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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一切秘藏,全歸兩位仙師,我還可以擅自做主,私下拿出一筆報酬,回頭再去跟師尊討要一件上等靈器,仙師意下如何"
陸臺答非所問,"你家?guī)熥鹗墙鸬ぞ辰?
男子微笑點頭,"為表誠意,我愿意報上師尊法號,他正是當(dāng)初斬殺兩位太平山龍門境修士的……"
陸臺趕緊擺手道:"打住打住,你這人太用心險惡了!"
男子一臉無辜,"仙師為何有此說"
陸臺嘆了口氣,"一個桐葉洲的小小金丹野修,被你這個觀海境搬出來狐假虎威,嚇不死我,但是能笑死我啊,你差點就得逞了。"
然后陸臺開始捧腹大笑。
當(dāng)然,幕后主使,是不是真有金丹修為,還兩說。
男子臉色陰沉。
他娘的碰到個腦子有坑的。
關(guān)鍵是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道行還賊深,深不見底的那種。
陸臺收斂笑意,還擦了擦眼角,看來是真的挺歡樂,"除了你們師徒,在飼養(yǎng)那頭鬼嬰之外,還有高人盟友嗎"
男子心中震撼不已,苦笑道:"這等大逆不道的行徑,山下人覺得離那扶乩宗千里之遙,很遠(yuǎn),可在你我眼中,可不算遠(yuǎn)。你覺得只會有兩人,就敢布下這么大一個局就能掌控這樁謀劃"
陸臺哦了一聲,"看來是你們師徒想要吃獨食了。"
男子臉色故作鎮(zhèn)定,心中早就罵娘不已。
陸臺打趣道:"是不是很尷尬,我想要的報酬,你們根本給不起,可是跟我們兩個外鄉(xiāng)人打生打死,又有可能壞了數(shù)十年的苦心經(jīng)營"
被說破心事,男子臉色殺氣騰騰,"你真要鐵了心插手到底,不怕玉石俱焚!"
男子怒氣盈胸,"確實如你所說,我與師尊無法給你倆足夠豐厚的好處,可是話說回來,你們橫插一腳,又有什么裨益鬼嬰是我?guī)熥鹨元氶T秘法養(yǎng)育而成,天底下獨一份,何況鬼嬰早已認(rèn)主,退一萬步說,給你僥幸奪了去,養(yǎng)得活嗎!"
陸臺翻轉(zhuǎn)竹扇,以尾端輕輕敲擊橫梁,十分閑適愜意,"還不許我做點正氣凜然的善舉啊。"
男子幾乎氣炸,嘴唇顫抖,若非心懷鬼胎的婦人就在當(dāng)場,稍有損傷,就會影響鬼嬰誕生后的成長,就要壞了師尊將來的百年大計,如果不是種種顧慮,他還真想拼盡本事,跟這個家伙來一場死斗。
陸臺火上澆油道:"現(xiàn)在是不是不會覺得無聊了怎么謝我"
這次男子輪到變得臉色鐵青,不比那些中了陰毒秘術(shù)的飛鷹堡人氏好多少。
陸臺突然沒了閑聊的興致,收起竹扇,從袖中倒出一粒粒雪白丹丸在手心,然后紛紛丟入那些燃燒松柏的火盆當(dāng)中,拂塵男子不是不想阻攔,可是那柄夸張的巨大飛劍再次出現(xiàn),一次次從天而降,沒入地面后,又從空中浮現(xiàn),躲閃得吃力。
之后真正的殺機(jī)一閃而逝。
拂塵男子差點中招,怒喝一聲,拂塵只留下"無憂"長柄,那些雪白絲線全部脫落,化作無數(shù)條生有羽翼的白蛇,快速飛旋,嗡嗡作響,刺破耳膜,密密麻麻將他護(hù)在中間。
男子摸了摸臉頰,被割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如果不是扭頭夠快,恐怕就要被一劍刺透頭顱。
兩把本命飛劍!
還精通陣法!
并且大不慚,自稱家學(xué)陣法,天下無雙!
陸臺嗤笑一聲,"自投羅網(wǎng),可怪不著別人。"
大柱之上,那些銀色符文熠熠生輝,然后相互牽引,將一座大廳編織成網(wǎng)。
這張漁網(wǎng)的魚線,正是那些懸空的文字和圖案。
在漁網(wǎng)之中,除了不小心畫地為牢的男子,還有陸臺的針尖和麥芒兩把本命飛劍。
陸臺從橫梁上飄然而落,不再理會那座牢籠,走向那位面無血色的堡主夫人,婦人雙眼無神,大汗淋漓,座椅位置上還散發(fā)出一股淡腥味。
經(jīng)過大堂中央的女子身邊,這位偷偷摸摸躋身四境武夫的婦人,已經(jīng)手腳自如,將神色枯槁、滿臉呆滯的少年抱在懷中。
先前陸臺將那把珠子丟擲入火盆之后,揚起一陣陣雪白-粉塵,消散四方,被飛鷹堡桓家老少吸入后,漸漸恢復(fù)了紅潤臉色,只是每個人身體無恙,但是神魂損耗頗大,折損陽壽,在所難免。
婦人突然轉(zhuǎn)頭,對著陸臺的背影厲色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要說那些話,你也是罪魁禍?zhǔn)祝?
陸臺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微笑問道:"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做掉你們兩個,一了百了,無憂無愁"
婦人抱著少年,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陸臺。
陸臺走到堡主夫人身前,雙手負(fù)后,彎腰看著她,"你的性命本元已經(jīng)所剩無幾,怎么都是一個死,現(xiàn)在就看你是選擇死得其所,還是被人為民除害了。"
在陸臺眼中,婦人那張看似秀美的臉龐,早已支離破碎,溝壑縱橫,滲透出絲絲縷縷的黑色死氣,一雙凡俗夫子眼中十分靈動水潤的秋水眼眸,更是漆黑一片。
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婦人茫然無知,沒有反應(yīng)。
陸臺笑道:"別裝了。我知道你回神還魂了,趁著你現(xiàn)在回光返照,還有精神氣自己做出選擇,我會尊重你的意愿,再過半炷香,你就會身不由己,到時候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
桓陽正要起身說話,被陸臺一揮袖,瞬間封禁了五感,如一具乖巧傀儡,端坐原地,只是眼中充滿了痛苦和哀求。
婦人緩緩抬起頭,喃喃道:"可以不死嗎"
陸臺嘆了口氣,一時間竟是無以對。
沉默良久,陸臺轉(zhuǎn)身面向大門那邊,斜靠著婦人所坐的椅子,柔聲道:"那就多活一會兒。"
————
飛鷹堡主樓之外。
邋遢老人眼睜睜看著那些吃糯米、飲清泉的雄雞,一只只斃命。
今天桓?;甘鐪惽梢哺诹说朗奎S尚和陶斜陽身邊,因為兄妹二人,不愿躲在主樓那個"安樂窩",不愿躲在那位"太平山仙師"的羽翼庇護(hù)下,既然老人還在外邊行走,他們兄妹就想著爭取助一臂之力。
老人抬頭看了眼不斷下壓的黑色云海,一咬牙,只得祭出壓箱底的手段,拿出兩只大白碗,一手端一只,轉(zhuǎn)身對兄妹說道:"我要借取你們二三兩鮮血,才能請得動你桓氏祠堂大門口的那兩尊石獅子,這是你們爺爺當(dāng)年跟高人求來的鎮(zhèn)宅之物,飛鷹堡真正的殺手锏。"
老人舉起雙手,沉聲道:"趕緊,然后我們速速趕往祠堂!拖不得了!"
桓?;甘鐚σ曇谎?然后毫不猶豫地抽刀割破手心,分別流入老道人的掌心白碗之中。
老人手腕一翻,兩只白碗憑空消失,"一路上可能會有鬼魅陰物阻攔,我未必顧得上你們,你們四人好自為之,甚至還要幫我清掃道路,死了都沒人幫你們收尸,所以去與不去,你們現(xiàn)在就想好。"
兄妹二人,好友二人,同時點頭。
老人輕喝一聲,"走!"
果真如老道人所料,隱匿潛伏在飛鷹堡各處的陰物,好似洞悉老道人的企圖,終于不再藏掖,紛紛涌出。
一位白袍少年突兀出現(xiàn)在一座屋頂,站在一處翹檐之巔,正在舉目遠(yuǎn)眺,所看方向,正是躍上屋脊、飛奔向祠堂的老道一行人。
陳平安雙手指尖各捻一張符箓,輕輕松開,默念道:"初一,十五!"
兩抹劍光帶著兩張符箓,風(fēng)馳電掣,去往桓家祠堂那邊,瞬間分別將寶塔鎮(zhèn)妖符釘在兩根棟梁之上。
棟梁上頓時炸出兩團(tuán)璀璨金光,
之后兩抹流光返回陳平安身邊,又是兩張黃紙符箓,被帶往老道人前方不遠(yuǎn)處的兩處屋頂。
最后一趟往返,初一和十五,又捎去兩張幫助邋遢老人開路的鎮(zhèn)妖符。
陳平安已經(jīng)用完所有鎮(zhèn)妖符,便不再去關(guān)心祠堂那邊的動靜。
行走江湖,降妖除魔,生死皆需自負(fù)。
作惡是如此,行善亦是如此。
頭頂黑云即將壓城。
仿佛天幕低垂,讓人覺得觸手可及,市井坊間的幾句高聲語,就可以驚動那天上仙人。
陳平安仰頭望去。
飛鷹堡的江湖人看不出黑云上邊的景象,他看得到。
一位不知深淺的高冠老人,盤腿而坐于一塊紅色蒲團(tuán)上,正在念念有詞,駕馭這塊剛好覆蓋飛鷹堡地界的黑色云海,一點點墜落人間。時機(jī)已至,老人便要血洗飛鷹堡,汲取所有血肉精華,喂養(yǎng)那頭即將破心而出的初生鬼嬰。
陳平安開始在一座座屋頂蜻蜓點水,身形一閃而逝,速度極快,由于身穿一襲白袍,像是拉伸出一條雪白長虹。
他最終落在飛鷹堡的校武場上,除了陳平安,空無一人。
陳平安輕輕跺了跺腳,深呼吸一口氣。
雙膝微蹲,緩緩擺出一個氣勢磅礴的古意拳架。
云蒸大澤式。
陳平安身上那件被施展障眼法的法袍金醴,此刻也露出真容。
金色長袍,蛟龍游走。
陳平安閉上眼睛,體內(nèi)那一口純粹真氣,以十八停劍氣的運轉(zhuǎn)法門,疾速流淌,如大江之水奔流入海。
陳平安猛然睜開眼睛,一抬腳,重重一跺腳。
不但整座校武場轟然震動,木架上無數(shù)兵器跌落地面,周邊臨近的幾條街道,幾乎同時塵土飛揚。
一拳率先向天遞出。
之后便是拳拳遞出。
是云蒸大澤式的拳架,可是拳意,卻是神人擂鼓式!
竹樓那位崔姓老人,可從來沒有教過陳平安這種拳法。
陳平安一次次出拳,一次次跺腳借力。
大地震動,轟隆隆作響,簡直如同地牛翻身。
老人曾悟出云蒸大澤式,此拳第一次現(xiàn)世,就打得天上雨幕倒退百丈,不敢染指人間。
陳平安沒想太多,只是要此時此刻的滾滾云海,如同老人當(dāng)年頭頂?shù)哪侵刂赜昴?一般無二,在我拳法之前,都滾回天上!
不知不覺,身前無人。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