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書簡湖青峽島一帶,風(fēng)平水靜,湖面如鏡,四周一些個大大小小的藩屬島嶼,青巒疊翠,偶有幾聲仙家府邸的仙鶴長鳴,時不時遠(yuǎn)處天空會有一兩道虹光掠過,隱約有轟隆隆雷聲作響。
風(fēng)景宜人,神仙洞府。
大師姐田湖君穿了一件大紅羅地半袖臂衫,金線刺繡出祥云圖案,姍姍而行,手捧一摞檔案,去往青峽島大門附近的那間屋子,一路上遇到田湖君的所有修士,都退讓路旁,向這位貌美女修致禮。
田湖君從來不作任何回應(yīng)。
她如今是青峽島炙手可熱的權(quán)勢人物,這幾年青峽島實(shí)力大漲,田湖君跟隨師父劉志茂和小師弟顧璨四處征戰(zhàn),不但以連綿不斷的血腥戰(zhàn)事,砥礪修為,事后分紅,更是收獲極豐,加上劉志茂的賞賜,使得田湖君在去年秋末,順利躋身金丹地仙,當(dāng)時青峽島開舉辦了盛大酒宴,慶祝田湖君結(jié)成金丹客,成為神仙人。
田湖君來到那間屋子門口,敲門而入,看到了那位坐在書案后邊的年輕人,正抬起頭,望向自己。
年輕男人,頭別簪子,身穿青衫長褂,桌旁放了一只朱紅色酒葫蘆,只是來這里次數(shù)多了,身為金丹地仙的田湖君就看出些蛛絲馬跡,酒葫蘆不簡單,多半是給高人施展了障眼法的物件。值得大修士如此遮掩氣象的東西,肯定是一件貨真價實(shí)的上品法寶,例如養(yǎng)劍葫。
田湖君與師父劉志茂有過一場私下密談,關(guān)于酒壺,劉志茂給出的答案,證實(shí)了田湖君的猜想,正是一枚上品養(yǎng)劍葫。
但是更讓田湖君心悸的,還不是這枚給那年輕人當(dāng)做酒壺的養(yǎng)劍葫,而是那把留在小師弟顧璨住處隔壁屋內(nèi)的長劍。劉志茂斷,那是一把桀驁不馴的半仙兵。
劉志茂要求田湖君最近這段時間,約束好青峽島所有修士,最少在陳平安離開書簡湖之前,不可像往常那般隨心所欲行事。
那是田湖君第一次從師父劉志茂身上,感受到一種叫約束的陌生東西。
進(jìn)了屋子,年輕人已經(jīng)站起身,主動將桌上挪出一個空位。
田湖君將手上一大摞塵封已久的檔案輕輕放在桌上,歉意道:陳先生,這是第三批從青峽島香火房找出來的秘檔,香火房一直無人敲打,過慣了天不管地不顧的舒坦日子,所以有些保管不善,蟲蛀較多,陳先生,對不住啊。
陳平安擺擺手,希望田仙師不要因?yàn)榇耸氯ヘ?zé)罰香火房,本就是田仙師和青峽島香火房在幫我的忙,田仙師,你覺得呢
田湖君原本已經(jīng)打算將香火房主事三人,好好拾掇一番,但是此刻看到陳平安的臉色和眼神后,田湖君立即打消了念頭,轉(zhuǎn)念一想,或是私底下教訓(xùn)一通如今書簡湖表面上天下太平,青峽島修士習(xí)慣了前些年的腥風(fēng)血雨,最近實(shí)在是一個個閑得發(fā)慌,百無聊賴。田湖君從一個截江真君手底下可有可無的大弟子,曾經(jīng)被一位路過青峽島做客的陰陽家高人修士,勘定為此生無望地仙的龍門境修士,一躍而起,執(zhí)掌大權(quán),憑借戰(zhàn)功,得以獨(dú)自占據(jù)一座搶奪而來的眉仙島,這在書簡湖,就相當(dāng)于分疆裂土的藩王,有了真正屬于她田湖君的地盤,而截江真君的賞罰分明,也正是劉志茂能夠造就出青峽島在書簡湖一家獨(dú)大格局的根本,劉志茂并不吝嗇封賞有功群臣,后進(jìn)之輩,或是投誠之人,只要敢打敢殺敢拼命,為青峽島建功立業(yè),青峽島祖師堂的賞賜,從來一視同仁。
陳平安說道:之后我可能還要去找香火房管事的人,問些事情,勞煩田仙師幫忙轉(zhuǎn)告一下。
田湖君心中悚然,立即微笑道:陳先生太過客氣了,這是田湖君的分內(nèi)事,更是香火房的榮幸。
陳平安默不作聲,見田湖君好像還沒有離去的打算,只得開口,輕聲問道:田仙師可是有事相商
田湖君小心翼翼在心中遣詞造句,打好腹稿后,說道:師父要我詢問陳先生,書簡湖馬上就要在宮柳島推舉江湖君主,陳先生是否參加
陳平安說道:這是你們青峽島好不容易贏來的大好局面,也是你們書簡湖的自家事,我自然不會摻和,不過我會看看熱鬧,就在這里。
田湖君如釋重負(fù),眼前這個讓絕大部分青峽島修士都一頭霧水的賬房先生,這個答復(fù)還算讓人滿意,在師父劉志茂那邊,應(yīng)該可以交待過去。
陳平安繞出書案,將田湖君送到門口。
雖然次次如此,可田湖君竟是生出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田湖君走遠(yuǎn)了之后,暗自思量一番,賬房先生陳平安,人還是那個人,大概是她如今知道了養(yǎng)劍葫和那把半仙兵的原因
陳平安返回書桌,開始一部部翻閱香火房檔案。
姓名,籍貫,出生年月,師承,親人和家族。
其中許多名字,已經(jīng)按照青峽島香火房老規(guī)矩,將名字以朱筆抹去,這叫銷檔。
陳平安每看到一個在自己想要尋找的名字,就寫在一本手邊故意沒有版刻文字內(nèi)容的空白書籍上,除了出生籍貫,還有這些人在青峽島上擔(dān)任過的職務(wù)。香火房的檔案,每個青峽島修士或是雜役的內(nèi)容厚薄,只與修為高低掛鉤,修為高,記載就多,修為卑微,幾乎就是姓名加上籍貫,僅此而已,不到十個字。
還有許多死人,其實(shí)是連香火房檔案上都沒有出現(xiàn)過,死了,一個名字都沒能留住。
陳平安接下來除了去香火房,詢問被自己記下名字那撥人,為人處事的口碑,旁人的大致觀感。還要順藤摸瓜,從如今青峽島各路修士、府邸管事和開襟小娘嘴里,問出那些個名字,一一記在書上??赡茉谶@期間,會像麻煩田湖君去跟香火房一樣,麻煩一些青峽島位居要津的掌權(quán)人物,不然如今的陳平安,已經(jīng)談不上為此耗費(fèi)心神,卻會在來來往往的路途上消耗太過光陰。
在田湖君去跟劉志茂稟報(bào)此事的路上,剛好遇到了一襲蛟龍蛻皮法袍的小師弟顧璨。
至于其余秦傕、晁轍在內(nèi)的師弟師妹,還有分別居住青峽、眉仙、素鱗在內(nèi)十二大島嶼上的十大供奉客卿,這些青峽島心腹和得力干將,隨著宮柳島會盟一事的臨近,青峽島高層,外松內(nèi)緊,并不輕松,需要打著截江真君的幌子,擔(dān)任說客,好似那縱橫家,四處奔走,拉攏結(jié)盟,陰謀詭計(jì)和陽謀大勢,無所不用其極。
顧璨見著了田湖君,還是那副雙手籠袖在墨青色蟒袍里的少年莊稼漢模樣,笑瞇瞇道:大師姐,又去見陳平安啦,我可要好心好意提醒大師姐一句,莫要有非分之想,想著自薦枕席,哪天爬上陳平安的床鋪,好嘗一嘗我喊你‘嫂子’的滋味。不然到時候,我喊完了嫂子,可就不念什么師門情誼了。
田湖君苦笑道:小師弟,我又沒有鬼迷心竅。再說了,陳先生看得上我這種蒲柳之姿
顧璨有些高興,那可不,陳平安眼光高著呢,當(dāng)年就沒瞧上鄰居家一個叫稚圭的小娘們,大師姐你這么有自知之明,我很欣慰。
與顧璨聊天的時候,田湖君都會不露痕跡地放低身架,無需顧璨仰頭,或是視線上揚(yáng),長久以往,自然而然。
顧璨繼續(xù)道:還有,關(guān)于開襟小娘的事情,你可得幫我守口如瓶,別人說漏了嘴,是他們蠢,自己找死,但是大師姐這么一個七巧玲瓏心肝的聰明人,出了紕漏,我可就要懷疑大師姐是不是居心叵測了,到時候師父當(dāng)年護(hù)不住大師兄,如今也護(hù)不住大師姐的,我可是知道,那個天生狐媚最喜歡鉆別人被窩的三師姐,對大師姐可不算太親近,如果不是修為資質(zhì)實(shí)在是不堪入目,說不得如今我們都得喊她一聲師娘了。
田湖君笑臉僵硬,師姐的為人,小師弟難道還不清楚嗎
顧璨點(diǎn)頭道:正因?yàn)榍宄?我才要提醒大師姐啊,不然哪天為了師父牙縫里那點(diǎn)吃食,就在我這邊丟了性命,大師姐不后悔,我這個當(dāng)師弟的,給大師姐照顧了這么多年,那可是要扼腕痛惜的。
田湖君滿臉苦笑,我記住了。
顧璨伸出一只手,輕輕拍打田湖君的臉頰,去吧,師父他老人家等你消息呢。
田湖君離去后。
顧璨轉(zhuǎn)頭對小泥鰍說道:總喊你小泥鰍也不是個事兒,走,我去陳平安那邊幫你討個名字。
小泥鰍扭扭捏捏。
顧璨笑道:又不是你的本命名字,有什么害怕和害羞的。
去往那間屋子的路上,顧璨皺眉問道:那晚上,陳平安屋子里邊的動靜,真像他說的,只是煉氣出了岔子
小泥鰍搖搖頭,它如今作為一名元嬰,對于修煉一事,居高臨下看待中五境修士的煉氣一事,可謂洞若觀火,肯定沒那么簡單,只比走火入魔稍好一些。具體原因不好說,陳平安是純粹武夫的底子,又在重建長生橋,跟我們都不太一樣,所以我看不出真相,但是陳平安那晚受傷不輕,主人也瞧出來了,不單單是體魄和神魂上,心境……
小泥鰍不敢再說下去。
顧璨停步不前,沉默下來。
整個人散發(fā)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勢。
這個書簡湖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混世小魔王,可不是只靠小泥鰍和劉志茂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顧璨苦笑道:那你說,怎么補(bǔ)救
少女姿容、膚白若羽的小泥鰍撓撓頭,陳平安自己都沒說什么了,主人還是不要畫蛇添足了吧主人不是經(jīng)常笑話那些身陷困獸斗境地的螻蟻,做多錯多來著
顧璨點(diǎn)點(diǎn)頭,有道理。
到了陳平安那間不大的屋子,顧璨拎了根小板凳坐在門檻,笑著與陳平安說了此行的目的,想要幫著給小泥鰍取個名字,不涉及世間妖物和蛟龍之屬的本命名字。
陳平安放下筆,抬起頭,想了想,就叫炭雪吧,炭雪同爐,相親相近,尤為可貴。
顧璨使勁點(diǎn)頭,對小泥鰍笑道:咋樣!
小泥鰍羞赧道:太文氣了些,我又沒讀過書,會不會給人笑話。
顧璨嗤笑道:誰敢笑話你的真名字,我就……
顧璨趕緊閉上嘴巴,偷偷轉(zhuǎn)頭。
發(fā)現(xiàn)陳平安已經(jīng)重新提筆,繼續(xù)低頭寫字。
顧璨曬了一會兒秋末的溫煦日頭,懶洋洋的,不要太愜意,都快要打盹睡著了。
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天塌下來,都有坐在自己身后、書案那邊的陳平安,顧璨不怕。
顧璨伸了個大懶腰,轉(zhuǎn)頭問道:我娘親說晚飯她下廚,做一份比上次更地道的家常菜,有空不
陳平安點(diǎn)頭道:替我跟嬸嬸道聲謝,說到了晚飯的點(diǎn),我就趕過去。對了,跟嬸嬸說一下,就不喝酒了。
顧璨笑逐顏開,好嘞!那我忙去了啊。
在顧璨放回小板凳在墻角的時候,陳平安突然說道:跟田湖君說一聲,我想要搜集書簡湖的地方志,除了各島珍藏書籍,可能還要涉及書簡湖旁邊的池水城,以及更遠(yuǎn)一些的州郡縣志,一切開銷,不管多少神仙錢,都由我來支付,再提醒她一句,最終報(bào)價的時候,將賬面之外的溢價計(jì)算進(jìn)去,包括青峽島的人力物力,一切,在商商好了。相信書簡湖對此不會陌生。
顧璨笑道:小事情!如今青峽在內(nèi)十二島,養(yǎng)了一大幫子只會搖旗吶喊不出力的奸猾家伙,正好撒出去做點(diǎn)正經(jīng)事。
陳平安看著顧璨。
顧璨想了想,我會事先說好,在商商做買賣,不敢打著青峽島的旗號強(qiáng)買強(qiáng)賣,胡作非為。
陳平安說道:如果萬一還是有了意外,你馬上告訴我,我自己來處理。
顧璨燦爛笑道:放心,絕對不會有意外,這兒是青峽島,是書簡湖,規(guī)矩有很多,也有很多人喜歡壞規(guī)矩,可真要壞了規(guī)矩,需要什么樣的代價,人人肚子里都有本賬,門兒清。
顧璨帶著小泥鰍離開青峽島山門這邊。
顧璨突然說道:小泥鰍,我怎么覺得陳平安最后的眼神,怪怪的,你那會兒,心里邊慌不慌
小泥鰍怯生生道:有一點(diǎn)。
顧璨大搖大擺,我就說嘛,陳平安適合待在咱們書簡湖,有他在了,我最多就是只怕他一個人,但是我可以真正天不怕地不怕啊,這筆買賣,你說誰更賺當(dāng)然是我嘛。
小泥鰍羞澀一笑,炭雪覺得對唉。
顧璨轉(zhuǎn)過頭,看到小泥鰍低頭擰著衣角,顧璨笑罵道:你個沒羞沒臊的小娘們,前邊還說著太文氣了,這會兒就急哄哄用上名字啦
顧璨突然哭喪著臉,不過小泥鰍,咱們最近可要悠著點(diǎn),不許像以前那么打打殺殺了,別看陳平安當(dāng)起了賬房先生,可他一直瞧著咱們呢。
小泥鰍拍了拍肚子,暫時不餓。
顧璨白眼道:剛吃了那個金丹婦人,你再要喊餓,我給你抓誰去我?guī)煾赴?
小泥鰍眼神熠熠光彩。
顧璨嘿嘿一笑,雙手籠袖,抬起頭,小泥鰍,我很開心,比痛快殺人還要開心。
小泥鰍有樣學(xué)樣,最近也學(xué)會了坦誠相見,餓肚子之前,主人開心,我也很開心。
顧璨問道:你說陳平安到底在搗鼓什么呢
小泥鰍搖頭道:我都不敢靠近陳平安和書案,我又不喜歡想事情,不知道。
顧璨嘆了口氣,無所謂了,只要每天能夠看到陳平安,還有啥不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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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城高樓內(nèi)。
崔東山最近已經(jīng)開始站起身,經(jīng)常在那座金色雷池內(nèi)踱步。
反觀崔瀺,開始閉目凝神,偶爾會受到品秩最高的飛劍傳訊,需要他親自處理一些關(guān)系到大驪走勢的軍政國事。
崔東山站在那個圓圈邊緣,低頭看著兩幅畫卷,一幅是顧璨與婢女小泥鰍的行舉動,一幅是賬房先生陳平安的屋內(nèi)光景。
崔東山開始點(diǎn)評顧璨:骨聳者早夭,骨露者無以立,骨橫者氣兇悍,骨象金石者命極硬。喂,老王八蛋,你覺得顧璨這個小崽兒,如果離開了驪珠洞天,再也沒有見到陳平安的話,有沒有可能靠著自己,成為蜂尾渡劉老成之后的寶瓶洲第二位上五境修士
崔瀺睜開眼睛,點(diǎn)頭道:可能性極大。身處亂世之中,顧璨反而如魚得水。
崔東山微笑道:老王八蛋,這會兒怎么說我家先生雖然元?dú)獯髠?傷及大道根本,可這個死局,畢竟沒有更死,你是不是比我家先生更加失望啊哈哈,你費(fèi)盡心機(jī)安排了四難,結(jié)果先生在第三難的本心一事上,直接認(rèn)輸,既然內(nèi)心深處,堅(jiān)持顧璨行事仍是錯,有無法一拳打死顧璨,更無法丟下顧璨不管,那就先過了本心一坎,毅然決然,崩碎了好不容易煉制成功的第二件本命物,借此機(jī)會,不但讓你的前兩難,變成了笑話,我家先生還得以再次做了一場切斷和圈定,揀選了一條最沒有岔路的羊腸小道,暫時拋開情與法,不去斤斤計(jì)較法與理,而是開始去追本溯源,并且在思考這條來龍去脈的同時,我家先生第一次開始嘗試走出自己那個無錯的圈子,等于破開屏障,不再因?yàn)榈览矶嫷貫槔?開始走入大天地,心念所及,天下無處不可去!
崔瀺答非所問,聽說你如今重新?lián)炱鹆吮晃覀儺?dāng)年丟擲一旁的術(shù)家算術(shù),并且開始鉆研脈絡(luò)障
崔東山笑呵呵道:小有所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比不得老王八蛋你謀劃的千秋大業(yè)。
崔瀺冷笑道:想說就說,憋著作甚難道你覺得我會求著你,說那些新悟出的玄理妙處
崔東山搓手道:既然老王八蛋變著法子求我了,那我就……只說一件趣事,相信你一樣會好奇,我問你,崔老王八,你就不想知道那趟倒懸山之行,我家先生是如何過了未來老丈人、丈母娘那一關(guān)的我可以給你一點(diǎn)暗示,與顧璨有一丟丟的關(guān)系。
崔瀺淡然道:當(dāng)年在落魄山竹樓,爺爺就提及過,陳平安在倒懸山和劍氣長城,最大的險(xiǎn)境,在于可以一口氣從四境連破兩境,直接躋身第六境武道巔峰,這一點(diǎn),陳平安這么一個城府深沉的家伙,肯定想到了。從現(xiàn)在的跡象來看,陳平安能夠?qū)⒁簧砣馐辗抛匀绲饺绱说夭?藕花福地的境遇,未必夠,多半是在那場老丈人考察女婿的考驗(yàn)當(dāng)中,嗯,倒懸山那邊有個賣黃粱酒的店鋪,喝了酒便是忘憂人,應(yīng)該是陳平安在當(dāng)時就躋身過第六境了,如何做到的,又是如何返回原本境界,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那邊又有個雜家老祖宗賣酒多年,都不重要,就算是陳平安一步登天,成為地仙修士,我都不奇怪。所以陳平安是如何過關(guān)的,很簡單,兩位劍氣長城的道侶大劍仙,假扮路人,在黃粱福地酒鋪?zhàn)永?故意激怒陳平安,使得陳平安熱血上頭,舍了武道前程不要,在絕境當(dāng)中一路破境,也要為心愛姑娘的爹娘說幾句公道話。
崔東山笑嘻嘻道:你個老王八蛋,還是厲害的。不過以后說話注意點(diǎn),我家先生那不叫城府深沉,是萬事多想漲慧根,與咱們倆天生一肚子壞水的,可是一個天一個地。
崔瀺嗤笑道:我估計(jì)劍氣長城那邊,所有人都覺得是陳平安配不上寧姚。
崔東山疑惑道:老王八蛋,你咋回事,干嘛為我家先生說好話,咋的,想要投降輸一半你要是這么想,也不是不行,那咱們就當(dāng)打了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