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撓撓頭,神色恍惚,望向祠廟外的江水滔滔!
黑衣江神打趣道:"你跟魏檗那么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dāng)年又有大恩于他和那個可憐女子,怎么不自己跟他說去"
漢子冷笑道:"不過是做了點不昧良心的事情,就算什么恩德了就一定要別人回報那我跟那些一個個忙著升官發(fā)財添香火的家伙,有什么兩樣新城隍這樁事情,又不是我在求大驪,反正我把話放出去了,最終選誰不是選選了我未必是好事,不選我,更不是壞事,我誰也不為難。"
黑衣江神點點頭,"行吧,我只幫你捎話。其余的,你自求多福。成了還好說,不過我看懸乎,難。一旦不成,你少不了要被新的州城隍穿小鞋,可能都不需要他親自出手,到時候郡縣兩城隍就會一個比一個殷勤,有事沒事就敲打你。"
漢子一臉無所謂。
畢竟文武廟不用多說,必然供奉袁曹兩姓的老祖宗,其余大大小小的山水神祇,都已按部就班,龍須河,鐵符江。落魄山、風(fēng)涼山。那么依舊空懸的兩把城隍爺座椅,再加上升州之后的州城隍,這三位尚未浮出水面的新城隍爺,就成了僅??梢陨塘俊⑦\作的三只香餑餑。袁曹兩姓,對于這三個人選,勢在必得,必然要占據(jù)之一,只是在爭州郡縣的某個前綴而已,無人敢搶。畢竟三支大驪南征鐵騎大軍中的兩大主將,曹枰,蘇高山,一個是曹氏子弟,一個是袁氏在軍隊當(dāng)中的話事人,袁氏對于邊軍寒族出身的蘇高山有大恩,不止一次,而且蘇高山至今對那位袁氏小姐,戀戀不忘,所以被大驪官場稱為袁氏的半個女婿。
這其中就要涉及到復(fù)雜的官場脈絡(luò),需要一眾地方神祇去各顯神通。
一直光顧著"啃甘蔗"填肚子的朱衣童子抬起頭,迷迷糊糊問道:"你們剛才在說啥"
漢子沒好氣道:"在尋思著你爹娘是誰。"
江水正神開始說起先前的書鋪客人,說了自己的猜測。
漢子臉色凝重。
朱衣童子肚子一飽,心情大好,打了個飽嗝,笑呵呵道:"你還真別說,我剛認(rèn)識了個龍泉郡的朋友,我前不久不是跑去紅燭鎮(zhèn)那邊耍嘛,走得稍微遠(yuǎn)了點,在棋墩山那邊,遇見了一大一小兩個姑娘,說是在那兒等人,一個長得真是俊,一個長得……好吧,我也不因為與她關(guān)系親近,就說昧良心的話,確實不那么俊了,可我還是跟她關(guān)系更好些,賊投緣,她非要問我哪里有最大的馬蜂窩,好嘛,這個我熟悉啊,就帶著她們?nèi)チ?井口那么大一個馬蜂窩,都快成精了的,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兩小姑娘給一大窩子馬蜂追著攆,都給叮成了兩只大豬頭,笑死個人,當(dāng)然了,當(dāng)時我是很痛心的,抹了好些眼淚來著,她們也講義氣,非但不怪我?guī)?還邀請我去一個叫啥落魄山的地兒做客,跟我關(guān)系好的那個小黑炭,特仗義,特威風(fēng),說她是她師父的開山大弟子,只要我到了落魄山,好吃好喝好玩著呢。"
漢子一下子就抓住重點,皺眉問道:"就你這點膽子,敢見生人!"
朱衣童子悻悻然道:"我當(dāng)時躲在地底下呢,是給那個小黑炭一竹竿子打出來的,說再敢鬼鬼祟祟,她就要用仙家術(shù)法打死我了,事后我才知道上了當(dāng),她只是瞧見我,可沒那本事將我揪出去,唉,也好,不打不相識。你們是不知道,這個瞧著像是個黑炭丫頭的小姑娘,見聞廣博,身份尊貴,天賦異稟,家纏萬貫,江湖豪氣……"
朱衣童子一臉崇敬仰慕,猛然間想起一事,蹲在香灰堆里,使勁拋出一顆市井銅錢,"瞧見沒,這是她送我的帶路犒勞,出手闊綽不闊綽你們有這樣的朋友嗎"
漢子譏笑道:"是小暑錢還是谷雨錢你拿近些,我好看清楚。"
朱衣童子重新藏好那顆銅錢,白眼道:"她說了,作為一個一年到頭跟神仙錢打交道的山上人,送那些神仙錢太俗氣,我覺得就是這個理兒!"
黑衣江神搖晃折扇,微笑道:"是很有道理。"
漢子懶得理睬這個腦子拎不清的小東西。
夜幕中。
鐵符江畔。
青衫劍客一人獨行。
在昔年的驪珠小洞天,如今的驪珠福地,圣人阮邛訂立的規(guī)矩,一直很管用。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臨近那座江神祠廟。
一位懷抱金穗長劍的女子出現(xiàn)在道路上,看過了來者的背負(fù)長劍,她眼神炙熱,問道:"陳平安,我能否以劍客身份,與你切磋一場"
陳平安看了一眼她,當(dāng)年那位宮中娘娘身份的捧劍侍女,如今大驪品秩最高的江水正神之一,然后說了一句話。
"我怕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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