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經(jīng)搖頭道：公子有所不知,近日天都歌舞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多少地方都已經(jīng)撐不下去,紛紛關(guān)門售地了。
哦卿塵眉梢淡掠,可是因天舞醉坊的緣故,受了牽連
謝經(jīng)頗覺意外,問道：看來公子倒知道些,天舞醉坊一案,京畿司直接會同刑部、大理寺連續(xù)查禁歌舞坊,牽扯甚廣,弄得人人自危,門庭冷落。而且就連吏部侍郎郭其都被革職流放,現(xiàn)在歌舞坊既無人敢開門經(jīng)營,也無人敢上門花銷,這行生意恐怕是不能再做。
卿塵隨口道：謝兄此差矣,此時正是應該買進而非賣出,歌舞坊的生意壞不了。
公子何出此謝經(jīng)探尋地看向她,問道。
卿塵心中忽然一動,笑問：謝兄可有意與我做筆生意
謝經(jīng)倒不急著問是何事,只道：難得你我一見如故,不如里面詳談。
入了四面樓,謝經(jīng)遣人帶卿塵換了干凈衣衫后,請至樓上奉茶,方道：公子方才所說,在下愿聞其詳。
卿塵淡淡啜了口茶。天舞醉坊一案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夜天湛雖然有些事情不便對她直說,但她也看得明白。此次案子說是奉旨嚴辦,烏云密布之下處處雷霆霹靂,但到了雨落之時,卻只是星星點點無聲無息?；蚴且驗橹鴮嵅荒芟氲?從門閥殷家開始,歌舞坊背后內(nèi)臣、外戚、士族、門閥等各方勢力早已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湛王賢德之名冠蓋京華,多年來儼然是這些朱門顯貴唯馬首是瞻的人物。如此龐大的陣營,其樹泱泱枝繁葉茂,去些側(cè)枝無妨,但若大肆砍伐動到根本,一舉一動如剔骨肉,如何不逼得他棄刀收劍
自那日在煙波送爽齋之后,卿塵便極少再聽到夜天湛提起相關(guān)之事,反而有時看他進保奏的本章,朝中大概已落了一波急浪,在他翻轉(zhuǎn)的手腕下慢慢恢復如常。
她微微笑了笑,抬頭道：其實很簡單,如今天朝外退突厥內(nèi)安民政,海內(nèi)升平四境來朝,大治之下,可謂世道盛興,無論如何,這個大勢不會變。所以歌舞坊這種生意,在天都絕不會銷聲匿跡,此時只是潮落低谷,待風聲一過便會死灰復燃,甚至愈演愈烈,絕不會錯。
謝經(jīng)道：公子怎敢定歌舞坊會再行興盛
卿塵鳳目一揚,說了個字：賭。
賭謝經(jīng)皺眉。
卿塵氣定神閑地道：生意經(jīng)營十有**要敢賭,只要看準了行情,獲利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謝經(jīng)問道：那公子又憑什么下注呢
卿塵在湛王府中多日,每天看著案子進展,深知此中關(guān)鍵,亦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夜天湛處理此事的真正方法,對自己的判斷十分有把握,微笑道：憑我所知所想。謝兄若無意經(jīng)營此事,不如你我尋個別的合作方式。我每月付紋銀百兩的租金,你將四面樓完全交與我打理,此后除租金之外,每月四面樓的盈利你從中抽取五成。換之,謝兄依然是老板,在下不過是一個經(jīng)營人。但一年后我若想買下四面樓,謝兄需按現(xiàn)下告示的價錢將此樓出讓與我。
謝經(jīng)放下手中茶盞,望向她道：外面告示的價錢,公子可看清楚了
紋銀三萬兩。卿塵說著,嘴角勾起淺笑。
公子既然有意買下四面樓,為何此時又不買,要待一年之后謝經(jīng)再問。
卿塵坦然道：謝兄是痛快人,問得直爽,在下也坦白相答。目前我手中只有百兩銀錢,需要先用四面樓一年,來賺買樓的錢。
此一出,謝經(jīng)不由皺眉,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一年內(nèi)以四面樓賺取紋銀三萬兩
卿塵搖頭,更正道：不是三萬,是五萬,還要加上謝兄五成的利潤。
謝經(jīng)滿面疑惑審視于她,卿塵笑意清雋,鳳目生輝,淡淡看進他眼底。
對視片刻,謝經(jīng)輕輕撣了撣衣衫道：謝某經(jīng)營半生,少見公子這樣想法奇特之人。
卿塵笑道：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各自不同方有人間百態(tài),若都同出一轍,豈不無趣
謝經(jīng)聞亦笑道：單憑公子這份氣度,在下便是佩服。只是可否聽聽公子究竟要如何經(jīng)營
卿塵眸光微挑：謝兄若肯賭得大些,說不定連本帶利,博個意料之外。
在下洗耳恭聽。謝經(jīng)道。
卿塵緩叩茶盞,淺笑從容：若往簡單說,伊歌城乃天都中心,城中多少高門顯貴風流士族,整日歌舞游獵華賦清談,不惜奢靡但求風雅,所以無論何事,只要符合那些高門貴族的口味,何愁生意難做就說城中現(xiàn)在的歌舞坊,皆是奢華有余,卻欠一個‘雅’字。琴棋書畫詩酒茶,坊間不是沒有,但這個‘雅’字必要投其所好,才能讓人回味無窮,一擲千金,如此行事亦不會因過于張揚而遭官府顧忌。
謝經(jīng)微微點頭,面露贊同之意：若往深處說呢
卿塵站起來,步到窗邊遠遠看去,入目處練空如洗一望無垠,其下商客過往中有胡女身姿高挑,風情搖曳,十分引人注目。
她看了一會兒道：中原雖與漠北、西域諸國屢有戰(zhàn)事,但各自百姓卻隨著商旅貿(mào)易逐漸交融,謝兄可有發(fā)現(xiàn)最近伊歌城中胡商胡女都十分多
謝經(jīng)亦憑窗而望：確實如此。
卿塵徐徐道：經(jīng)營買賣,除了眼光長遠,看定局勢后也要有耐心等待。謝兄若是敢做,不妨暗中出資并購因受天舞醉坊牽連而倒閉的歌舞坊,趁此機會控制天都歌舞坊生意的命脈,與此同時,可以收容一批胡女點撥調(diào)教,靜候時機。西域歌舞熱情妖嬈,漠北歌舞奔放明快,南番歌舞旖旎多姿,與中原風格大不相同。等到歌舞坊重新在天都興盛,這些胡女不但能成為新鮮亮點,亦能為天都除去不少混亂的因素,促進胡漢交好,朝廷不但不會干涉,反而還會扶持,如此一舉兩得,一本萬利。
謝經(jīng)暗中將她打量,沉思片刻,道：公子不但深知天都朝勢,所見所聞也頗為廣博,如此深藏不露,倒叫謝某十分好奇。
卿塵修眉微挑,扭頭笑道：謝兄又如何不叫在下好奇,這四面樓雖好,但紋銀三萬的價錢也著實高了些,謝兄怕并非真的想賣此樓吧
謝經(jīng)一愣,隨即呵呵笑道：與公子相交如飲甘飴,謝某對這賭局動了心,還望日后合作愉快！
卿塵瀟灑一笑,抱拳還禮。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