛妖索,金光燦燦,驀然變大,如一條金色蛟龍盤踞那座中岳,硬生生將其拔高數(shù)丈,不至于一壓而下,與大地接壤,使得五岳大陣暫時沒有成形,可是即便縛妖索不斷收縮,擠得中岳山勢不斷有碎石崩裂而落,可這座中岳始終在緩緩下沉。
而飛鷹堡上空的云海,離地不過十丈。
若是有人站在主樓的那座觀景露臺眺望四方,宛如置身于高出大地千百丈的大山之巔,波瀾壯闊,風起云涌,驚濤拍岸。
飛鷹堡主樓內(nèi),畫地為牢的拂塵男子,被那一大一小兩把本命飛劍,追逐得疲于奔命。
那些飛鷹堡桓氏成員,真正親眼領(lǐng)教了山上神仙的炫目手段。
人人慶幸之余,有難免心生絕望,我輩江湖武夫,面對這些神通廣大的山上仙師,實在不值一提。
陸臺沒有靜觀其變,并未由著針尖麥芒兩柄品相極高的飛劍,慢慢耗死那個觀海境練氣士,而是一件件從那條彩帶之中,取出了從四處搜刮而來的法寶器物,借著飛劍劈斬而出的牢籠縫隙,一穿而入,對那位將拂塵絲繩化作白蛇的家伙,陰險襲擊,對于那位練氣士而,這無異于雪上加霜,苦不堪。
高大男子先是百般求饒,苦勸陸臺萬事好商量,只要陸臺收手,他愿意交出一切家當,并且任由陸臺在他的神魂上動手腳。
眼見著陸臺無動于衷,手中只余下一枝拂塵鐵柄的男子,便開始厲色威脅,揚要與陸臺的兩把本命飛劍來一個玉石俱焚,一定要陸臺神魂受損,此生再難修為精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