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個佛掌廣場,陷入一種難的死寂。
于臺下眾僧而,這是一場太難以描述心情的戰(zhàn)斗。千萬語在喉口,不知如何感慨才是。
誰能說凈海不強
連姜望擊破易唐的那一套恐怖合術(shù),他都全盤身受,在一點余波都沒有錯過的情況下,生生扛住了。
縱觀姜望一路走來交手過的所有外樓強者,凈海的防御當(dāng)為第一。
可是今日在降龍臺發(fā)生的這場戰(zhàn)斗里,從頭到尾,節(jié)奏都在姜望的掌控之中,沒有一次偏移。。
起手那一記的雷音焰雀太突然太有靈性也太強勢了!
真人雷音的化用,直接造成了壓制性的戰(zhàn)果。
緊接著疊加的五識地獄也是近乎完美的呼應(yīng)手段,最大化擴張了雷音焰雀的威能。
以至于凈海不得不第一時間開出不滅降龍金身,并輔以六道金剛咒護體。不如此他根本得不到喘息的機會,也根本沒有反攻的可能。
但是在賭桌之上,第一個掀開最強底牌的人,總是很難獲得勝利。
姜望占了一步先,此后步步皆先。
五識地獄之后是焰花焚城,焰花焚城直接炸成了火界,火界之中再落焰花焚城。
緊接著絕巔一劍轉(zhuǎn)人字劍。
印法,瞳術(shù),秘法,道術(shù),神通,劍術(shù)……萬般由心,萬法從容!
真正將所學(xué)所思全部融貫,將一場本來應(yīng)該是針鋒相對的精彩戰(zhàn)斗,打成了單方面的表演。
在降龍臺,當(dāng)著降龍院首座苦病大師、當(dāng)著苦覺老僧、當(dāng)著臺下眾僧人的面,表演他華麗璀璨又行云流水的攻勢,強勢擊破了不滅降龍金身的同境不滅神話!
他何須凈禮給出凈海的罩門所在
他直接頂著凈海的最強金身,最強防御,直接擊破金身。
從始至終,懸空寺外樓第一的凈海和尚,也就一開始開出了一個不滅降龍金身,一個六道金剛咒。
本是要以此爭出喘息之機,騰出手來反攻,但這一口氣的工夫,愣是沒能爭出來。
拼盡全力,也只是補一道雷音,加持一次六道金剛咒……
而這些加上他所釋放的道途之力,也都只是他在姜望如潮攻勢下的疲于奔命。
他的不滅降龍金身一直是雙方交鋒的戰(zhàn)場,他只有不斷地承受,直到那根弦越繃越緊,乃至于走到極限。
降龍院首座苦病眼神復(fù)雜。
整場戰(zhàn)斗的起手,竟然是他無意散出的雷音。
也就是說,他的親傳弟子被打得從頭到尾還不了手,他在其中亦有貢獻……這讓他的心情很難不復(fù)雜。
凈海的紙面實力絕不會比姜望弱,甚至于因為對道途之力的掌握,應(yīng)該是占據(jù)優(yōu)勢的存在。
但雙方對戰(zhàn)斗的理解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以苦病的境界也不至于欺騙自己。從這場戰(zhàn)斗的表現(xiàn)來看,就算沒有那道雷音,戰(zhàn)斗的結(jié)果也大概率不會改變,最多就是凈海多露幾手罷了……
但他也忍不住會想,哪怕多露幾手也好啊。
省得某個老東西那么得意!
在苦病的旁邊,苦覺老僧笑得老臉皺成一團,簡直像是一朵盛開了的老山茶花。
他們都沒有誰去關(guān)注凈海。
凈海現(xiàn)在的狀況,正需要等待不滅降龍金身的自我修復(fù)。
他當(dāng)然并沒有死去,也沒有受什么不可逆轉(zhuǎn)的傷。
姜望在擊破了他的不滅降龍金身后,就已經(jīng)及時收劍。
此刻七竅流血看似恐怖,也只是昏迷而已。當(dāng)然,幾個月的調(diào)養(yǎng)是不可能少的。
姜望立在臺上,一轉(zhuǎn)過身,便迎接到了凈禮和尚灼灼的目光。
忍不住道:"你這么看著我干嘛"
凈禮和尚仰著頭,一臉的崇拜:"師弟,你好厲害??!"
一個神臨境的修士,對一個外樓境的修士表現(xiàn)崇拜,怎么說都像是在諷刺。
但在凈禮這里,一定是發(fā)乎本心,真情流露。
他當(dāng)然很強,擁有不滅降龍金身的凈海,他隨時隨地就可以套個布袋開揍。再怎么瞧不上他師父的人,也無法否認(rèn)他的天賦。什么琉璃佛子,什么小圣僧……但他的小師弟是真的厲害!
姜望笑了笑,移轉(zhuǎn)視線,看向黃臉老僧。
他已經(jīng)見過這老僧很多次。
每一次見到,都是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沒有半點當(dāng)世真人的風(fēng)姿。
他被這老和尚罵過,被這老和尚揍過,也被這老和尚舍命相救過。
他心中自然有復(fù)雜難的情感。
先前在東王谷的時候,重玄勝又來了信,這一趟問劍之旅也本已圓滿,他不打算再往下走了。
之所以歸齊前的最后一戰(zhàn),選擇懸空寺。
只是因為——
在齊國之外,驗證他在外樓境所有修行的最后一戰(zhàn)。
他……希望讓苦覺見證。
苦覺本來笑得像一朵老山茶花,笑得自得自滿,得意洋洋,
本來無論姜望怎么冷漠、怎么抗拒、怎么撇清關(guān)系,他都可以腆著臉說,這是自己的乖徒兒!這是自己調(diào)教出來的絕世天才!
他可以前腳向全天下宣布脫離山門,后腳又巴巴地跑回來。
他可以跟所有人宣布他是懸空寺下任方丈,哪怕他身上半點懸空寺的職務(wù)都沒有。
他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面皮是什么,他從來不知道。
但此時此刻,迎著姜望的這樣的眼神。
他竟忽然有些扭捏起來。
"這么看著佛爺干嘛"他一臉的惡劣表情。
姜望靜靜地注視了這位老僧一陣。
然后就在臺上,對他深鞠一躬。
"多謝。"
他如是說道:"不管您最早是因為什么來找我,又因為什么對我掏心掏肺。"
"您的多次救命之恩,姜望銘感五內(nèi)。"
"雖肩有萬鈞,不可入空門。此身常孤,不能行師禮。但心中已有師誼在。"
"姜望雙親亡故,沒有長輩存世。雖則常與您嬉笑,心中待您如至親。"
"這一路東行,于此而止。我的修行,我的心意,以這一戰(zhàn),請您見證!"
苦覺老僧皺巴巴的老臉,一會兒展開,一會兒又皺緊,說不清是笑是哭。
"娘個腿喲。"他終于開口了:"個烏龜狗子破冬瓜的,你弄得還挺感人。"
說著他擼起袖子,從身上掏啊掏,掏出一本泛黃的破書來:"你說得這么情真意切,佛爺我不教你一點什么,很難收場啊。"
姜望陡然清醒過來,顧不得過去的那些感動:"啊,不用,不必,這——"
這不就坐實師徒關(guān)系了嗎!
但苦覺一步就已經(jīng)與他貼面,壓根也不管他嘴里說了些什么,只把那本破書往他懷里一塞,抬起來就是一腳!
等姜望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懸空寺山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