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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2章 到京師

黃泥路邊的酒鋪,病懨懨的旗招子,風吹一陣,飄動幾下。

皓腕凝霜雪的壚邊人,沽酒美婦面容何等凄凄慘慘戚戚,“鄭先生,能否給句敞亮話,到底意欲何為?。俊?

那個臉色慘白的木訥少年,站在柜臺那邊,輕輕撥弄著沾滿油漬的算盤,開口譏笑道:“有什么難猜的,連綬臣都給他當狗了,不外乎招兵買馬,暗中蓄力,才好逐鹿天下,要我看啊,他鄭居中明擺著是要著手準備將一座蠻荒天下煉成白帝城。在浩然天下行魔道,又能邪乎到哪里去,禮圣還沒死呢。在我們蠻荒,只要他夠強,境界夠高,誰管他是儒生道士禿驢?!?

綬臣很好認,這位飛升境劍修的容貌裝束都很鮮明。

身穿一件名為“束蕉煉”的翠綠法袍。

背劍匣,里邊裝有六把長劍,不是仙兵就是半仙兵。

綬臣端起酒碗,抿了口酒水,笑道:“秋云,就憑你那幾樣護身手段,說話還是要小心點?!?

蕭愻仰頭悶了一碗酒水,喝了酒,心情就好,心情好,她的殺心就輕了。罵綬臣咋了,挺好。

美婦人當然不敢拿兌水的假酒款待這幾位,從角落拎出兩壇老酒,還想要施展袖里乾坤的手段,取出幾只仿酒泉杯的酒具,鄭居中卻是笑著說不用,常用的白碗就行。

婦人笑容尷尬,只得照做,心中卻是擔心,這尊將蠻荒當自家花園閑逛的魔頭,托月山,金翠城,神出鬼沒,他哪里去不得?就怕對方翻臉不認人,摔了碗,就要了她的命。

在儒家管事的浩然天下當魔頭,不跟在蠻荒當個道德圣人一般難?

哪怕是那位蠻荒文海,曾是儒家讀書人出身,到了蠻荒天下,不也是入鄉(xiāng)隨俗?那么多的伏筆和鋪墊,不是行事比蠻荒還蠻荒?

被綬臣喊出“秋云”,既然被揭穿了真實身份,辭刻薄的少年也就不再藏掖,抖了抖肩頭,蕩漾起金光流溢如水,舊衣裳舊面皮一并簌簌而落,就像是字面意思的洗心革面,他恢復了真實的人貌,是那白衣勝雪的少年身段,臉上覆有一張遠古大巫遺物的雪白面具。

兩只極長的袖子幾乎垂在地上,腰間懸有一柄狹刀,名為“帝姬”,此物更是大有來歷,與陳隱官的那把“斬勘”,都屬于古天庭鑄造的神兵。

遠古十二高位神靈之一的行刑者,麾下有“四官”分別職掌刑罰,其中夏官縉云負責執(zhí)掌斬龍臺,而秋官白云職掌雷池,負責貶謫神靈至人間?;扒镌啤钡纳倌?,便是這尊神靈的轉(zhuǎn)身。

秋云伸手按住刀柄,雖然見不著面容,旁人卻依舊能夠清晰感受到他此刻五官的靈動,眼神的炙熱。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狂躁的道氣。

他伸出手指一敲鬢角,面具消散,當?shù)闷鹂∶郎倌甑恼f法,他獰笑道:“好好的王座不當,偏要搖尾乞憐,茍延殘喘,給人當一條走狗?綬臣啊綬臣,你真是把劍修,周密一脈道統(tǒng),蠻荒大妖的臉都給丟盡了?!?

文海周密首徒,蠻荒新王座大妖之一,竟然這么快就被一個外鄉(xiāng)修士給收服了?

他是鄭居中又如何,你不也是綬臣?!

除了綬臣,還有流白,甲申帳出身的周清高,呵,秋云都要誤會鄭居中是周密的人間化身了。

蕭愻就不去說她了,她腦子拎不清的。

周清高在認真思考一事。

鄭居中笑著搖頭,“天干十人,他比較特殊,暫時不能替換?!?

秋云譏笑道:“人?!老子是妖族!”

周清高笑道:“為何過河拆橋?!?

秋云轉(zhuǎn)頭,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

周清高視而不見,說道:“綬臣師兄,不要總想著殺人平事,殺不完的。不能殺己者不能斬人?!?

綬臣笑道:“這么喜歡講道理,以后創(chuàng)建一座書院好了。”

周清高說道:“我當個副山長就行?!?

外之意,他心中早就有了山長人選。

蕭愻抬起酒碗,又跟那婦人要了一碗酒水,還是一口飲盡,她吧唧嘴,說道:“我就奇怪了,陳平安在你身上下降頭啦?還是被醉酒的月老牽了紅線,讓你這么仰慕他?我且問你,如果陳平安親自邀請你去寶瓶洲,當個官,你當還是不當?”

周清高認真想了想,“我會糾結(jié)萬分,最終婉拒吧。”

蕭愻搖搖頭,這崽子腦子定然有病。

她轉(zhuǎn)頭望向那位肥碩豐滿的美婦人,拿著酒壺隨侍一旁,這會兒倒是曉得把自己包裹嚴實了,

因為離著近,蕭愻得轉(zhuǎn)動脖子,才能從側(cè)面瞧見金丹的那張面孔,這可把蕭愻膩歪壞了,便一巴掌將那高聳雙峰打爛,弄虛作假的幻象罷了……

不曾想美婦滿臉痛苦神色,胸脯已經(jīng)血肉模糊,她仍是不忘將那酒壺丟在桌上,轉(zhuǎn)過身去,她耳邊多出以紅線系掛的一粒金色珠子,胸口血肉生長迅速,她再手指并攏,好似捻起一物,輕輕一抖,往身上一覆,便有一件法袍穿戴在身,遮掩了那股濃重的血腥氣味。

蕭愻神色尷尬,打哈哈道:“對不住,沒有掌握好力道,只是嫌天熱,想要抬手扇風來的?!?

若是真想收拾她,讓她吃點苦頭,蕭愻也就不會如此含蓄,有辱人的嫌疑了,直接讓她腦袋開花便是。昔年在劍氣長城也好,后來在浩然兩洲戰(zhàn)場也罷,她殺蠻荒妖族殺浩然修士,都殺了極多,唯獨不做一事,就是“虐殺”。

既然是不小心,蕭愻也肯與“婦人”道個歉。

金丹臉色微白,強顏歡笑道:“些許皮肉之傷,無礙。隱官不必介懷。”

蕭愻晃了晃酒碗,“我早就不是隱官了,而且陳平安當隱官當?shù)帽任液锰嗔恕!?

她繼續(xù)問道:“金丹,你跟元嬰和窈窕關(guān)系都不錯,能不能說服他們?nèi)牖铮扛覀円黄鸹???

金丹面有難色,老老實實回答道:“平時確實關(guān)系不錯,但是這種事上,我連秋云都無法說服,如何說服元嬰和窈窕?!?

蕭愻嘆了口氣,“那就沒法子了,只好先騙來,再都宰了?;仡^讓秋云給你們幾個上墳燒紙?!?

金丹道心巨震,秋云以心聲與她說道:“放心,我不會獨活?!?

金丹卻是以心聲說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秋云搖搖頭,“我們是道侶,說好了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死?!?

金丹面容凄然,竟是有些舍不得死了。

周清高翻轉(zhuǎn)手腕,多出了一只酒盞和幾碟冷菜,一趟浩然桐葉洲之行,沾染了好些附庸風雅的臭毛病,比如喝酒必須有幾樣下酒菜的習慣,也開始講究起器物精潔了,他微笑道:“金丹,秋云,你們既不要低估了蠻荒天干的分量,也不要高估了自己?!?

“誰都不要嚇唬誰,沒必要。秋云,金丹。”

鄭居中與少年和婦人招手,笑道:“都坐下聊?!?

秋云和金丹坐在同一條長凳上,與那位兇名在外的鄭魔頭面對面。

一位青年劍修,從那座崖刻大山中走出,很快來到酒鋪這邊。

劍修竹篋,這位劉叉的唯一嫡傳弟子,還是背著那只劍架,跟孔雀開屏似的,比綬臣更好認。

早年在甲申帳,竹篋跟那會兒還沒有姓氏的木屐關(guān)系不錯。

竹篋問道:“鄭先生,當真如周清高如說,我能夠見著師父一面?”

鄭居中說道:“三十年之內(nèi),勸你能見都別見。在那之后,就有機會隨便見?!?

竹篋點點頭。有這個答案就足夠了。

他坐在周清高身邊,對面就是師兄妹的綬臣和流白。

蕭愻單獨坐一桌,去柜臺翻找出僅剩幾壇沒有兌水的老酒,搖頭晃腦,她是真愛喝酒。

金丹直截了當問道:“鄭先生,跟了你,有什么好處?”

鄭居中笑道:“沒有壞處?!?

金丹心領(lǐng)神會,嫣然一笑。身邊秋云猶然不肯低頭示弱,要他學綬臣這般伏低做小的作態(tài),心里總是不痛快。

鄭居中開門見山道:“你們這撥蠻荒天干,就像兵家必爭之地,誰都想要拉攏,但是他們,不管是已經(jīng)十四境的離垢、王尤物,還是新補缺王座的幾位,并不知道如何真正使用你們。我拉攏你們,不是要你們作奴作仆,而是成為同道中人?!?

說到這里,鄭居中笑道:“主人?開了個好頭。”

綬臣笑道:“故意為之,否則如今見著金丹、秋云這雙道侶的本心?!?

鄭居中微笑道:“需要嗎?”

綬臣認錯道:“是我畫蛇添足了?!?

鄭居中說了句在座所有人都聽不明白的話語,“妙在蛇足?!?

鄭居中繼續(xù)說道:“像金丹和秋云這樣的,如果不愿意跟隨我一起啟程是最好,不愿意就算了,我們喝過酒,就要繼續(xù)趕路。經(jīng)此一別,你們不管是留在此地,還是揀選一處隱蔽的山水道場,放心修行便是,天下形勢變化,都與你們無關(guān)了。前提是你們得躲好,不被輕易尋見?!?

“將來若有修道路上的疑難,也可以找我或是綬臣他們詢問求解?!?

“如果遇到難關(guān),仇殺也好,橫禍也罷,尋我們避難,就免了,不收。只會將你們折價賣了?!?

“得手一時之自由,總要有為這份自由付出的代價。只因為差了一口氣就導致功虧一簣的天下大小事,何曾少了?我鄭居中給過你們一次機會,你們自己不接受,我愿意尊重你們的選擇,但是你們也別得寸進尺,誤會什么?!?

“此外,你們必須跟我保證一事,新舊王座大妖尋見、籠絡(luò)了你們,不管是什么手段,如果被我獲悉,你們點頭了。我自會找你們算賬。

“放心,蠻荒還是妖族的蠻荒,我鄭居中不過是借此行道而已?!?

“諸位聽仔細了,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重點?!?

鄭居中微笑道:“我一直不太喜歡所謂的有盡意無窮,過于模糊了,語和文字造就出了太多的歧路。這句話,是題外話?!?

在座的,都是足夠聰明、并且可以更聰明的年輕人,所以鄭居中是有些談興的。

隔壁桌的蕭愻轉(zhuǎn)過頭,咧嘴笑道:“你們想不到了吧,在蠻荒立教稱祖,鄭居中負責立教,稱祖的,卻是我!”

秋云沒好氣道:“本來我已經(jīng)快被鄭居中說服了,被你這么一說,真是倒胃口?!?

蕭愻哈哈大笑,指了指秋云的腦袋,“鉆道侶的裙底次數(shù)多了吧,說話真好聽?!?

秋云黑著臉,金丹神色尷尬,饒是周清高都有些沒耳聽,流白更是不自在。

蕭愻好奇問道:“對了,鄭先生,咱們這個教派叫啥名字?”

鄭居中笑道:“這是個天大問題,不著急,容我再想一想。”

收攏全部的蠻荒“天干”修士,只是他幫助蕭愻在蠻荒立教稱祖的眾多環(huán)節(jié)之一。

除此之外,白澤是一定要躋身十五境的。正因為白澤的心腸足夠軟弱,才正合適。

在鄭居中看來,理由很簡單,蠻荒不可過強,也不可過弱。強了,浩然損兵折將嚴重,不小心就要風水輪流轉(zhuǎn),再被激起了兇性的蠻荒殺回浩然。弱了,輕易而舉被占據(jù)天下,就浩然修士的心性手段和處世經(jīng)驗,在蠻荒的作為,肯定只會比妖族更“妖族”,豈不是蠻荒變浩然,浩然變蠻荒?

自然,絕大多數(shù)的新王座大妖們,都在提升自身道力之余,各自忙碌圈地。

能夠抓緊合道是最好,如果暫時無此機緣,就盡可能尋些牢靠的盟友,占據(jù)城池巨鎮(zhèn),將神仙錢和天材地寶折算成戰(zhàn)場實力。

寶瓶洲一役,教會了蠻荒一個鮮血淋漓的極其務(wù)實的道理,單憑兩三頂尖戰(zhàn)力,聯(lián)袂游歷,橫行霸道,肆意撕裂人間山河不難,但是打天下和守天下就休想了。等到浩然大舉反攻蠻荒,這些曾經(jīng)在浩然諸州大殺四方的大妖,隨著浩然兵馬的不斷南下,新舊王座大妖們也怕被一個接一個的秋后算賬,總會算到它們頭上。

鄭居中問道:“你們覺得為何周密會欽定斐然作為蠻荒共主?”

金丹試探性說道:“斐然資質(zhì)足夠好?足夠年輕?”

秋云搖頭說道:“只是因為周密覺得他一定可以重返人間,需要斐然幫忙打理天下一段時日而已,斐然無功無過就足夠了?!?

流白點點頭。

秋云笑瞇瞇望向流白,流白立即皺眉,秋云這廝一張嘴巴是真的臭。

竹篋知道流白跟秋云相互看不順眼的緣由,秋云說話,確實特別喜歡戳流白的心窩子。

比如秋云曾經(jīng)給出過一個極為惡毒的說法,將流白說成是隱官大人的不記名道侶。

這位與流白、子午夢同為蠻荒天干修士的白袍少年,盯著一直沉默寡的流白,他貌似很是滿心歡喜道:“流白姐姐,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次倒是不像以往那般姍姍來遲,喜歡壓軸出場呢?!?

上次他們圍殺青秘,流白就是最后一個到場。

流白置若罔聞,其余九位天干修士當中,流白最為憎惡此人,永遠嬉皮笑臉,油腔滑調(diào),做起事情卻是心狠手辣,毫無道人心性可,委實惹人厭煩。

劍修流白,她既是周密親傳之一,更是周密故意擱放在人間的“留白”。

流白身上的那件法袍“魚尾洞天”,可是當之無愧的至寶,被譽為一處“金仙上升地”,傳聞元嬰境修士穿在身上,就能夠無視心魔,躲開天劫,順順利利躋身上五境。誰不垂涎,誰不眼紅?

所以已經(jīng)有一頭新王座大妖放出話來,“法袍,我要,她這個人,我也要!”

秋云笑道:“虧得跟了鄭居中,不然光靠師兄師弟、兩位飛升境,他們再能打,總不能一輩子顧你周全?!?

流白只是默不作聲。

金丹問了個關(guān)鍵問題,“瀲滟是我們蠻荒天干的大陣樞紐所在,是不是可以說,誰找到了她,就等于可以找到我們?nèi)??誰想要獲得整個的蠻荒天干,就一定繞不過瀲滟?”

周清高點頭道:“所以說找你們聊幾句只是順路,接下來要見的瀲滟才是關(guān)鍵?!?

秋云疑惑道:“究其根本,既然你們還是想要將蠻荒天干抓在手里,只有我和瀲滟是不可或缺的,短期間內(nèi)注定找不到替補,如果你們成功籠絡(luò)了瀲滟,那我該如何自處?鄭居中方才為何還肯放過我跟金丹,是故意說些蠱惑人心的漂亮話?!”

綬臣說道:“只要把瀲滟做掉,你就跟著一起沒用了,我們就可以重新打造嶄新的蠻荒天干?!?

周清高笑道:“簡而之,只要秋云選擇自由,瀲滟就不用作任何選擇了,她必死無疑?!?

金丹臉色劇變,秋云也是滿臉糾結(jié),只因為金丹與瀲滟是極好的閨閣密友,曾經(jīng)一起游歷蠻荒,患難與共,是過命的交情,所以他們打算潦草舉辦一場結(jié)為道侶的喜宴,就只邀請瀲滟一位。他娘的,這就是鄭居中所謂的“一時自由之代價”,“每句話都是重點”?狗日的,說好的不認可“有盡而意無窮”?

“如果金丹不曾提及此事,秋云不曾追問,你們也就不必如此為難了。”

周清高笑著拈出古句,“或問寂寥空山,何堪久居?總是多情花鳥,不肯放人。我們總不能大煞風景,白白喝了幾壺好酒,才要驚醒一雙戲水鴛鴦的情禪?!?

曾經(jīng)有過一場秘不示人的狹路相逢,至今兩座天下都沒有大肆宣揚此事。對峙雙方,除了野修青秘和某位自稱崩了真君的家伙,其余十九人,都是兩座天下最出彩的年輕一輩。流白他們最早的任務(wù),是聽從新任天下共主斐然的調(diào)令,負責截殺那位跟隨阿良一起深入蠻荒腹地的飛升境,皚皚洲野修馮雪濤。

如果不是曹慈這撥“同齡人”從中作梗,那位飛升境野修的腦袋就該留在蠻荒了,如今馮雪濤在桐葉洲山上“有口皆碑”,放棄野修身份,轉(zhuǎn)為擔任玉圭宗供奉,再被崔東山三兩語的激將法,有了一顆志在合道之心……也就都無從談起了。

“野修?如何才算最牛氣的野修,曉得么你?是成功合道,是一舉成為十四境的山澤野修!”

哪位野修聽了這種迷魂湯,不動心?

劉老成不就是被劉蛻誘惑以“證道飛升”,給騙去了流霞洲的白瓷洞天?

何況馮雪濤還是位飛升境停滯多年的野修,尤其是跟隨阿良走了一趟蠻荒之后,被一眾大妖圍困,阿良讓他先行撤離的理由,竟然是怕誤傷了他……

先是在中土文廟被左右遞劍,砍得毫無還手之力,跟隨阿良在蠻荒見過了不一樣的風光,再有曹慈那撥年輕人義無反顧的馳援,舍生忘死,救他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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