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斂也同樣因為不是修道之人,不了解地仙之流視心魔如死敵之恐怖,所以不理解陳平安所求境界,到底有多高。
喝過了酒。
朱斂開始習(xí)慣性盤算,道:聽石柔說,上次在獅子園墻頭上,少爺差點跟師刀房那個娘們柳伯奇打起來,幾乎要拔出背后長劍,但是石柔在你身后,發(fā)現(xiàn)少爺哪怕只是握住了劍柄,事后手心就被灼燒受傷事后不得不縮手入袖,以免被柳伯奇發(fā)現(xiàn)真相
陳平安點頭道:沒辦法,半仙兵就是這么難伺候。
朱斂面露疑惑。
關(guān)于藕花福地與丁嬰一戰(zhàn),陳平安曾經(jīng)說得仔細,算是主仆二人之間的棋局復(fù)盤。
陳平安解釋道:之前跟你講過的那把‘長氣’劍,雖然品秩更高,卻被那位老大劍仙破開了絕大多數(shù)禁制,不然我到死都拔不出那把劍,而老龍城苻家作為賠罪的‘劍仙’,一方面他們是心存看戲,知道送了我,意味著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所謂的半仙兵,只是雞肋,再者也是合乎規(guī)矩的,他們幫忙打開所有禁制,意味著這把劍仙劍,就像一棟宅院,直接沒了大門鑰匙,落在我陳平安手里,可以用,若是不小心落在別人手里,一樣可以自由進出府邸,反而是用心叵測的舉動。
陳平安伸手一抓,將床鋪上的那把劍仙駕馭入手,我一直在用小煉之法,將那些秘術(shù)禁制抽絲剝繭,進展緩慢,我大概需要躋身武道七境,才能一一破解所有禁制,運用自如,如臂使指。如今拔出來,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用它。
朱斂恍然,喝了口酒,然后緩緩道:李寶瓶,李槐,林守一,于祿,謝謝。五人都來自大驪。刺殺于祿意義不大,謝謝已經(jīng)挑明身份,是盧氏遺民,雖曾是盧氏第一大仙家府邸的修道天才,但是這個身份,就決定了謝謝分量不夠。而前三者,都來自驪珠洞天,更是齊先生昔年悉心教誨的嫡傳弟子,其中又以小寶瓶和李槐身份最佳,一個家族老祖已是大驪供奉元嬰,一個父親更是止境大宗師,任何一人出了問題,大驪都不會善罷甘休,一個是不愿意,一個是不敢。
陳平安并沒有跟朱斂提起李希圣的事情,所以朱斂將不敢給了父親是李二的李槐。
李希圣當(dāng)年在泥瓶巷,以六境練氣士修為對峙一名先天劍胚的九境劍修,防御得滴水不漏,完全不落下風(fēng)。
之后在落魄山竹樓上畫符,字字萬鈞,更是使得整座落魄山下沉。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對于陳平安而。
李寶瓶本身的安危,最重要。
陳平安又給朱斂倒了一碗酒,怎么感覺你跟著我,就沒有一天安穩(wěn)日子
朱斂大口喝酒,抹了抹嘴角,笑道:少爺你若是早些進入藕花福地,遇到最風(fēng)光時候的老奴,就不會這么說了,生生死死的,從來是彈指一揮間。
陳平安笑道:當(dāng)時我能贏過丁嬰,也跟他一味托大有些關(guān)系,如果遇到你這么不講究宗師風(fēng)范的,估計死的會是我。
朱斂趕緊喝完碗中酒,舔著臉伸出酒碗,就沖少爺這句話,老奴就該多喝一碗罰酒。
陳平安還真就給朱斂又倒了一碗酒,有些感觸,希望你我二人,不管是十年還是百年,經(jīng)常能有這般對飲的機會。
朱斂咧嘴道:這有何難
陳平安今夜酒沒少喝,已經(jīng)遠超平時。
兩人分開后,陳平安去往茅小冬書齋,關(guān)于煉化本命物一事,聊得再細都不過分。
夜幕中。
陳平安一人獨行。
————
學(xué)舍熄燈前。
裴錢赧顏道:寶瓶姐姐,我睡相不太好唉。
李寶瓶想了想,就去將占據(jù)一張床鋪的所抄小書山,搬去疊放在另外一座小書山上邊。
兩人躺在各自被褥里,李寶瓶直挺挺躺好,說了睡覺二字后,轉(zhuǎn)瞬間就熟睡過去。
裴錢小心翼翼地輾轉(zhuǎn)反側(cè),很晚才迷糊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好似一顆粽子,給裹在了被角墊好的溫暖被褥中。裴錢轉(zhuǎn)頭一看,李寶瓶的被褥收拾得整齊得不像話,就像刀切出來的豆腐塊,裴錢一想到自己每次收拾被褥的隨便一鍋端,想了想,有些愧疚,便又舒舒服服睡了個回籠覺。養(yǎng)好精神,今天才能繼續(xù)糊弄那個呆頭呆腦的李槐,以及兩個比李槐更笨的家伙。
至于跟李寶瓶掰手腕,裴錢覺得等自己什么時候跟李寶瓶一般大了,再說吧,反正自己歲數(shù)小,輸給李寶瓶不丟人。
明年自己十二歲,李寶瓶十三歲,自然仍是大她一歲,裴錢可不管。明年復(fù)明年,明年何其多,挺不錯的。
李寶瓶起床后一大早就去找陳平安,客舍沒人,就飛奔去茅山主的院子。
等在門口。
茅小冬作為坐鎮(zhèn)書院的儒家圣人,只要愿意,就可以對書院上下洞若觀火,所以只得與陳平安說了李寶瓶等在外邊。
陳平安離開書齋,去將李寶瓶接回書齋,路上就說游覽大隋京城一事,今天不行。
李寶瓶得知陳平安最少要在書院待個把月后,便不著急,就想著今兒再去逛些沒去過的地方,不然就先帶上裴錢,只是陳平安又建議,今天先帶著裴錢將書院逛完,夫子廳、藏和飛鳥亭這些東華山名勝,都帶裴錢走走看看。李寶瓶覺得也行,不等走到書齋,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說是要陪裴錢吃早餐去。
茅小冬笑道:既要擔(dān)心出門遇到刺殺,又不忍心讓李寶瓶失望,是不是覺得很麻煩
陳平安點頭道:是很猶豫。
茅小冬問道:就不問問看,我知不知道是哪些大隋豪閥權(quán)貴,在謀劃此事
陳平安搖頭,即便是這書院,到底還是大隋國土。
當(dāng)前要務(wù),還是你的煉化一事。
茅小冬擺擺手,崔東山滿嘴噴糞,但是有句話說得還算人話,我們書院立身所在,身家性命和學(xué)問功夫,只在一個行字上。
茅小冬站起身,緩緩而行,佛家說放下所執(zhí),此生種種苦,便不見得苦,是一種大自由。道家追求清凈,苦難如那虛空凌渡的飛舟,早早避開人間,是一種真逍遙。唯獨我們?nèi)寮?迎難而上,世間人今生苦,不逃不避,道路之上,一本本圣賢書籍,如燈籠盞盞為人指路。
陳平安忍不住輕聲說道:雖千萬人吾往矣。
茅小冬停下腳步,深以為然,喟嘆道:正是此理!
————
不過兩個時辰,李寶瓶就帶著裴錢跑完了一趟書院,如果不是要為裴錢耐心講解,李寶瓶一個時辰就能解決。
最后李寶瓶還帶著去了東山之巔的那棵參天大樹,一前一后爬上樹枝,帶著裴錢高高眺望遠方,然后伸出手指,為裴錢講述大隋京城哪兒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如數(shù)家珍,那份氣魄,就像……整座京城,都是她家的庭院。
裴錢偷看了一眼李寶瓶。
可以想象,一身紅裙襦或是紅棉襖的寶瓶姐姐,這些年就站在這里,等待小師叔的場景。
兩人坐在樹枝上,李寶瓶掏出一塊紅帕巾,打開后是兩塊軟糯糕點,一人一塊啃著。
裴錢說下午她自己逛就可以了。
李寶瓶點頭答應(yīng),說下午有位書院之外的老夫子,名聲很大,據(jù)說口氣更大,要來書院講課,是某本儒家經(jīng)典的訓(xùn)詁大家,既然小師叔今天有事要忙,不用去京城逛蕩,那她就想要去聽一聽那個來自遙遠南方的老夫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學(xué)問。
連訓(xùn)詁都不知為何物的裴錢怯生生問道:寶瓶姐姐,你聽得懂嗎
李寶瓶點頭又搖頭道:我抄的書上,其實都有講,只是我有好多問題想不明白,書院先生們要么勸我別好高騖遠,說書院里的那個李長英來問還差不多,現(xiàn)在便是與我說了,我也聽不懂的,可我不太理解,說都沒說,怎么知道我聽不懂,算了,他們是夫子,我不好這么講,這些話,就只能憋在肚子里打滾兒。要么就是還有些夫子,顧左右而他,反正都不會像齊先生那樣,次次總能給我一個答案。也不會像小師叔那樣,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的,就直白跟我講他也不懂。所以我就喜歡經(jīng)常去書院外邊跑,你大概不知道,咱們這座書院啊,最早的山主,就是教我、李槐還有林守一蒙學(xué)的齊先生,他就說所有學(xué)問還是要落在一個‘行’字上,行字怎么解呢,有兩層意思,一個是行萬里路,增長見識,二個是融會貫通,以所學(xué),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如今還小,就只能多跑跑。
說起這些的時候,裴錢發(fā)現(xiàn)李寶瓶難得有些皺眉頭。
裴錢由衷感嘆道:寶瓶姐姐,你想的真多哩。
李寶瓶見裴錢竟然還沒吃完那塊糕點,跟小老鼠啃玉米似的,便笑了起來,拍了拍裴錢肩膀,小師叔想的才多。
李寶瓶搖晃著腳丫,一本正經(jīng)道:崔東山曾經(jīng)說過,總有一天,我的小師叔,會遇到他最喜歡的姑娘,我就只能在小師叔心里排第二了,說不定將來哪天我也會遇到更喜歡的人,小師叔也要在我心里排第二。我覺得崔東山在胡說八道,小師叔有喜歡的姑娘,我是不介意的,可我怎么會喜歡別人多于小師叔,對吧,裴錢
裴錢趕緊點頭。
李寶瓶很滿意裴錢的態(tài)度,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以后跟著小師叔游歷江湖,你要再接再厲,更懂事些,淘氣是可以的,但不要總淘氣,讓小師叔勞心勞力,我的小師叔,你的師父,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小師叔也會有煩心事,有需要借酒澆愁的傷心事,所以你要懂事些,能不能做到你看當(dāng)年小師叔都不喝酒的,如今都喝上酒了,這說明你這個開山大弟子,就做的有不夠的地方,對不對
裴錢還是點頭,心悅誠服。
關(guān)于借給自己那銀色小葫蘆和狹刀祥符,李寶瓶說了當(dāng)初師父陳平安與鐘魁所說的語,大致意思,如出一轍。
在那一刻,裴錢才承認,李寶瓶稱呼陳平安為小師叔,是有理由的。
兩人又先后溜下了大樹。
李寶瓶要去聽那位外鄉(xiāng)夫子的講學(xué),飛奔而去,在一群老夫子先生和年輕書院學(xué)子當(dāng)中,李寶瓶無疑年紀最小,又一抹大紅色,極其扎眼。
裴錢踩著李槐三人下課的點,去了他們學(xué)舍。
三人依舊同行。
劉觀問道:馬濂,你給說說,如果家里有人當(dāng)官的,得了圣旨,真像那裴錢說的那樣,光是擺放,就有那么多講究
馬濂使勁點頭,有些小小的出入,可大體上真是她講的那樣。
還有裴錢說她小時候睡的拔步床,真有那么大,能擺放那么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馬濂還是點頭,對啊,我姐就有一張!
劉觀無奈道:得嘞,還真是位天潢貴胄的公主殿下!那下次見面,咱們怎么行禮給她作個大揖夠不夠總不能下跪磕頭吧
馬濂一臉為難道:皇帝陛下和皇子公主倒是去過我家,可那會兒我太小,根本沒有印象了啊。
李槐開心道:公主殿下咋了,還不是陳平安的徒弟,沒事,見著了她,就跟我一樣,大伙兒就當(dāng)是一場江湖相逢,平起平坐,拱手為禮。
劉觀點頭道:這個好,反正她自己都說她是江湖人,咱們也不用跌份兒。
在門口見到了裴錢。
三人一起拱手抱拳。
裴錢一挑眉頭,抱拳還禮。
進了學(xué)舍。
裴錢很快開始給三人繪聲繪色描述一次江湖沖突。
一伙不知死活的剪徑蟊賊,從草叢兩側(cè)竄出,數(shù)十號彪形大漢,刀槍棍棒,十八般武器皆有。
為首一人,手持宣花大斧,抬臂以斧刃直指我?guī)煾?大喝一聲,嗓門大如晴天霹靂,‘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命財!’如果設(shè)身處地,就問你們怕不怕!
馬濂點頭。
劉觀嘿嘿笑道道:反正有你師父護著,山寇蟊賊而已,怕什么。
裴錢雙手環(huán)胸,白了一眼劉觀,我?guī)煾妇头磫?如果不掏錢,又如何你們是不知道,我?guī)煾改菚?何等大俠風(fēng)采,山風(fēng)吹拂,我?guī)煾改呐聸]有挪步,就已經(jīng)有了‘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宗師風(fēng)范,看那些茫茫多的匪人,簡直就是……此等小輩,土雞瓦狗,插標(biāo)賣首爾!
裴錢心中不由得佩服自己,那幾本講述沙場和江湖的演義小說,果真沒白讀,這會兒就派上用場了。
劉觀急不可耐道:你師父的厲害,我們已經(jīng)聽了好多,拳法無雙,劍術(shù)無敵,既是劍仙,還是武學(xué)大宗師,我都曉得,我就想知道接下來事態(tài)如何發(fā)展了是不是一場血腥大戰(zhàn)
裴錢瞪眼道:你以為江湖就只有魯莽粗鄙的打打殺殺嗎江湖人,無論綠林好漢還是梁上君子,無論修為高低,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誰都不笨!
劉觀挨了訓(xùn),破天荒沒有還嘴。
裴錢跳下凳子,走到一邊,那為首大山賊就勃然大怒,提了提重達七八十斤的巨斧,惱羞成怒,問我?guī)煾?‘小子,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是不是不想活了’
裴錢小跑幾步,轉(zhuǎn)身道:只聽我?guī)煾冈频L(fēng)輕說了一個字,想。一時間風(fēng)云變幻,群賊鼓噪不已,氣勢洶洶。
劉觀和馬濂聽得聚精會神。
李槐嗑著瓜子。
他可是跟陳平安見過大世面的,連嫁衣女鬼都對付過了,一伙小小山賊,他李槐還不放在眼里。
裴錢再跑向前,故作臉色猙獰狀,轉(zhuǎn)身道:只聽那廝厲色道,好小子,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裴錢再原路跑回,我?guī)煾赣终f兩字,知道。
然后裴錢立即以手指做筆,凌空寫了個死字,轉(zhuǎn)頭對三人道:我當(dāng)時就做了這么個動作,怎么樣
馬濂眼神呆滯。
劉觀拍手叫好。
裴錢走去桌邊,先前馬濂準(zhǔn)備好了茶水,她喝了口,潤了潤嗓子,繼續(xù)道:那伙蟊賊氣得哇呀呀直叫,捶胸頓足,像那沙場擂鼓一般,為首那人,朝天怒吼,兩眼瞪得比銅鈴還要大了,向收下嘍啰們發(fā)號施令,‘兄弟們,抄家伙,砍死這個喜歡裝蒜的家伙!尤其是那個腰間刀劍錯的小姑娘,莫看她年紀小,瞧著卻是老江湖,修為高深莫測,不容小覷……’
裴錢突然停下說書。
原來腦袋上按住了一只溫暖大手。
裴錢轉(zhuǎn)過頭,悻悻然而笑,師父,你來了啊,我在跟李槐他們……
裴錢本想老實交代自己在瞎扯。
不曾想陳平安已經(jīng)笑道:行了,李槐他們還是書院學(xué)生,你不要多講這些江湖事,以后可以的話,你們成了朋友,可以在李槐、劉觀和馬濂在負笈游學(xué)的時候,你再跟他們結(jié)伴游學(xué)好了,到時候再與他們?nèi)思毤毜纴怼?
裴錢重重嗯了一聲,興高采烈。
陳平安讓李槐先和朋友吃飯,回頭去客舍找他,陳平安則帶著裴錢去找李寶瓶。
路上,陳平安小聲提醒道:如果將來真有機會,跟李槐三人一起游學(xué),記住一件事,那個時候,你自己到底有多少武學(xué)修為,趟過多少深淺的江湖,一定要與他們說清楚,不可以一味吹噓自己,大包大攬,給他們誤認為所謂的江湖,不過如此,那么就會很容易出事情,記住了嗎
裴錢點頭道:記住嘞!
陳平安正色道:要放在心上。
裴錢咧嘴笑道:回頭我就一字不漏刻竹簡上!
陳平安走在一條僻靜的書院小路上,心有所感,輕聲道:為什么要行走江湖呢,不是只去追逐那些美好的風(fēng)景,不止是練拳習(xí)武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還要多見見比自己更好的江湖人。
像師父我啊,在打醮山渡船上看到餓肚子的張山峰,看到一身俠義豪氣沖入鬼宅的徐遠霞,在破敗古寺內(nèi)出現(xiàn)的梳水國老劍圣,那對看似可怕卻相親相愛的鬼魅精怪夫婦,老龍城的范二,倒懸山猿蹂府的劉幽州……師父也會有這樣那樣的慚愧,敬仰和羨慕,甚至偶爾還會有些嫉妒。
裴錢驚訝道:師父還會這樣
陳平安揉了揉那顆小腦袋,你以為師父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很多的臭毛病,不喜歡不看好師父的人,從來不少。只是看到了更好的人,也不能白看了,一定要高山仰止,雖不能至,心神往之……
裴錢腳步越走越慢。
陳平安走出十?dāng)?shù)步后,轉(zhuǎn)過頭,看到站在原地不挪步的黑炭小丫頭,笑問道:怎么了
裴錢笑了起來,寶瓶姐姐,說她的小師叔,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可是我覺得,師父當(dāng)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唉。
陳平安微笑道:有本事這話跟你的寶瓶姐姐說去
裴錢快步跑向陳平安,我又不傻!
先前看著師父的背影。
裴錢突然有些感傷。
徒步行走山河,漫長的游歷途中。
他們曾經(jīng)在大雨泥濘的山路官道上,見到了一大堆滾落石頭。
裴錢覺得繞過去就行了。
可是師父就會在大雨中停步,將一塊塊石頭從道路上搬開。
黑漆漆的雨幕,一襲白衣的師父,忙忙碌碌。
他們還曾在茶馬道一座經(jīng)久維修的木橋旁停下,師父就傻乎乎在那邊看了半天木橋,然后一個人跑去深山,砍了大木扛回來,劈成一塊塊木板,丟了柴刀換成榔頭,叮叮咚咚,縫補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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