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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小說網(wǎng) > 劍來陳平安 > 第七百零四章 朱顏斂藏

第七百零四章 朱顏斂藏

山主欣慰笑道:說說看,若是真能成事,解決一個潛在麻煩,我們正陽山一向賞罰分明。

山主說到這里,瞥了眼一張空著的座椅,比那婦人位置靠前幾分。

婦人心領(lǐng)神會,立即笑顏,只是突然猶豫起來。

山主更是善解人意,說道:今天商議,已無大事,各位只管回去修行練劍。

又有一些老劍修起身離去,祖師堂便空了一半。

那婦人這才說道:我們瓊枝峰一位女修,先前游歷狐國的時候,與那清風城一位驪珠洞天出身的盧氏子弟,相互愛慕,咱們不妨順水推舟,讓他們喜結(jié)連理,結(jié)為一雙山上神仙道侶,再與清風城許氏打個商量,讓那男子入贅正陽山。此人祖籍大驪槐黃縣,出身福祿街盧氏,與那劉羨陽更是死仇,而且不止一次。那盧氏子弟,早先就差點將劉羨陽打死在一條陋巷,后來陶丫頭游歷驪珠洞天那次,此人亦是被清風城許氏婦人相中,幫忙帶路。所以劉羨陽,對此人一定怨氣不小。

山主點頭,大致意思,已經(jīng)明了,又是一個意外之喜,難不成眼前這個始終恪守規(guī)矩、不太喜歡出風頭的婦人,正陽山真要重用起來

婦人繼續(xù)說道:我們婚宴辦得熱鬧些,然后故意放出風聲給槐黃縣城那邊,劉羨陽肯定會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就算劉羨陽大鬧婚宴,打殺了那盧氏子弟,總好過劉羨陽將怨恨憋在心里,鬧過之后,其實是好事,再往后,就沒借口與我們正陽山糾纏了。

坐在婦人對面那位老祖師,再次笑瞇瞇開口道:婦人之仁。

婦人沒有反駁什么。

那老祖師說道:只要劉羨陽在婚禮上敢出手,我就能讓那盧氏子弟死得恰到好處。不但如此,再讓那剛剛穿上嫁妝沒多久的瓊枝峰弟子,事后殉情便是。至于她是真死還是假死,不重要,還不都是由我們說了算。大不了讓她學那蘇稼,隱姓埋名,正陽山不會虧待他。我就不信鬧出這么一場,阮邛還有臉護著那個劉羨陽。

婦人輕聲道:晏祖師遠見。

那老祖師身體后仰,靠著椅背,好說。

山主說道:還得再想一個讓劉羨陽不得不來的理由。

陶家老祖笑道:簡單,讓那清風城許氏家主順便參加婚禮。他如今身上還穿著劉羨陽祖?zhèn)鞯哪羌蛹住O嘈徘屣L城比我們更希望劉羨陽早早夭折。

婦人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今天說了這么多,讓她有些疲憊。

————

正陽山一處對雪峰上,一對主仆,在建造于崖畔的仙家府邸廊道中賞景。

男子正是舊朱熒王朝劍修元白,他身邊婢女名叫流彩,在外人跟前,就是個面癱。死氣沉沉,長得還不好看,極其不討喜。

元白有些黯然神傷,沒有想到只是出門游歷了一趟皚皚洲,就已經(jīng)家國皆無。

婢女的家鄉(xiāng),其實不算完全意義上的浩然天下,而是皚皚洲那座享譽天下的天井福地。

天井福地是皚皚洲劉氏的私人家產(chǎn),最早發(fā)現(xiàn)之時,還是座靈氣稀薄的下等福地,硬生生靠神仙錢砸出來的上等福地。

每年都會有那天女散花的盛況。每年開春,讓劉氏家族的年輕女子,身穿七彩法袍,拋灑雪花錢。

不是劉氏錢不夠,而是福地受那無形大道壓制,至多就是上等福地了。

就連玉圭宗姜氏掌握的云窟福地,都沒辦法跟天井福地媲美。

沒辦法提升福地品秩,也難不住皚皚洲劉氏財神爺,傳聞嫡子劉幽州,小時候不小心說了句玩笑話,砸出個小洞天來,以后就是我的修道之地了。

于是皚皚洲財神爺覺得此事可行啊。

在那之后,看劉氏砸錢的架勢,就是個無底洞,也要用雪花錢給它填平了。

所以浩然天下一直有個諧趣說法,誰能嫁給皚皚洲劉幽州,誰就是天底下最有錢的管家婆了。

男子轉(zhuǎn)頭看著婢女,輕聲道:放心吧,我會幫你找到那位福地舊主人。

婢女點點頭。

一位從祖師堂御風而至的婦人,落在廊道中。

元白與她相互行禮。

婦人以心聲語,面有為難神色,與元白說了先前正陽山祖師堂那個提議。

元白聽過之后,毫不猶豫道:我答應了。

婦人輕輕嘆息。

到了正陽山就足不出戶的元白笑道:前輩不用如此。

在婦人離去后。

元白對那婢女愧疚道:流彩,我爭取幫你討要一個正陽山嫡傳身份,作為你未來修行路上的護身符,找你主人一事,我恐怕要失約了。

婢女點點頭,沒關(guān)系。

婦人緩緩御風回了自家山頭,正陽山規(guī)矩森嚴,每一位修士的御劍御風軌跡,皆有定例,高低都有講究。

到了十分簡陋的修道之地,婦人嗤笑一聲,她坐在一張蒲團上,伸手捻動手腕上的那根紅繩。

想起正陽山和風雷園的那點仇怨,好一個泥娃兒到水里打架,螃蟹進鍋里翻浪。

她現(xiàn)在唯一感興趣的事情,是久未露面的師兄,為何會破天荒主動找到自己,還要她幫忙照顧那個從皚皚洲天井福地走出的流彩,不用多事,保證她不死就行了,此外都無所謂。

可她絕對不敢有任何多此一舉的舉動,更不敢在她身上動手腳,不然以她的一貫作風,那流彩,與元白,再與劉羨陽,是可以有些姻緣的。

師兄之天算,堪稱匪夷所思。不然也無法憑借一己之力,壓過整個中土陰陽家陸氏。

她至多是玩弄、操控一洲劍道氣運的流轉(zhuǎn),再以一洲大勢砥礪自身大道罷了。

但是師兄卻遠遠不止于此。

她那師兄眼中,仿佛一直看著所有的天下。

她自自語道:師兄,何為以一消一

————

龍須河畔的鐵匠鋪子,劉羨陽坐在竹椅上曬著太陽打著盹。

先前從神秀山那邊得了兩份山水邸報,讓劉羨陽很樂呵。

第一份邸報是那數(shù)座天下的年輕十人,最新一份,則是給出了候補十人。

劉羨陽既佩服兩份評點的幕后人,也佩服那些很快就能給出更多詳細內(nèi)幕的情報。

這些個山上神仙,難道成天沒事,就喜歡逛蕩來晃蕩去打探他人消息嗎

劉羨陽瞬間退出寤寐狀態(tài),一抬頭,笑著打招呼道:余米兄。

是被魏山君丟到自己跟前的劍仙米裕。

米裕拎著張竹椅,坐在劉羨陽一旁,然后遞給劉羨陽一把瓜子。

一起嗑著瓜子,米裕笑道:披云山那邊剛剛得知,福祿街那個姓盧的年輕人,要跟正陽山瓊枝峰一位仙子結(jié)為道侶了。

劉羨陽笑呵呵道:那么清風城那位許城主肯定也會在婚禮上露面了。

米裕愣了一下,你沒想著去那邊砸場子我可是都做好打算,要陪你一起走趟正陽山了。

劉羨陽吐出瓜子殼,笑道:我家小平安,是不是與你早早打過招呼了,要你盯著我點,不讓我意氣用事

米裕搖頭道:還真沒有。

劉羨陽大怒道:這家伙如此沒良心!都沒讓余米兄為我護道!他娘的有了媳婦就忘了兄弟,大概是忘記猴子偷桃的滋味了。

米裕有些頭疼。

劉羨陽這家伙的腦子,轉(zhuǎn)得不太合常理啊。

不愧是隱官大人的兄弟。

劉羨陽繼續(xù)嗑著瓜子,彎著腰望向遠方,要是沒有那份山水邸報,我就真去正陽山走一遭了,可既然小平安還活著,那就兩說,以后等他一起吧。他不仗義,我仗義啊。

米裕笑道:候補十人,有個杏花巷馬苦玄。

劉羨陽點頭道:可憐的搬柴兄,與馬傻子每天朝夕相處,肯定惡心壞了。

米裕疑惑道:搬柴兄誰

劉羨陽解釋道:泥瓶巷那個宋集薪,如今的藩王宋睦。

米裕不再多問,這些與隱官大人有關(guān)的陳年往事,米裕興趣不大。

劉羨陽嗑完瓜子,雙手抱住后腦勺,無奈道:劉大爺不濟事啊,別說兩份榜單都沒有登榜,就連先前北俱蘆洲選出的寶瓶洲年輕十人,一樣沒我,難道是因為我沒找到媳婦的緣故,不然沒理由比小平安差啊。

米裕聽過就算了。

不然在自家落魄山,還有這巴掌大小的槐黃縣,容易讓外鄉(xiāng)人腦子發(fā)昏,完全轉(zhuǎn)不過彎來。

米裕感興趣的,當然是那兩份榜單。

新鮮出爐的候補十人,一樣沒有先后名次。

除了真武山馬苦玄。

還有蠻荒天下王座大妖劉叉的首徒,竹篋。

青冥天下大玄都觀,劍仙一脈的某位女冠。

守心寺的一位僧人。

游歷第五座天下,符箓派修士蜀中暑。出身于流霞洲的天隅洞天。洞主獨子。

誕生時便有祥瑞異象,恰逢中秋夜,太液池有白蓮數(shù)枝盛開,有神女懷捧白玉靈芝,親手為其賜福,點額頭。

不但如此,還贈送一株解語花,先后花開六瓣,各有一字,一語天然萬古,即將開出第七瓣,多半會是個新字。

竹海洞天,少女純青。是那位青神山夫人的唯一弟子。精通煉丹,符箓,劍術(shù),武學技擊,無所不精。

少女也是年輕十人、候補十人當中,唯一一個年齡詳細到年月日的存在。

才十四歲。

青冥天下,不被白玉京認可的米賊一脈,道士王原箓。

中土神洲一個叫許白的年輕人。

出身一個藩屬小國,有一處位于市井的許愿橋,守橋人姓許,有個兒子,少年風姿卓絕,好似謫仙人,故而綽號許仙。

據(jù)說許白在年幼讀書時,便有神人仙靈,在背后幫忙燃燈照明。

后來夜宿橋上,少年夢見有一老道人曳杖而來,癯然山野之姿,似有道氣者。少年似睡非睡,驟然點燈之后,人在星海魚在天。

流霞洲一個福緣深厚的年輕人,給了個夢游客的古怪說法。

青冥天下,捉刀客一脈的一位純粹武夫。年近五十,山巔境瓶頸。

除此之外,候補十人,也有第十一人,因為先前那個隱官,有了第十一的說法,所以此人就有了個二十二的綽號。

此人并不算長的人生,簡直就是一部最神怪志異的傳奇小說,最早資質(zhì)尚可,故而只是成為宗門的外門不記名弟子,受盡白眼,歷經(jīng)坎坷,情傷亦有,然后在一次下山歷練途中,為了救下他人,不幸遇難,最終淪為半死不活的鬼物。

當他重見天日之時,手握一座洞天。

年紀輕輕,就是一座宗門的宗主。重新整肅宗門,宗門之內(nèi),一大堆的祖師爺。偏偏能夠服眾。

傳聞與游歷青冥天下的儒家亞圣,以及自家天下的白玉京三掌教陸沉,玄都觀孫道長,以及煉丹第一人,都有過交集,皆有傳授道法或?qū)W問。

他的神仙眷侶,更是驚世駭俗。

是另外一座宗門的飛升境開山祖師。

雙方無論是年紀,修為,身份,都極為懸殊。

關(guān)鍵是兩座宗門之間,本是結(jié)仇數(shù)千年的死敵。

所以當雙方成為道侶之后,幾乎半座青冥天下的修士都在瞠目結(jié)舌。

劉羨陽搖晃著小竹椅吱呀作響,喃喃道:流霞洲夢游客,有那么點意思。

如今許多寶瓶洲修士,除了倍感與有榮焉,更是扼腕痛惜,風雪廟魏晉剛剛過了五十歲,藩王宋長鏡也是一樣的道理。

不然先有宋長鏡和魏晉共同躋身年輕十人,分別占據(jù)一席之地,又有馬苦玄緊隨其后,躋身候補十人。

數(shù)座天下,兩份榜單,總計二十一人。

浩然天下最小的寶瓶洲,就會是獨占三人的氣象!

劉羨陽突然轉(zhuǎn)過頭,盯著米裕,一本正經(jīng)道:余米兄,你長得如此風流倜儻,以后落魄山要是有那鏡花水月的活計,肯定能掙大錢。到時候你帶帶我啊,我給你當綠葉!

米裕目瞪口呆,突然有點明白當年隱官大人的真誠眼神了。

所以米裕立即挺直腰桿,拉上魏山君一起,有福同享!

劉羨陽趕緊道:再來點瓜子,慶祝慶祝。

米裕又摸出一把小米粒贈送的瓜子,分給劉羨陽一半。

————

熱熱鬧鬧的清風城,三教九流融洽雜處。熙熙攘攘,都是求財。

許氏又有那狐國,所以這座清風城,是寶瓶洲出了名的英雄冢溫柔鄉(xiāng)。

一個開設(shè)香料鋪子的年輕男子,歲數(shù)應該還沒到而立之年,名叫顏放,氣態(tài)雍容,好似家道中落的貴公子。

前些年在這邊落腳,在山上神仙滿大街的清風城,這個掌柜,還是不起眼。

香料鋪子打交道的,自然都是女子,多是家境殷實的婦人,或是愛美的少女。

男子面容未而立之年,可是他的眼神,好像早已不惑之年。

這樣的一個男人,又賣著香料,哪怕待客算不得殷勤,只能算是禮數(shù)周到,生意也不會差的。

女子的發(fā)髻,珠釵,衣飾,這位掌柜,什么都懂。

年輕掌柜喜歡逛書肆買書,于是結(jié)識了一個家境尚可的書商朋友。

那書商家底豐厚,清風城的書肆買賣,算他最大。只是在這清風城,就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貴的門戶了,相較于那些神仙往來的豪門府邸,根本不夠看。

今天顏放被那書商拉著去家中喝酒,喝高了,書商就開始與顏掌柜稱兄道弟,開始訴苦自己在清風城的立足不易,嫁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都那么坎坷,竟然會被那未來親家瞧不起,說自己這份產(chǎn)業(yè),擱在任何一個藩屬小國,都算富甲一郡了,結(jié)果在這清風城竟然會被人嫌棄門檻太低。

而他那個原本幽怨不已的女兒,其實如今早已不再每天以淚洗面了。就像今天,她便隔三岔五來問父親酒菜夠不夠。

顏掌柜便給了一條頗為奇怪的生財之道,擰轉(zhuǎn)酒杯,緩緩道:袁兄,我未必能夠幫你掙大錢,但是可以幫你子孫三代,有筆細水流長的收入。

書商愣了愣,小聲道:老哥我洗耳恭聽。

年輕掌柜笑道:自認書、畫、文、篆刻,還算精通,又不至于太好,注定成為不了什么大家,但是靠這個做點營生,還是不難的,只不過我缺那本錢,袁兄剛好有,剛好拿來獻丑了。袁兄是清風城最大的書商,那么版刻書籍,就很容易了,每隔一年,我負責為袁兄編撰出一部印譜,一百方印章,東拼西湊個九十七八方,都是千真萬確、有據(jù)可查的大家手筆,其余幾方才是假。

書商疑惑道:作假怎么賣不是老哥信不過你的篆刻,實在是兜里有大錢的,個個人精,不好糊弄啊。

顏放抿了一口酒,笑道:我曾看過不少各國史書、地方縣志,打個比方,我?guī)驮肿桃幻赌7伦堂业挠≌?印文故意更改名字、字號的某個文字,故意給出一個看似破綻、又非漏洞的地方。事實上,偏偏是符合族譜記錄的,所以這筆買賣,是定然掙不著俗人兜里錢的,得掙那些看書夠多夠雜的斯文人,只要稍稍考據(jù)一番,他們反而會誤以為撿了個大漏。類似這樣的偏門法子,還有許多。

書商略微心動,真能成

顏放瞥了眼屏風后的女子,笑道:事先說好,若是讓袁兄虧了版刻印譜的錢,我便喝罰酒,與袁兄賠罪,賠錢,真沒錢。若是將來掙著了錢,袁兄記得請我喝上一壺仙家酒釀。

一番詳細計較過后,書商覺得此事多半可行,最后搖搖晃晃起身又落座,只得讓那女兒送顏掌柜離開。

等到女兒返回后,書商已經(jīng)端坐酒桌旁,問道:你確定了,真是那舊朱熒王朝渝州地帶的口音

那女子點頭道:可惜不是劍修,是個六境武夫,不過已經(jīng)很天才了。只要能夠確定對方是朱熒遺民,就可以招徠。

書商皺眉道:不像是個貪財之輩,談吐風雅,十分不俗。

女子玩笑道:袁兄將他真心實意當兄弟,可惜他卻想要當袁兄的女婿。

書商忍俊不禁,搖頭道:你這狐媚子,未必能夠讓此人真正動心,若說讓他死心塌地為我們許氏所用,更是癡心妄想了。

女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可以讓我家老祖親自出馬。

說笑話嗎!

書商隨后跟著猶豫起來,開始權(quán)衡利弊,不至于如此興師動眾吧,除非……

女子點頭道:除非此人能夠躋身金身境。最好還有一絲希望,成為遠游境大宗師。我們清風城,不缺文運,最缺武運!

書商說道:不著急,再觀察一段時日。你家老祖要不要現(xiàn)身,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得問過夫人才行。

那顏放醉醺醺,走回自家鋪子,神色落寞,喃喃自語,朱雀橋邊,烏衣巷口,王謝堂前,百姓家中。昨日何日,今日何日,明日何日……落雪時節(jié)與君別,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不喝酒時,心想事成。喝酒醉后,美夢成真……

背后一個行人快步而行,不小心撞到了年輕掌柜肩頭,不料那人反而一個踉蹌,說了聲對不住,繼續(xù)快步離開。

此人繞路返回書商家中,將那年輕掌柜的語一字不差說了遍,然后說道:六境武夫的底子,很好。甚至會讓我懷疑此人是不是已經(jīng)七境了。

書商和那女子對視一眼。

眼前這位臨時借調(diào)而來的武夫,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六境武夫。

至于那個顏放會不會因此起疑,根本不重要了。說不得沒多久就是清風城同僚。

臨近自家香料鋪子,在一條有些與騎龍巷相似的僻靜小街上,年輕掌柜緩緩走下臺階,在巷子底部有個被大白鵝追趕的棉襖小姑娘,臟兮兮的,黑乎乎的。先一邊笑一邊跑,被啄后,一邊跑一邊哭。

顏掌柜駐足停步,看著那一幕,他瞇眼而笑的時候,神色溫柔。

一位女子剛好在巷子下邊,緩緩拾級而上,當她抬頭瞧見了那一幕,便再難釋懷。

顏放與那女子擦肩而過。

微風拂過年輕男子的鬢角,身形微微搖晃,男子身上既有腰間那枚香囊的清淡香味,又有些酒香。

當男子眼中沒有女子的時候,反而可能更讓女子放在眼中。

回了暫時關(guān)門的鋪子,時辰還早,已經(jīng)有些女子在那邊等著,抱怨不已,等到瞧見了年輕掌柜,便又立即笑顏如花。

今天生意還是很好。

鋪子尚未打烊,但是終于暫時沒了客人,顏放端了條小板凳坐在門口,又看到了一對青梅竹馬的少年少女,結(jié)伴在街上走過。

片刻之后,少年原路返回,來到年輕掌柜這邊蹲下身,悶悶道:掌柜,我沒敢將那香囊送給她。

然后少年抬起頭,自己給自己打氣,明天吧,明天一定送給她!

年輕掌柜微笑道:沒關(guān)系,你送了一份禮物給她,她也收下了。比香囊更好。

少年納悶道:我什么都沒送給她啊。

年輕掌柜笑道:送了的。還是一盒胭脂。

少年摸不著頭腦,啥

年輕掌柜抬頭望向天邊云霞,輕聲道:你用心看她時,她會臉紅啊。

少年想了想,似懂非懂。

他拎起小板凳,關(guān)了鋪子。

回了后院,等到一縷不易察覺的氣機漣漪漸漸散去,年輕掌柜依舊躺在一張?zhí)僖紊?輕搖折扇,涼風徐來。

這些年在清風城,這個外鄉(xiāng)生意人,都是如此慵懶的。

手中折扇,自古便有涼友的雅稱,又被譽為障面。

之后某天,有位帶著兩位丫鬟的婦人,來此購買香料,眼光比較挑剔,年輕掌柜斜依柜臺,婦人問什么,便答什么。

再后來,香料鋪子生意太好,年輕掌柜嫌棄實在太忙碌,便雇了一位女子幫忙。

不料鋪子生意,反而一落千丈。

年輕掌柜依舊不太上心,將鋪子生意交給那女子打理,自己躲在后院納涼搖扇。

那女子在月色中,掀起一道竹簾,站在后院門口,望向那個躺在藤椅上的年輕掌柜,笑問道:知不知道我是誰

年輕掌柜依舊搖晃玉竹折扇,懶洋洋道:反正不是那位許氏夫人。

女子說道:你其實見過她的。

年輕掌柜哦了一聲。

女子說道:我知道,你覆了一張面皮,你若是愿意以真容見我,我便以真容見你。

年輕掌柜合攏折扇,輕輕旋轉(zhuǎn),最后一把握住,輕輕敲打額頭,道:可是我習慣了你現(xiàn)在這張面容啊。

女子有些羞惱,輕咬嘴唇,然后驀然瞪眼道: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市井女子,為何一直假裝不知還是說你其實對清風城有所圖謀故意將我留在身邊

年輕掌柜稍稍轉(zhuǎn)頭,望向那施展了障眼法的女子,微笑道:你說了算。

女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年輕掌柜收回視線,望向天幕,我啊,爛醉鬼一個。

女子嗤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從不喝酒。

他隨意道:明兒就喝。

那個即將成為清風城許氏供奉的年輕掌柜,還有一道關(guān)隘要過。

但是女子與他朝夕相處久了,破天荒有些不忍心。

可一想到清風城許氏家主的手腕,以及自己的寄人籬下,她還是撤去了障眼法,然后輕輕喊了聲顏放。

他聞聲緩緩轉(zhuǎn)頭,立即打開折扇,遮掩自己的臉龐,不再看她,微笑道:原來是狐國之主。人間真有眼福。

女子皺緊眉頭,大袖一揮,將他那手中折扇拍飛出去。

她瞬間來到他身前,伸出并攏手指,抵住他的眉心處,然后問了幾個問題。

她松了口氣,收回手指,看著好似昏睡的年輕人,她抿嘴一笑,重新伸出手指,抵住他鬢角處,輕輕一扯。

她身不由己,后撤數(shù)步。

她瞪圓眼眸,一手掩嘴,一手捂心口。

那人微皺眉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冷聲道:滾出去。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笑道:呦,原來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金身境。

他伸手一抓,將那折扇駕馭在手,站起身,驀然而笑,走到她身邊,以并攏折扇輕輕敲打她的臉頰,他瞇眼而笑,輕聲道:乖,以后當我丫鬟好了。以身相許就不必要了,你其實并不好看,我怕吃虧。

她微微側(cè)頭,偏移視線,繼而又與他對視,抬手推開那把玉竹折扇,笑道:不愧是個爛醉人,很喜歡說醉話。

被推開折扇,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摔在她臉上。

她似乎有些懵。堂堂狐國之主,元嬰境修士,竟然挨了一耳光

他竟是好似沒事人一般,抬頭望向夜幕。她嫣然一笑,竟是轉(zhuǎn)過身,安安靜靜,陪他一起看那夜幕。奇了怪哉,一輪圓月竟是恰好沒入云中。

明月躲云中,羞見身旁人。

朱斂聚音成線,問道:我已經(jīng)等你多年,不能主動找你,只能等你來見我,等你主動現(xiàn)身。接下來我的語,不是醉話,你聽好了。

她開始天人交戰(zhàn),憑借直覺,不敢聽他接下來的語,她嘴上卻是說道:你馬上就會是清風城許氏的三等供奉了。

朱斂笑道:我當然會繼續(xù)當這個供奉的。

她搖頭道:勸你別說多余的話,容易畫蛇添足,一個金身境武夫,稍稍努力,將來是有希望成為頭等供奉的。

然后她心中悚然。

不對勁!此人絕對不會只是什么金身境!

果不其然,那人無奈道:可惜我沒那么多閑工夫啊。至多再待三年,一座清風城,實在沒資格讓我消耗更多光陰。

她冷笑道:你會死的??赡苁墙裢?至多是明天。

朱斂自顧自說道:想不想搬遷整座狐國,去一個身心自由的地方最少也不用像如今這樣,每年都會有一張張的狐皮符箓,隨人離開清風城。

我不是六境七境八境,而是山巔境。

若是不答應,我就只能一拳打死你了。

她顫聲道:你是不是瘋了!

朱斂以折扇抵住下巴,笑容醉人,道:算了,委實是舍不得打死姑娘啊,你要是不答應,就去與那位清風城許氏夫人通風報信好了,然后讓那位城主來打死我,我正好領(lǐng)教一下寶瓶洲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能耐,前提是他舍得毀掉半座清風城。但是你如果答應,我就與你詳細說搬遷一事的具體步驟,三年足矣。聽過之后,你應該可以確定,我不是與你癡人說夢。

她轉(zhuǎn)過頭,死死盯住那張側(cè)臉。不敢多看,也要多看。此人的胡說八道,到底是讓她有一絲心動的。

可是不知為何,她覺得他好像更期待自己的不答應

朱斂從袖中取出一張面皮,輕輕覆蓋在臉,與先前那張年輕面容,一模一樣,動作輕柔且細致,如女子貼黃花一般。

好像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會被她親手撕下面皮,又會答應他的那個要求,所以才用得上這張面皮。

朱斂躺回藤椅。

她始終站在原地,只是轉(zhuǎn)頭望去,再不見先前容顏,讓她如釋重負,又有些惋惜。

她問道:你真名叫什么

朱斂以折扇指了指那張竹簾。

竹簾。諧音朱斂。

而清風城許氏,對那昔年驪珠洞天的那座落魄山,十分上心,她作為關(guān)系著清風城半數(shù)財源的狐國之主,還是清楚這件事的。

她怒道:你真以為我不會告訴清風城!

如果不是此人自己主動泄露天機,她如何都無法相信,眼前此人,會是落魄山上那個常年身形佝僂的老管家!

他揮動那把合攏折扇,道:過來揉肩。

她臉色陰沉,信不信我這就傳信那位夫人

他說道:你自己信嗎

她頹然道:你說說看那些步驟。我聽過之后再做決定。

不料那朱斂以折扇敲肩。

她一咬牙,走過去,蹲下身,她正要忍著羞憤,幫他揉肩。

不曾想朱斂側(cè)身而躺,與她對視。

他笑道:今晚莫要偷溜進我屋子,大夏天的,不用暖被窩。

她鬼使神差問道:揭了面皮吧。

他用折扇輕輕敲打她的額頭一下,然后重新躺好,如此明月夜,你我煞風景。

她怔怔無,突然說了一句先前朱斂說過的語:其實我還是習慣你現(xiàn)在的面容。

他嗯了一聲。

她問道:你真是山巔境武夫

他輕輕點頭。

崔前輩已逝,李二更早就離開了寶瓶洲。

自家公子遠游未歸。

就連裴錢都去了他鄉(xiāng)。

如今的寶瓶洲,就只剩下個宋長鏡是十境武夫。

他這要還沒辦法趕緊成為十境武夫,面皮再多,也沒臉見人了。

只是缺一兩場架。

所以先前身旁這位狐國之主的直覺,半點不錯,這個武瘋子,是真心希望她傳信清風城許氏。

昔年在那家鄉(xiāng)藕花福地,貴公子朱斂闖蕩江湖的時候,以大醉酣暢出拳時,最讓女子心動心醉,真會醉死人。

她拎了一張板凳,坐在藤椅旁,與他一起賞月。

兩兩無。

朱斂輕輕打開折扇,扇動陣陣清風。

清風依次拂過兩人鬢角。

她說道:朱斂,狐國真能成功搬遷到落魄山嗎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我怕死惜命,更怕整座狐國被我連累。

他說道:先相信自己,再來相信我。

她沉默許久,最終忍不住問道:你這樣的人,為何甘心為落魄山賣命

他答非所問:誰人不是籠中雀,哪個不是人間客。

朱斂朱斂,朱顏斂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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