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寧姑娘跟自己說過阮師傅的厲害,二來眼前這個男人,沒有給陳平安一種陰沉城府的感覺。
陳平安客氣問道:需要我?guī)穯?
年輕男人沒有著急趕路,望著陳平安,微笑道:不用,就幾步路的事情,不麻煩了。謝謝你啊。
陳平安笑著點頭,走向灶房,那男人則走向遠處一間鑄劍室。
陳平安還了碗筷后,發(fā)現(xiàn)短工學徒們都聚在幾棟屋內(nèi),點上油燈,在那里聊著為何會晝夜顛倒,有人之鑿鑿,說是某座大山的山神過界,害得溪水井水下降,所以惹惱了管轄溪澗的河神老爺,一場神仙打架,打得天昏地暗。也有人用老一輩人的說法來反駁,說咱們這兒,大山都給朝廷封禁了,哪里來的山神,再說了,那么點大的小溪,絕對出不了河神。
陳平安沒去摻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借著自己超乎尋常的眼力,獨自去往最后一口水井底下,一背簍一背簍搬土出井。
一次沿著木梯爬出井口后,恰好看到那名男子從鑄劍室返回,他也發(fā)現(xiàn)了少年的身影,并未走近,也沒有停步,只是與陳平安遙遙揮手告別。
陳平安有些感慨,不論此人是好是壞,最少他跟正陽山云霞山兩座山,還有清風城老龍城兩座城的外鄉(xiāng)人,確實不同。
陳平安在井口一趟趟搬運土壤,最后一趟出井后,發(fā)現(xiàn)阮秀站在井口轱轆附近,手心攤放著一塊帕巾,堆滿了小巧糕點,等到陳平安出現(xiàn)后,阮秀向他伸出手掌,滿身泥土、雙手臟兮兮的陳平安笑著搖頭,隨后阮秀坐在井口上, 低頭吃著騎龍巷壓歲鋪子的精致糕點,青衣少女迅速沉浸其中,整個人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歡喜。
陳平安繼續(xù)來來回回搬運積土,十數(shù)次后,馬尾辮少女已經(jīng)不見蹤跡,不過井口上留著帕巾和一塊糕點,是壓歲鋪子最著名的桃花酒釀糕,陳平安愣了愣,只好摘下背簍,放在腳邊,坐在帕巾附近的井口上,在衣衫上擦了擦手,雙指捻起糕點,放入嘴中。
陳平安使勁點頭,果然很好吃。
畢竟自己吃得是整整十文錢啊,一想到這點,陳平安立即覺得更好吃了。
之后幾個時辰,天色依舊昏暗,天空時不時會傳來一陣陣沉悶的擂鼓聲響,除此之外,其實小鎮(zhèn)并無異樣,阮師傅也破例讓自家鐵匠鋪的短工休息兩天,讓他們各回各家,不用待在這邊等著天亮繼續(xù)干活。
陳平安也在此列,干脆就返回小鎮(zhèn),去了趟劉羨陽家,沒發(fā)現(xiàn)少東西后,就趕緊熄燈,再鎖好屋門,跑向泥瓶巷的自家宅子。
不知為何,陳平安覺得如今的小鎮(zhèn),死氣沉沉,沒了生氣。
陳平安并不知道,在他跑過廊橋廊道的時候。
橋底下的水面上,懸浮著一位衣袂飄搖的高大女子,衣裙雪白,頭發(fā)雪白,裸露在外的手腳亦是肌膚如羊脂美玉一般。
她正歪著腦袋,以溪水為鏡,一手挽發(fā)一手梳理,誰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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