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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最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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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見過不少相貌好的同齡人,泥瓶巷的鄰居宋集薪,曾經(jīng)在學(xué)塾跟隨齊先生讀書的趙繇,林守一,再就是桂花島上那位雌雄難辨的紅妝男子,大隋皇子高煊,可是都不如黃粱酒鋪這位少年。

這人在墻壁上題完字之后,捧著酒壇坐在隔壁桌子,要了兩只大白碗,喊了許甲一起喝酒,而最清楚黃粱酒價格的許甲,絲毫不覺得這有何不妥,揭開泥封,幫忙倒酒,碰碗對飲,很痛快的樣子,而老掌柜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只是可憐那只籠中雀,背對著陽光少年,病懨懨的。

少年主動對陳平安舉起酒碗,笑道:"我叫曹慈,中土大端人氏。"

陳平安只好跟著拿起酒碗,"我叫陳平安,寶瓶洲大驪人氏。"

曹慈點點頭,眼神充滿了贊賞,"你的武道三境底子,打得很不錯。"

陳平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默默喝了一口酒,總覺得哪里有點怪。

想了半天,終于琢磨出余味來,原來這位中土神洲的少年,無論是氣態(tài)還是口氣,都不像是一個同齡人,反而很像是那個落魄山竹樓的光腳老人。只不過少年少了崔姓老人那種居高臨下的氣焰,恰恰相反,名叫曹慈的大端少年,語說得心平氣和,可哪怕是雙方隨便拉家常,陳平安也會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曹慈如何,寧姚倒是沒有什么感覺,她只是有點不樂意,憑空多出一個礙眼的家伙,喝酒便少了許多興致。

與陳平安潦草喝掉半壇子黃粱酒,就拉著陳平安走向酒鋪大門。

在陳平安就要離開酒鋪的時候,曹慈笑著喊了聲陳平安,"你喜歡的寧姑娘,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見了很多次面,不記得我的名字。"

陳平安笑著回了一句:"我覺得更好了。"

曹慈爽朗大笑,一手舉起酒碗,一手跟陳平安揮手告別,笑容真誠,"陳平安,三天后,開始去爭取成為世間最強的第四境。"

又是一句略微咀嚼就會顯得很古怪的語。

陳平安拱手抱拳,沒有多說什么,轉(zhuǎn)頭跟著寧姚離開這座狹小的黃粱福地。

酒鋪內(nèi),許甲納悶問道:"你喜歡寧姑娘"

曹慈笑著擺手道:"我喜歡在我心目中無敵手的師父,喜歡笑起來就有兩個小酒窩的皇后娘娘,喜歡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寧姑娘,但都不是你認(rèn)為的那種,男女情愛,很拖累修行的。"

曹慈喝了口酒,嘆息道:"實在無法想象,以后我喜歡某位姑娘的樣子。"

許甲哦了一聲,曹慈說什么他便信什么,然后這位店伙計滿臉雀躍,轉(zhuǎn)移話題道:"聽你口氣,馬上要躋身第五境了"

曹慈點頭道:"在劍氣長城熬了這么久,也該破境了。"

許甲咧嘴笑道:"如果是在家鄉(xiāng),我估計你現(xiàn)在都是第七境了吧。"

不等曹慈說話,許甲立即補充道:"而且七境之前,都會是最強第四境,第五境,第六境!"

許甲聊起這個,比曹慈本人還要高興,"老掌柜說你現(xiàn)在的第四境,是歷史上最強的第四境,而不是當(dāng)下四境武夫中的第一人,堪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真的嗎"

曹慈無奈道:"前無古人,我大概可以確定,可是后無來者,我只是一個純粹武夫,又不會推算以后百年千年的天下武運。"

許甲哈哈大笑,"曹慈!哪天我忍不住要去找大小姐的話,一定順便去大端王朝找你玩。"

曹慈點點頭,"那我早早就準(zhǔn)備好美酒。"

許甲突然壓低嗓音,祈求道:"曹慈,要不咱們打一架吧,然后你故意輸給我,以后我離開倒懸山,好四處跟人說自己打贏了曹慈,你想啊,十年后,百年后,那個時候你天下無敵了,甚至打得青冥天下的道老二,從真無敵變成了真有敵,我就成了唯一打贏過你曹慈的人,到時候肯定全天下都要問這家伙是誰啊,說不定大小姐就會對我刮目相看呢。"

曹慈笑得瞇起眼,一手端碗,一只手掌輕輕拍了自己的腦袋,"好了,你許甲打贏我曹慈了,出了倒懸山,只管跟人這么說。"

許甲有點心虛,"你現(xiàn)在無所謂,將來不會反悔吧"

曹慈喝過了碗中酒,轉(zhuǎn)過頭,對老掌柜招手道:"老呂,舍不舍得送我一壇酒喝我現(xiàn)在就后悔了,沒酒下肚,壓不住那股子悔意啊,要是多喝一壇忘憂酒,最少百年無悔意!"

許甲可憐巴巴望著老掌柜。

老頭子笑道:"許甲,去給曹慈搬一壇酒來便是,還有,以后記得多惦念掌柜的好,別成天在偷偷罵我摳門,或是埋怨我不讓你去闖蕩江湖。"

許甲屁顛屁顛去搬酒。

曹慈只剩下最后一碗酒,在等新酒上桌的時候,便手持酒碗,起身去墻壁下站著,視線巡游,距離第一次喝酒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三年,墻上的新字多出不少,最后曹慈望向下邊角落的那三個字,寫得端正卻死板,好奇問道:"老呂,那個陳平安在墻上留下的字,是這‘劍氣長’"

老人問道:"怎么,這小子很不簡單"

曹慈蹲下身,端著大白碗抿了一小口酒,眼神淡然,"他可能就是在我之后的那個最強三境吧。"

老人便有些可惜,籠中那只武雀,勘定一位純粹武夫的武運長短,是有時限的,不是題字之后,武雀隨時都可以飛出籠子給啄出來,結(jié)果陳平安題字前后,剛好是這對師徒一首一尾,這段時日根本不用奢望武雀會離開鳥籠了。

沒那膽子。

曹慈跟許甲又對半喝完了一壇忘憂酒。

許甲酒量不行,越喝越醉,最后便睡死在酒桌上。

曹慈是越喝越清醒的人,眼神熠熠。

曹慈突然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師父來接我,真想去一趟劍氣長城以南的那座天下,最多四五十年,我就能敢那十幾頭大妖掰手腕,在這之前,必然會是一場場酣暢淋漓的生死大戰(zhàn)。"

老人笑道:"你信不信,你只要走出城頭,你就會死"

曹慈嘆了口氣。

道理很簡單,老人一點就透。

他曹慈極有可能已經(jīng)進(jìn)了巔峰大妖的視野,屬于必殺之人,絕對不會給他四五十年時間,甚至一天都不會多給。

曹慈無奈道:"那就老老實實回中土神洲吧。"

老人有意無意說道:"殺穿蠻荒天下、最終橫空出世的董家老祖,劍氣長城有一個就夠了,也只會有一個。如果妖族再次養(yǎng)虎為患,養(yǎng)出一個有望武道十一境的曹慈,我覺得它們可以自盡了。"

曹慈嗯了一聲,"我得問問師父,到底有沒有躋身第十一境。我希望是沒有……"

老人笑著打趣道:"你這當(dāng)徒弟的,也太沒良心了吧怎么不念著師父的好,這一點,你曹慈竟然跟許甲差不多德行,很不好啊。你是曹慈唉,怎能如此平庸。"

曹慈搖搖頭,抬起手臂,伸出手掌,高過頭頂,在酒桌上方抹了一下,嗓音輕柔,卻眼神篤定:"如今師父的武道,已經(jīng)這么高,幾乎已經(jīng)能夠與那些真正的山巔之巔……媲美,那么如果不是第十一境的話,我的師父,或是以后的我,豈不是……"

老人微笑道:"大可以拭目以待。"

曹慈轉(zhuǎn)頭望向老人,"像你這般好說話的老前輩,太少了。"

老人自嘲道:"那是因為我這個糟老頭子,已經(jīng)認(rèn)命了。"

曹慈默然坐在酒桌旁,許甲鼾聲如雷,老頭子已經(jīng)不知所蹤,去了別處,黃粱福地當(dāng)然要比想象中略大一些,不會真的只有酒鋪這么點地方,不過確實已經(jīng)殘破不全,如果不是這位諸子百家的祖師爺之一竭力維持,早就與驪珠洞天差不多,徹底失去"洞天福地"的后綴資格。

三教和諸子百家的圣人們每天會忙什么

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是怎么來的

寶瓶洲的驪珠洞天破碎之后,難道就只有三十五洞天了

實則浩然天下的圣人們,很多需要去開辟疆土,拓展浩然天下的版圖。

這一點,青冥天下的道教圣人不太一樣,他們主要還是追求白玉京的高,層層疊疊,不斷往上。

而佛家那座天地,則是求佛法之遠(yuǎn),前世今生來世,都要讓人活得無疑問,無所執(zhí)。

當(dāng)然,浩然天下的儒家,除了開辟出嶄新的洞天福地,教化蒼生,還需要盯著蠻荒天下的妖族。

其余兩座天下,一樣沒閑著。

道家掌教陸沉在浩然天下興風(fēng)作浪,落子布局。

難道儒家亞圣就不在青冥天下收徒傳道

酒鋪內(nèi),曹慈哪怕無人聊天,也無酒喝,也依然心境安穩(wěn),就那么坐著。

很難想象武道中人,會覺得破境沒意思,壓境才好玩。

老掌柜回來的時候,笑問道:"曹慈,除了武道登頂,這輩子就不想其它什么的了"

曹慈笑道:"我在想會想什么呢。"

老人調(diào)侃道:"那你就不如我家許甲和那個大驪少年嘍。"

曹慈點點頭。

最后白衣少年走出酒鋪,沒有去找下榻于倒懸山某處大姓私邸的師父,而是徑直去往孤峰山腳,到了廣場大門附近,小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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