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淵悄然離開書簡湖后,直接去了海上,而不是去最南端的老龍城,御風(fēng)泛海,以此返回桐葉洲。
劉志茂和粒粟島島主,聯(lián)袂拜訪宮柳島。
兩人都停在島嶼千丈之外的湖面上。
劉老成只見了后者,讓前者滾蛋。
池水城高樓內(nèi),崔東山看得哈哈大笑,滿地打滾。
開心完了之后,崔東山就又愁眉不展,趴在地上以鳧水姿態(tài),"爬"到了金色雷池邊緣,唉聲嘆氣,真是作繭自縛。
總得找點解悶的樂子不是。
崔東山坐起身,往棋盤上丟棋子,蓋棺定論,來算一算自家先生遇到之人,起先對他的好感多寡。
齊靜春。崔東山往棋盤上丟了十顆棋子,然后翻白眼道:"就你眼光好,行了吧。"
然后揮袖將棋子推出棋盤。
劍靈。崔東山一顆都沒丟,又翻了個白眼,嘀咕道:"還是你齊靜春厲害,行了吧"
這才丟了六顆下去。
又將棋子拂出棋盤。
楊老頭。一顆。
阿良。五顆。
崔東山想了想,"到了紅燭鎮(zhèn)的話。"
再加上了四顆棋子。
左右。三顆,看在齊靜春的面子上,再加三顆。
魏晉。沒有。
阮邛。兩顆。
崔東山幾乎將所有陳平安認識的人,都在棋盤上給計算了一遍。
最后崔東山突然暴跳如雷,想起漏掉了某個最討厭的家伙,"最沒有良心的老秀才,就你最喜歡偏袒人!"
他雙手抱起一整罐棋罐,嘩啦啦倒在棋盤上。
崔東山皺了皺眉頭,收起那幅山水畫卷,將所有棋子收回棋罐,沉聲道:"進來。"
這棟高樓的主人,池水城城主范氏夫婦,加上那個傻兒子范彥,陸續(xù)走入屋內(nèi)。
范彥低頭哈腰,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在父母身后,屋內(nèi)并無椅凳。
崔東山都是坐著的,他們?nèi)齻€總不好站著說話,只好跟著崔東山坐在遠處,當(dāng)然是跪坐姿態(tài)。
崔東山打了個哈欠。
池水城范氏以前是兩面諜子,在大驪宋氏和朱熒王朝之間倒賣情報,至于每一封諜報的真假,成分各占多少,就看是經(jīng)營書簡湖此處的大驪綠波亭諜子大頭目,出價更高,駕馭人心的手段更高,還是朱熒王朝的那幫蠢貨更厲害了,事實證明,粒粟島島主,要比朱熒王朝負責(zé)這一塊的諜報話事人,腦子靈光不少。最終池水城范氏,選擇完完全全投靠大驪鐵騎。
池水城城主的男人,沒有說話。
反而是那個據(jù)說只會花錢和寵溺兒子的范氏主婦,娓娓道來,將書簡湖形勢和朱熒王朝邊軍近況,有條不紊說了一遍。
崔東山面無表情。
那位女子不敢有絲毫怠慢。
因為大驪國師,臨行之前,留下一句分量極重的話語,將那個樓頂少年,以大驪六部衙門的左右侍郎視之。
女子與自己男人商議之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樓頂那個家伙,最少也該是個大驪地仙修士,或是某位上柱國姓氏的嫡子嫡孫了。
女子瞥了眼身邊夫君。
池水城城主趕緊站起身,彎腰走到那座古怪玄妙的金色雷池邊緣,低頭伸手,雙手送出一封大驪國師交予范氏的密信,輕聲道:"國師大人交待過小的,如果今天公子還未走出頂樓,就拿出這封信。"
崔東山一招手,抓住那封密信,撕開信封,隨手丟掉,打開那封密信后,臉色陰沉。
這一幕,看得范氏夫婦眼皮子直打架。
大驪國師的密信,竟敢如此對待
若是他們夫婦二人有此殊榮,早就當(dāng)圣旨供奉起來了。
崔東山將那封密信卷成一團,攥在手心,罵罵咧咧。
信上內(nèi)容,是"先前說你忘性大,肯定不會服氣?,F(xiàn)在呢"
"這個圈子,是你崔東山自己畫的,我與你在這件事上有較勁嗎我最后與你說‘逾越雷池、不守規(guī)矩’,才會針對你,那么你出了圈子,守住規(guī)矩,我又能如何是你自己鉆牛角尖,畫地為牢而不自知罷了,與陳平安何異陳平安走不出來,你這個當(dāng)?shù)茏拥?真是沒白當(dāng)。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什么時候,你已經(jīng)淪落到需要一座雷池才能守住規(guī)矩了"
"既然如此可憐,我就送你這封信,你把它吃了吧。要是吃不飽,可以再開口跟范氏討要。"
崔東山果真將那紙團塞進嘴里,咬碎吞咽而下。
哎呦,一股宣紙味兒,還挺好吃。
崔東山搖頭晃腦,指了指繼續(xù)并肩跪坐的夫婦二人身后,"范彥對吧,滾出來,裝傻扮癡很好玩嗎說說看,你是如何看待顧璨那傻子的。"
身材高大的青年站起身,作揖行禮,然后向前跨出一步,與父母坐在一排,他爹娘明顯有些緊張,甚至還對這個"傻"兒子帶著一絲畏懼。
范彥神色坦然,直視著那位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毫無怯場,微笑道:"那個顧璨啊,很簡單的,只需要表現(xiàn)得傻一點,對父母感情深厚、單純一點,肯吃苦吃虧,久而久之,掩飾得很,火候把握到位,那個孩子就信了。賣他,我只是等出得起價錢的人而已,沒想到劉老成害我損失了一大筆神仙錢,我還沒地方訴苦。"
崔東山笑道:"聰明人。"
范彥說道:"可惜沒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