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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大師伯出劍,小師兄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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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和師娘家里了。

大概這會兒她就是唯一一個被蒙在鼓里的家伙。

這也是種秋為何會晝夜"散步"于寧府演武場。

劍氣長城城頭上,距離此地極其遙遠(yuǎn)的某地,一位獨坐僧人雙手合十,默誦佛號。

能夠知曉此事之人,大概就只有老大劍仙陳清都了。

裴錢在隨后走走停停的一路上,太徽劍宗在城頭上練劍的劍修,也看到了,只是劉先生在,白首卻沒在。

裴錢如釋重負(fù)。

趁著附近沒人,開開心心耍了一套瘋魔劍法。

曹晴朗離著她有點遠(yuǎn),怕被誤傷。

崔東山就挨了好幾棍子。

此后裴錢三人又見到了一個挺奇怪的女子劍仙。

她在那城頭上蕩秋千。

裴錢覺得大開眼界,這架秋千很好玩,只有兩根高入云霄的繩子,以及女子劍仙坐著的一條木板,秋千沒搭架子,但好像可以一直這么晃蕩下去。

崔東山屁顛屁顛跑過去,笑問道:"這位姐姐,需不需要我?guī)椭埔煌魄锴?

女子劍仙名周澄,好似沉浸在自己的心神當(dāng)中,視若罔聞。

按照劍氣長城北邊城池的說法,這位女子劍仙早就失心瘋了,每次攻守大戰(zhàn),她從不主動出城殺敵,就只是死守這架秋千處,不允許任何妖族靠近秋千百丈之內(nèi),近身則死。至于劍氣長城自己人,無論是劍仙劍修還是嬉戲打鬧的孩子,只要不吵她,周澄也從來不理會。

崔東山還是不死心,"周姐姐,我是東山啊。"

這位劍仙姐姐,又白又圓,真美。

多聊一句,都是好的。

周澄與秋千一起晃晃悠悠,轉(zhuǎn)過頭,不是看白衣少年,而是那個皮膚微黑的小姑娘,她笑道:"要不要坐會兒"

裴錢搖搖頭,怯生生道:"周姐姐,還是算了吧,我不打攪你。"

周澄笑道:"我可以代師收徒,你來當(dāng)我的小師妹,要是已經(jīng)有了師承,沒關(guān)系,掛名而已。我傳授你一門劍術(shù),不比你那套差,雙方大道同源,只是我資質(zhì)不夠,走不到巔峰,你卻大有希望。"

饒是崔東山都倍感意外。

不過當(dāng)然是裝的。

這位劍仙姐姐,闊以啊。

果然沒讓自己失望,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可是裴錢都快被嚇出淚花了。

難道這位劍仙前輩那么神通廣大,可以聽到自己在倒懸山以外渡船上的玩笑話我就真的就只是跟大白鵝吹牛啊。

周澄驀然掩嘴而笑,"沒事沒事,莫怕莫怕,以后常來。"

裴錢也跟著笑起來,就是比哭還難看而已。

周澄想了想,伸手一扯其中一根長繩,然后手腕翻轉(zhuǎn),多出一團(tuán)金絲,輕輕拋給那個極有眼緣的小姑娘,"收下后,別還我,也別丟,不愿學(xué)就放著,都無所謂的。"

劍氣長城的劍仙行事,便是如此讓人莫名其妙。

崔東山看著手忙腳亂哭喪著臉的裴錢,笑道:"還不謝過周姐姐"

裴錢沒敢抱拳行禮,便只好作揖致謝。

與那女子劍仙和古怪秋千走遠(yuǎn)了,裴錢這才敢伸手抹了抹額頭汗水,問道:"真沒事嗎"

崔東山笑道:"先生問起,你就說地上撿來的,先生不信,我來說服先生。"

裴錢將信將疑。

曹晴朗忍著笑。

此后一天夜幕中,裴錢驀然抬頭望去,曹晴朗是跟著她的視線,才依稀可見城頭高處,有一處絢爛晚霞凝聚而成的云海。

據(jù)說那邊有一位劍仙常年酣眠,如睡彩錦大床上。

崔東山瞥了眼就不再看,花里花哨的,名為米裕,只是個靠著神仙錢堆出來的玉璞境,因為有個好哥哥,飛劍殺力不算小的劍仙米祜,若非米祜舍了諸多自身機緣和底蘊,用來栽培這個弟弟,其實米祜本該應(yīng)該是仙人境了。只不過其中得失,外人如何覺得無意義,終究是米祜這位劍仙的自己選擇,米祜嗜好殺敵,次次廝殺慘烈,傳聞最可憐的一次,是體魄神魂幾乎到了"山河開裂"的地步,但是非但沒有跌境,反而始終穩(wěn)穩(wěn)站住境界,并且猶有希望破開瓶頸,再登高一層樓。

至于這個劍氣長城最附庸風(fēng)雅的劍仙米裕,在女子婦人當(dāng)中,還是很吃香的,不但如此,許多外鄉(xiāng)女子,也有不少牽扯不清的關(guān)系。

崔東山?jīng)]打算停留,此行目的,是另外一個口無遮攔的大劍仙,岳青。

一把本命飛劍名為"百丈泉",第二把名為"云雀在天",無論是與人捉對廝殺,還是沙場陷陣,殺力皆大。

崔東山自己如今當(dāng)然打不過這位大名鼎鼎的"十人候補",但是自己有先生,先生又有大師兄啊。

只是崔東山難得不給人麻煩,麻煩反而自己來。

讓崔東山開心得要死。

那位睡在云霞上的劍仙米裕,坐起身,伸手撥開好似彩錦的玄妙云霧,笑道:"你們就是那陳平安的弟子學(xué)生"

崔東山伸手?jǐn)r在裴錢和曹晴朗身邊,然后那只手撓了撓頭,"有何指教"

米裕笑道:"談不上指教,我又不是你們的傳道人。只不過感到欣慰罷了,文圣一脈香火凋零,如今竟然一下子冒出這么多,陳平安本事不小,無愧文圣老先生的關(guān)門弟子身份,可喜可賀,香火旺盛,難怪可以在我們劍氣長城混得風(fēng)生水起。"

崔東山小聲說道:"前輩再這么陰陽怪氣說話,晚輩可就也要陰陽怪氣說話了啊。"

米裕好似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大笑不已,雙手一抖袖,身邊頓時彩霞蔚然,"只管說說看,我還不至于跟你們這些小娃兒較真。"

崔東山怯生生問道:"那岳青是你野爹啊"

米裕身體微微前傾,微笑道:"此話怎講"

只見那白衣少年委屈道:"陰陽怪氣說話,還需要理由啊。你早說嘛,我就不講了。"

裴錢汗流浹背,打算隨時扯開大嗓門喊那大師伯了,大師伯聽不聽得到,不去管,嚇唬人總是可以的吧。

曹晴朗卻是笑著附和道:"小師兄在理。"

這是裴錢第一次覺得那個曹木頭,還挺有出息的。

以前沒覺得他膽子大啊,一直覺得他比米粒兒膽子還小來著。

米裕一手伸出手指,輕輕凌空敲擊,似乎在猶豫怎么"講理"。

白衣少年說道:"行吧行吧,我錯了,岳青不是你野爹。晚輩都誠心認(rèn)錯了,前輩劍法通天,又是自己說的,總不會反悔,與晚輩斤斤計較吧。"

米裕笑而不。

他米裕,哥哥米祜,外加殺力超群的大劍仙岳青,夠不夠米裕覺得差不多夠了。何況自己那個哥哥,還有岳青,朋友真不少。

而對方畢竟只有一個左右。

至于什么陳平安,這幫文圣一脈輩分更低的兔崽子,算什么

米裕站起身,打算找個過得去的由頭,教訓(xùn)一下自己腳下這幾只小螻蟻,劍仙說話,好聽不好聽,都聽著,乖乖閉嘴。

裴錢一步向前,聚音成線與崔東山說道:"大白鵝,你趕緊去找大師伯!我和曹晴朗境界低,他不會殺我們的!"

她再與曹晴朗悄悄說道:"等下不管我如何,你別出手,話也別說!不給他機會打你!"

崔東山撓撓頭。

大師姐。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大師伯,是怎樣一個人啊。

這家伙當(dāng)年連自己和齊靜春都打得不輕,這還是自家人呢,那么他左右對付別人,與他人出劍,下手會輕

剎那之間,劍氣長城之上,滾雷陣陣,直奔此處。

米裕瞇起眼,心神一震,祭出飛劍,卻不敢擺出殺敵姿態(tài),只是防御。

劍氣轉(zhuǎn)瞬至,隨隨便便破開劍仙米裕的劍陣,有一人站在稀爛了大半的云霞之上,腰間長劍依舊未出鞘。

米裕紋絲不動,不敢動。

直到這一刻,玉璞境米裕才發(fā)現(xiàn),遙遙遠(yuǎn)觀此人深入腹地,以一劍對敵兩頭大妖,與自己親自與他為敵,是兩種天地。

一身劍氣全部收斂起來的那個人,站在米裕身邊,卻根本不看米裕,只是望向前方,淡然道:"文圣一脈,道理太重,你那把破劍,接不住。你這種廢物,配嗎"

曹晴朗作揖行禮,"落魄山曹晴朗,拜見大師伯。"

裴錢趕緊亡羊補牢,跟著作揖行禮,"落魄山裴錢,恭迎最大的大師伯!"

起身后,裴錢覺得意猶未盡啊,所以握緊拳頭,踮起腳跟伸長脖子,向高處那個背影使勁揮了揮手,"大師伯要小心啊,這家伙心可黑!"

左右轉(zhuǎn)過頭望去,突然冒出兩個師侄,其實心中有些小小的別扭,等到崔東山總算識趣滾遠(yuǎn)一點,左右這才與青衫少年和小姑娘,點了點頭,應(yīng)該算是等于說大師伯知道了。

左右說道:"米裕,是你喊岳青和米祜出馬,還是我?guī)湍愦蚵曊泻?

米裕臉色發(fā)白。

因為自己深陷一座小天地當(dāng)中,不但如此,稍有細(xì)微動作,便有精純至極的劍意如萬千飛劍,劍劍劍尖指向他。

崔東山雙手捂住嘴巴,卻是壓低嗓音,一個字一個字緩緩說道:"大,師,伯,要,贏,啊。"

然后崔東山就躲在了裴錢和曹晴朗身后。

實在擔(dān)心是這位大師伯再給自己一劍。

殺妖一事,左右何曾提起了真正的全部心氣

除了屈指可數(shù)的存在,劍氣長城之前,哪怕是劍仙,依舊不知道,所以現(xiàn)在才清楚。

崔東山露出慈祥的笑意,果然左右這種有點小劍術(shù)的王八蛋,不打自己打外人,還是很解氣的。

裴錢腋下夾著行山杖,雙手放在身前,輕輕鼓掌。

崔東山笑瞇瞇道:"今日過后,文圣一脈不講理,便要傳遍劍氣長城嘍。"

裴錢說道:"為啥"

曹晴朗冷笑道:"旁人會覺得很多道理,是在強者變成弱者后的弱者手上,因為沒有感同身受。"

崔東山笑呵呵道:"別學(xué)啊。"

曹晴朗搖頭道:"我只是知道這些,可我只學(xué)先生。"

左右沒理睬崔東山,收回視線后,望向遠(yuǎn)方,神色淡漠,繼續(xù)說道:"米祜,岳青。隨我出城一戰(zhàn)。只分勝負(fù),就認(rèn)輸,愿分生死,就去死。"

劍仙米祜以心聲語道:"我與你認(rèn)輸,且道歉。"

岳青并無語回答。

所以左右便一閃而逝,去找那岳青。

你岳青這會兒才知道當(dāng)啞巴了

在這之前,是我左右用劍撬開你嘴巴說那些屁話了嗎

崔東山祭出符舟渡船,微笑道:"看啥看,沒啥看頭,回家回家。你們大師伯打架,最沒講究,最有辱斯文了。"

崔東山與裴錢一左一右坐在渡船旁邊,各自手持行山杖如撐蒿劃船,崔東山信誓旦旦告訴大師姐,說這樣一來,渡船歸途,可以飛得更快些。

曹晴朗有些無奈,看著那個使勁劃船、哈哈大笑的裴錢。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相信啊,還是只覺得好玩。

崔東山這會兒就比較神清氣爽了,干脆趴在渡船上,撅著屁股好似雙手持蒿,賣力劃船。

之前自己挨了那一劍,在說完正事之外,也與大師伯說了一說岳青大劍仙的豐功偉業(yè),這筆買賣,果然不虧。

大半夜回了寧府。

裴錢沒能看到閉關(guān)中的師娘,有些失落。

陳平安與崔東山去了趟斬龍崖涼亭說事情。

曹晴朗去自己住處修行。

城頭兩位大劍仙一戰(zhàn),以極快速度傳遍整座劍氣長城。

據(jù)說大劍仙岳青被左右強行打落城頭,摔去了南方。

這可就是由不得岳青不分生死的意思了。

最后聽說是數(shù)位劍仙出手勸阻。

這一天深夜,南邊劍光之盛如大日升空,使得城池亮如白晝許久。

此后終究無那生死大事。

劍氣長城到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也就是喝酒的人多了些。

疊嶂鋪子那邊的生意,更是尤其好。

納蘭夜行最近突然覺得白煉霜那老婆姨,最近瞅自己的眼神,有些滲人。

屈指一算,才發(fā)現(xiàn)她最近喊自己納蘭老狗的次數(shù),少了許多,氣勢上也遜色頗多。

這讓納蘭夜行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看到了那個笑臉燦爛稱呼自己為納蘭爺爺?shù)陌滓律倌?納蘭夜行與他并肩而行,便問道:"東山啊,最近你是不是與白嬤嬤說了些什么"

崔東山點頭道:"對啊,白嬤嬤是寧府長輩啊,晚輩當(dāng)然要問個好。"

納蘭夜行笑道:"除了問好,還說了些什么嗎"

崔東山一跺腳,懊惱道:"說應(yīng)該是說了些的,怎么就給忘了呢。我這個人不記仇,更不記事,真是不好。"

納蘭夜行停在原地,看著那個蹦跳前行、大袖晃蕩的白衣少年郎,有些懷念最早兩人稱兄道弟的時光了。

這天一大清早,裴錢喊上崔東山為自己保駕護(hù)航,然后她自己手持行山杖,背著小竹箱,大搖大擺走在郭府高墻外的僻靜街道上。

太放肆了,太沒禮貌了,竟然大師姐到了,都不出來接駕,還能算是自己師父的半個弟子必須不能算啊。

算了,既然如此,就是她與自己這個大師姐沒有緣分,以后落魄山就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別怪大師姐不給機會啊。給了自己接不住,慘兮兮,可憐可憐。

不曾想墻頭上冒出一顆腦袋,雙手趴在墻頭上,雙腿懸空,她問道:"喂,路上那小個兒,你誰啊你的行山杖和小竹箱,真好看唉,就是把你襯得有些黑。"

裴錢站在原地,轉(zhuǎn)頭望去。

郭竹酒瞪大眼睛,看著裴錢,試探性問道:"你該不會就是我心目中那個貌美如花、傾國傾城、拳法無敵、身高八尺的大師姐吧"

裴錢收回視線,苦兮兮望向大白鵝。

大白鵝不講義氣,裝聾作啞。

所以到了寧府后,趴在師父桌上,裴錢有些無精打采。

陳平安放下手中刻章,笑問道:"怎么,見過綠端那小姑娘了,不太高興"

裴錢嗯了一聲,"師父,我可不是跟你背地里告狀啊,我就是自己不太喜歡她。"

陳平安笑道:"咱們落魄山祖師堂,也沒規(guī)定相互之間一定要多喜歡誰啊,只要各自守著自己的規(guī)矩,就很足夠了。"

裴錢立即坐起身,點頭道:"這就行!不然要我假裝喜歡她,可難!"

陳平安點頭道:"不用刻意如此,但是記得也別帶著成見看人。成不成為朋友,也要看緣分的。"

裴錢笑開了花。

什么郭竹酒,就算成了落魄山弟子,還不是要喊我大師姐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正襟危坐,"接下來師父要說一件事情,涉及對錯是非,哪怕師父問你,你也可以不說什么,但是傷心過后,想到了什么,再來與師父說,都是可以的。同時記住,師父既然愿意與你說些重話,就是覺得你可以承受了,是認(rèn)可裴錢,是我的開山大弟子,還有,師父不是不知道以前的裴錢是誰,但依舊愿意收你為弟子,那就肯定不是只看到了你的好,你的變好,對不對"

裴錢臉色發(fā)白,同樣是正襟危坐,雙手握拳,但是眼神堅定,輕輕點頭。

陳平安這才繼續(xù)說道:"師父今天與你說往事,不是翻舊賬,卻也可以說是翻舊賬,因為師父一直覺得,對錯是非一直在,這就是師父心中最根本的道理之一。我不希望你覺得今日之好,就可以掩蓋昨日之錯。同時,師父也由衷認(rèn)為,你今日之好,來之不易,師父更不會因為你昨日之錯,便否定你現(xiàn)在的,還有以后的任何好,大大小小的,師父都很珍惜,很在意。"

裴錢紅了眼眶,伸手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眶,立即放下,"師父請說,裴錢在聽。"

陳平安神色堅毅,沒有刻意壓低嗓音,只是盡量心平氣和,與裴錢緩緩說道:"我私底下問過曹晴朗,當(dāng)年在藕花福地,有沒有主動找過你打架,曹晴朗說有。我再問他,裴錢當(dāng)年有沒有當(dāng)著他的面,說她裴錢曾經(jīng)在大街上,看到丁嬰身邊人的手中所拎之物。你知道曹晴朗是怎么說的嗎曹晴朗毫不猶豫說你沒有,我便與他說,實話實說,不然先生會生氣。曹晴朗依舊說沒有。"

裴錢使勁皺著臉,嘴唇顫抖,驀然間滿臉淚水,"有的,師父,有的。我說過,然后那天曹晴朗就傷透了心,瘋了一樣,他當(dāng)場就找我打架了,我還拿著板凳打了他。"

陳平安坐在那邊,說道:"裴錢,該怎么做,你自己去想,去做。但是師父會告訴你,我們的人生當(dāng)中,不光是你,師父自己也一樣,不是所有錯誤,都是我們知道錯了,還能有彌補的機會,甚至很多錯誤,我們錯了,想要改錯,就是沒有機會了,沒有了。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明白,曹晴朗不是不記仇,不是他覺得這是什么無所謂的事情,只是他自己愿意原諒你,但是別人的原諒,與我們犯下的錯,是兩回事。世事就是這么復(fù)雜,我們興許做了好人做了好事,可是好多的錯,還在,一直在,哪怕所有人都不記得了,自己還會記得。也不是你有很多很多的理由,真的有萬般理由,去做了錯事,錯事就不是錯事。"

裴錢坐在那邊,嚎啕大哭。

陳平安起身,坐在她身邊的長凳上,"你的師父,今天是這樣讓你傷心,以后你要是又犯了錯,還會是這樣的,怎么辦呢"

裴錢戰(zhàn)戰(zhàn)兢兢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扯了扯師父的袖子,抽泣道:"師父是不是不要我了"

陳平安搖頭道:"當(dāng)然不會啊,好不容易把昨天的裴錢,教成了今天的裴錢,舍不得丟掉的。"

轉(zhuǎn)過身,輕輕揉了揉裴錢的腦袋,陳平安嗓音沙啞笑道:"因為師父自己的日子,有些時候,過得也很辛苦啊。"

裴錢又撕心裂肺哭了起來。

想起了逃難路上的爹娘,想起了南苑國京城的小乞兒,躺在石獅子上邊數(shù)星星的那些大夏天,想起了走了也不跟她打招呼的崔爺爺,一下子想起了所有。

所有不愿想起的,愿意想起又不敢想起的,都一股腦兒涌上心頭。

屋外廊道中,一座悄無聲息形成的小天地當(dāng)中。

曹晴朗從站著,變成坐在地上,背靠墻壁。

小師兄崔東山就坐在他身邊。

而這個小師兄,維持著那座小天地,帶著曹晴朗悄悄離開宅子。

曹晴朗說道:"心里好受多了,謝謝小師兄。"

崔東山說道:"能夠遇見我們先生,不是什么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你我共勉。"

曹晴朗后退一步,長久作揖不起身。

崔東山突然嚷嚷道:"不行不行,到了這兒,不是給大師伯一劍打落城頭,就是給納蘭爺爺欺負(fù)打壓,我得拿出一點小師兄的風(fēng)范來,找人下棋去!你們就等著吧,很快你們就會聽說小師兄的光輝事跡了!贏他有何難,連贏三場五場的也是個屁,只有贏到他自己想要一直輸下去,那才顯得你們小師兄的棋術(shù)很湊合。"

一抹白云悠悠飄向劍氣長城的城頭。

去找那位林君璧林大公子了。

崔東山去的路上,連開場白都想好了。

林公子,巧了,又在看《彩云譜》啊,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會下棋。你棋術(shù)這么高,讓我三子如何,不過分吧我是誰我是東山啊。

衣袖似白云。

崔東山面朝天背朝地,手腳亂晃,鳧水而游。

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那邵元王朝就是個好地方。_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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