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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顧璨還是那個顧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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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吧"

顧璨苦笑道:"師父,我又沒眼瞎。"

劉志茂笑了笑,"那你看出范彥已經(jīng)朝中有人了嗎并非大驪吏部老尚書嫡玄孫的關(guān)翳然,也不是那個率先攻破朱熒王朝京城的蘇高山。"

顧璨想了想,"我以后會忍著他一點。"

希望到時候他范彥和他的爹娘都還健在,最好是家族鼎盛的富貴氣象。

劉志茂繼續(xù)說道:"元袁投了個好胎,父母雙金丹,鼓鳴島的靠山,準確說來是元袁母親的靠山,是朱熒王朝的那位元嬰劍修,結(jié)果被一位身份隱晦的白衣少年,和龍泉劍宗阮秀一起追殺萬里,然后斬殺在邊境線上。照理說鼓鳴島就該完蛋了,如今倒好,真境宗的供奉拿到手了,大驪刑部頒發(fā)的太平無事牌也有。"

顧璨對這個昵稱圓圓的小胖子,談不上多記恨,把精明擺在臉上給人看的家伙,能有多聰明

鼓鳴島的見風使舵,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手筆,是個人都會。

只要這家伙別再招惹自己,讓他當個青峽島貴客,都沒任何問題。

至于元袁在背后嘀嘀咕咕的那些陰陽怪氣語,那點口水,能有幾斤重

他顧璨被人戳脊梁骨的語,從小到大,聽到的,何曾少了

如今顧璨不會問心殺人了。

最少暫時不會。

而這個"暫時",可能會極其漫長。

但是顧璨可以等,他有這個耐心。

因為他知道了一個道理,在你只能夠破壞規(guī)矩而無力創(chuàng)建規(guī)矩的時候,你就得先去遵守規(guī)矩,在這期間,沒吃一次苦頭,只要不死,就是一種無形的收獲。因為他顧璨可以學到更多,所有的磕磕碰碰,一次次撞壁和閉門羹,都是關(guān)于世間規(guī)矩的學問。

劉志茂說道:"石毫國新帝韓靖靈,真是個運氣出奇好。"

韓靖靈先是不顧藩王轄境的百姓死活,跑到書簡湖避難,結(jié)果莫名其妙成了一位交口稱頌的賢王,然后穿龍袍坐龍椅,估計這小子這兩年做夢都能笑醒。另外那個被給予厚望的皇子,韓靖信暴斃在京畿之外的荒郊野嶺,所以韓靖靈這個新帝坐得很穩(wěn)當。至于一手將韓靖靈這位兄弟扶到龍椅上的黃鶴也不差,年紀輕輕的禮部侍郎,石毫國新五岳的敕封,全部是他一人陪著新帝在東跑西跑,禮部尚書還不敢多說一句牢騷,據(jù)說到了衙門,尚書大人還要主動倒茶。黃鶴他爹,更是被說成是石毫國廟堂上的立皇帝,沒有黃袍在身,但是可以佩刀上朝。

顧璨微笑道:"運氣好,也是有本事的一種。"

黃鶴這個得意忘形的家伙,興許都不用他來動手,遲早就會被韓靖靈那個綿里藏針的,收拾得很慘。

不過顧璨還是希望黃鶴可以落在自己手里。

因為這個家伙,是當年唯一一個在他顧璨落魄沉寂后,膽敢登上青峽島要求打開那間屋子房門的人。

顧璨在等機會。

而且這個到手的機會,必須合情合理,合乎規(guī)矩。

劉志茂一個個名字說完之后。

顧璨對每一個人的大致態(tài)度,這位截江真君也就可以看出個大概了。

依舊記仇。

但是比起當年的隨心所欲,亂殺一通,如今顧璨條理清晰,不但可以隱忍不發(fā),反而對于如今寄人籬下、與人處處低頭做事的蟄伏處境,似乎非但沒有抱怨,反而甘之如飴。

很好。

這就可以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苦難艱辛之大困局中,最難耐者能耐之,苦定回甘。

這就是另一種修行。

劉志茂從不擔心顧璨明面上的修行之路,會坎坷不順。

這小子就是天生的山澤野修,而且可能是那種不輸宮柳島劉老成的野修!

劉志茂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問道:"剩下那些陰物鬼魅,如何處置此事若是不能說,你便不說。"

顧璨剛剛抬起酒碗,又放下,沉默片刻后,搖頭道:"沒什么不能說的,如果他們死而為鬼,唯一的執(zhí)念就是報仇的話,很簡單,我給他們報仇的機會,師父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姜宗主在靠近云樓城的書簡湖地界,單獨劃出了數(shù)座山水氣運連綿成片的島嶼,就是打算交予我顧璨的,到時候我會在那邊打造出一座鬼修山頭,所有陰物,都可修行。修行缺錢我顧璨來給!缺秘籍我去幫它們找來適合的。什么時候覺得可以報仇了,只管打聲招呼。除此之外,諸多要求和心愿,我力所能及,做一件是一件。我知道,其實很多陰物如今都在待價而沽,沒關(guān)系,只要它們愿意開口就行。"

劉志茂突然笑了起來,"如果說當年陳平安一拳或是一劍打死你,對你們兩個而,會不會都是更加輕松的選擇"

顧璨低下頭去,端起酒碗,手腕懸停,想了想,面無表情道:"陳平安不是那種人,我也不愿意這么早就死了。"

抬起頭喝酒的時候,少年面容已經(jīng)恢復正常。

劉志茂一笑置之。

事實上,劉志茂心中翻江倒海。

關(guān)于那些島嶼的歸屬,他劉志茂根本毫不知情!

劉志茂嘆了口氣,如此一來,最后一場對顧璨的心性大考,就有些變數(shù)了。

不過劉志茂權(quán)衡一番,仍是問道:"你覺得青峽島的出路在何處不著急,喝過了酒,慢慢想。"

顧璨放下酒碗,抹了抹嘴,彎腰伸手捻起一條書簡湖遠銷權(quán)貴筵席之上的小魚干,細嚼慢咽之后,緩緩說道:"一,我可以躋身上五境。二,我找到大驪靠山,最少也是一位上柱國姓氏的掌權(quán)家主。三,通過這座靠山,見過大驪皇帝,先成為他放在書簡湖用來掣肘真境宗的棋子。"

劉志茂眼神熠熠,"就沒有第四"

顧璨笑道:"慢慢來。"

劉志茂追問道:"你行此舉,對我這個真境宗擔任供奉的傳道恩師,對劃給你島嶼的真境宗姜尚真,豈不皆是忘恩負義"

顧璨神色從容,轉(zhuǎn)頭望向屋外,"長夜漫漫,可以吃好幾碗酒,好幾碟菜。今日只是說此事,自然有忘恩負義的嫌疑,可等到他年再做此事,說不定就是雪中送炭了吧。何況在這行之間,又有那么多買賣可以做。說不定哪天我顧璨說死就死了呢。"

劉志茂每次喝酒不多,但是舉碗次數(shù)多,也就只剩下最后一碗酒了,被他一口飲盡。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不是一般的交心了。

今夜這趟,不虛此行。

不曾想顧璨見劉志茂已經(jīng)無酒,碗中無酒壺也無,便站起身拎起自己的那壺酒,給老人又倒了一碗。

劉志茂并未阻攔。

坐下后,顧璨舉起也是最后的一碗酒,對老人說道:"就事論事不論心,我顧璨要感謝師父你老人家,當年將我?guī)С瞿嗥肯?讓我有機會做這么多事情,還能活到今夜說這么多話。"

劉志茂舉起酒碗,與顧璨酒碗重重磕碰,一起各自飲盡碗中酒。

劉志茂站起身,顧璨也隨之起身。

兩人一起來到正屋門檻外,并肩而立,劉志茂笑道:"年少不作樂,少年不尋歡,辜負好光陰。"

顧璨搖搖頭,說道:"少年飛揚浮動,大好光陰,能有幾時。"

劉志茂咦了一聲,有些驚訝,轉(zhuǎn)頭笑道:"看了不少書"

顧璨點頭道:"山水邸報,山下雜書,什么都愿意看一些。畢竟只上過幾天學塾,有些遺憾,從泥瓶巷到了書簡湖,其實就都沒怎么挪窩,想要通過邸報和書籍,多知道一些外邊的天地。"

劉志茂瞥了眼腰間那把竹扇,笑道:"是件好東西。"

顧璨取下折扇,遞向老人,眼神清澈道:"若是師父喜歡就拿去。"

讓這件東西露面的時候,就已經(jīng)意味著顧璨做好關(guān)于一樁取舍的決定了。

劉志茂擺擺手,"自個兒留著吧。誰送你的"

顧璨說道:"一個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卻不是他的朋友。

哪怕那個人是劉羨陽。

可顧璨從來沒有將劉羨陽當做什么朋友。

從小就是,劉羨陽只是那個人的朋友,哪怕顧璨都要承認,劉羨陽是小鎮(zhèn)家鄉(xiāng)為數(shù)不多沒有壞心的……好人。

可是顧璨依舊不會把劉羨陽當朋友。

顧璨很不喜歡劉羨陽那種沒心沒肺的大大咧咧,還喜歡拿他的娘親開玩笑,所以顧璨好幾次一臉鼻涕淚水,追著劉羨陽打架。

往往到最后,劉羨陽就會笑嘻嘻認錯賠禮。

然后滿臉淚痕的小鼻涕蟲,就會病懨懨跟著另外一個人,一起走回泥瓶巷。

走著走著,那個小鼻涕蟲往往就會笑逐顏開,再無憂愁。

所以他顧璨的朋友。

從來只有一個。

以前是,以后還是,此生至死皆如此。

可是他顧璨這輩子都不會成為那個人那樣的人。

顧璨就是顧璨。

天底下就只有一個顧璨。

但是他愿意改變行。

而且他學得極好,改得極快。

因為那個人在離別之際,說過一句話。

木秀出于林,與秀木歸林中,是兩個道理。

劉志茂最后說道:"顧璨,知道什么叫家底嗎"

顧璨笑道:"請師父指教。"

劉志茂說道:"不是市井豪紳的腰纏萬貫,良田萬畝,也不是官場上的滿門皆將種,父子同朝會,甚至都不是山上的仙人如云。"

劉志茂只說了一半,依舊沒有給出答案。

顧璨咀嚼一番,點頭道:"懂了,是一戶人家,出了大錯之后,補救得回來,不是那種說沒就沒了。"

劉志茂遺憾道:"我劉志茂就沒能做到,遭此劫難過后,到底是讓章靨失望了,哪怕僥幸成了玉璞境,也是譜牒仙師的一條家犬。"

顧璨微笑道:"青峽島還有我顧璨。"

劉志茂搖搖頭,"是我們書簡湖還有一個顧璨!"

山澤野修,恩怨分明。

哪怕是師徒之間,亦是如此。

劉志茂一閃而逝,返回真境宗祖師堂所在的宮柳島,開始閉關(guān)。

顧璨一夜未睡。

只是在小院中緩緩散步。

雖然劉志茂遮掩了屋內(nèi)語動靜,可是老人走出屋后,并未刻意掩飾。

所以曾掖和馬篤宜自然知曉了這位截江真君的到來和離去。

馬篤宜打開窗戶,左右張望之后,以眼神詢問顧璨是不是有麻煩了。

顧璨笑著擺擺手,示意不用她擔心。

至于那個曾掖,性情憨厚怯弱,所以一直躲在屋中,自顧自惴惴不安。

但是修行一事,就是如此古怪,曾掖修行根骨好,修行資質(zhì)卻是馬篤宜更好,同時曾掖機緣更好,馬篤宜的后天性情顯然更佳。

到最后,則是曾掖更有希望走得更加高遠。

所幸死過一次的馬篤宜,根本不在乎這些。

所以顧璨有些時候,有些羨慕曾掖的懵懵懂懂不開竅,也羨慕馬篤宜的無憂無慮。

曾掖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昏昏睡去。

顧璨嘆了口氣,這個曾掖若是在當年的書簡湖修行,哪怕有了如今那點境界修為,主動還是羊入虎口,骨頭不剩。

通過將軍府那邊一場場大大小小的酒宴,顧璨發(fā)現(xiàn)了一點端倪。

書簡湖的規(guī)矩訂立,那位注定是豪閥出身的年輕將軍關(guān)翳然,一定是事先得到了一份賬本的,因為顧璨會感到熟悉。

所以說如今的書簡湖,處處都有那位青峽島賬房先生的痕跡了。

顧璨手持折扇,輕輕拍打肩頭,自自語道:"要學的,還很多。"

他手中這把神霄竹打造而成的竹扇。

正反兩面都有題字。

清風明月。五雷生發(fā)。

應該是劉羨陽親筆寫在扇面上的,是與他顧璨顯擺醇儒陳氏的求學功底呢。

可是顧璨從來都覺得如果劉羨陽和那個人一起去往學塾,劉羨陽就只有在背后吃灰塵的份。

但是世事,卻讓那個人走江湖,劉羨陽在求學。

所以顧璨一直不太喜歡這樣的世道。

至于藏在袖中的那本仙家秘籍,顧璨這一夜都沒有去翻閱。

我顧璨修行,需要著急嗎

————

拂曉時分,顧璨打開門,坐在外邊的臺階上,門神和春聯(lián)都是去年年關(guān)買來的。

曾經(jīng)有個鼻涕蟲,揚要給泥瓶巷某棟宅子掛上他寫的春聯(lián)。

那會兒,那個人應該是很開心的,所以使勁揉著鼻涕蟲的腦袋,說今年兩家的春聯(lián)紅紙,都他來掏錢。

這不是廢話嗎

自從那個家伙去了龍窯當學徒之后,泥瓶巷小巷尾巴上的那戶人家,門神春聯(lián),哪一次不是他花錢買來送到家里的更窮的人,反而是為別人花錢更多的人。

奇了怪哉。

天底下怎么就會有這種人。

顧璨坐在臺階底部,手肘抵住更上邊的臺階上,安靜等待對面那戶人家的開門。

因為那邊有個屁大孩子,臉上常年掛著兩條黏糊的小青龍。

所以顧璨才會選擇在這邊租房子住下。

對面是一個小戶人家,爹娘都在,做著可以養(yǎng)家糊口的差事,剛剛?cè)W塾沒多久的小家伙,上邊還有個姐姐,長得不太好看,名字也不太好聽,少女柔柔弱弱的,臉皮還薄,容易臉紅,每次見到他,就要低頭快步走。

顧璨當然不會喜歡這么一位市井坊間的少女。

對面大搖大擺走出一位準備去往學塾的孩子,抽了抽鼻子,看到了顧璨后,他后撤兩步,站在門檻上,"姓顧的,瞅啥呢,我姐那么一位大美人,也是你這種窮小子可以眼饞的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你配不上我姐!我可不想喊你姐夫。"

顧璨坐直身體,輕輕以竹扇拍打膝蓋。

那家伙忍不住多看了竹扇幾眼,跳下門檻,一溜煙跑到顧璨身邊坐著,伸出手,"給我耍耍。"

顧璨笑問道:"還不滾去之乎者也"

小家伙白眼道:"那些個之乎者也,又不會長腳跑路,我遲些去,與夫子說肚兒疼。"

顧璨斜眼道:"那你得在去的路上,往屁股上抹些黃泥巴,學塾先生才會相信你。"

小家伙想了想,突然破口大罵道:"姓顧的,你傻不傻夫子又不會打我,臟了褲子,回了家,我娘還不得打死我!"

小家伙罵完之后,問道:"姓顧的,你會拽文,再教我兩句,我好跟兩個朋友顯擺學問去。"

顧璨隨口說道:"村東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銜其頭。西家稚童不識虎,執(zhí)竿驅(qū)虎如鞭牛。"

小家伙怒道:"這么多字要少一些的,氣勢更足一些的!"

顧璨哦了一聲,隨口胡謅道:"少年夜磨刀,欲逆我者,立死跪亦死。"

小家伙皺起眉頭,"殺氣太重了,我怕被人打,不過也不是不可以說,只能與那些跑不過我的人說。"

顧璨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小家伙腦袋上,"你這股機靈勁兒,像我小時候。"

顧璨停下笑聲,"這句混賬話,聽過就忘了吧,我另外教你一句,更有氣魄。"

小家伙使勁點頭,"趕緊的!"

顧璨一本正經(jīng)道:"每天床上涼颼颼。"

小家伙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在那人肩膀上,"你才尿床呢!"

顧璨突然疑惑道:"對了,夫子不會打你你不經(jīng)常哭著鼻子回家嗎說那老夫子是個老王八蛋,最喜歡拿板子揍你們"

小家伙搖晃肩頭,嬉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咱們學塾換了位新夫子啦,以前那個可惹人厭,讀書好的,從來不打不罵,就專門盯著我們幾個讀書不好,往死里打,跟咱們偷了他家東西似的,我都想著長大一些,不是蒙童了,有了幾斤氣力,就偷偷打他一頓。如今這位嘛,好得很,從不打人,管也不管我們幾個,如今真是舒服日子呦。"

顧璨笑了笑,"那你是更喜歡如今的教書先生嘍"

小家伙愣了一下,"姓顧的,你今兒出門的時候,腦袋給門板夾了吧怎的總問這些個傻問題換成你去學塾讀書,不喜歡新夫子如今咱們幾個再鬧,只要不吵到那些乖乖兒讀書,新夫子從來不管,別說打了,罵都不罵一句,賊好!"

顧璨繼續(xù)身體后仰,微笑道:"只管好學生的夫子,也算好夫子嗎那這個天下,需要教書先生做什么"

小家伙唉聲嘆氣,"姓顧的,你腦子真的壞掉了。其實吧,我以前還是挺想著你跟我姐好的,這會兒,算了吧。我讀書就沒啥出息了,若是將來姐夫再不爭氣些,以后咋辦嘛。"

顧璨笑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讀書沒出息了,我看你就挺機靈啊。"

小家伙耷拉著腦袋,"不光是現(xiàn)在的新夫子,老夫子也說我這么頑劣不堪,就只能一輩子沒出息了,老夫子每罵我一次,戒尺就砸我手心一次,就數(shù)打我最起勁,恨死他了。"

顧璨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長大以后,若是在街巷遇見了那兩位夫子,新夫子,你可以理也不理,反正他只是收錢做事,不算教書匠,可若是遇見了那位老夫子,一定要喊他一聲先生。"

小家伙驀然抬頭,怒氣沖沖道:"憑啥!我就不!"

顧璨抬頭望天,"就憑這位先生,還對你抱有希望。"

小家伙聽得云里霧里,憋了半天,試探性問道:"你也被脾氣極差的夫子狠狠打過"

顧璨點了點頭,輕聲道:"不過他脾氣很好。"

小家伙嘖嘖道:"可憐,真可憐,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嘛,嘿,我比你還要好些,老夫子不見啦,新夫子不打人。"

小家伙站起身,抹了把臉,偷偷往顧璨肩頭一抹,飛奔逃掉。

顧璨轉(zhuǎn)頭望去,都是那小兔崽子的鼻涕。

顧璨悄然振衣,震散那些痕跡。

站起身,返回宅子,關(guān)上門后,別好折扇在腰間。

很多人都該死,而且以后注定只會越來越多,可前提是顧璨得先活著,以后用所謂的善舉積攢勢力,輔以駕馭人心的花樣手段,再用規(guī)矩殺人,雖然不太爽快,但是他又能說什么呢好事我也做,壞人我也殺,而且殺得你陳平安都挑不出半點毛?。?

顧璨背靠房門。

就是有點傷心。

因為泥瓶巷的小鼻涕蟲,原來真的死了。

在陳平安心中,在顧璨心中,都死了。

廂房響起開門聲。

顧璨瞬間摘下折扇,猛然打開,遮掩面容。

片刻之后,顧璨合攏折扇,笑容燦爛,打招呼道:"曾掖。"

曾掖笑著撓撓頭,嗯了一聲。

其實額頭和手心全是汗水。

顧璨走入正屋,讀書去了。_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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