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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誰圍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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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天真。

山巔公認一事,這四把曾經(jīng)斬落遠古大妖、神靈無數(shù)的仙劍,只要被阿良得其一,或是被阿良取得一把品秩接近的趁手佩劍,難殺程度,不輸人間最得意的白也。

大妖官巷大笑一聲,腳下那張蒲團砰然崩裂開來,撞碎劍意。

金甲騎士微微攥緊手中那桿長槍,身上所披掛的古老甲胄,熠熠光輝。

坐騎輕輕踩踏虛空,馬蹄之下,一圈圈水紋向四面八方蕩漾而去。

騎士心聲問道:需要這么多人參與圍殺嗎斐然是想要圍點打援

柔荑笑了笑,她繼續(xù)搖晃手中那柄拂塵,一次次打散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的劍意余韻,稍稍往外邊驅(qū)逐,確實麻煩,方圓千里之內(nèi),處處是悄然流轉(zhuǎn)的沛然劍意,己方的攻伐法寶,術(shù)法神通,縮地山河和某些遁術(shù),施展起來,都會很麻煩,而且愈發(fā)容易露出蛛絲馬跡。即便如此,依舊暫時沒有誰愿意當(dāng)那出頭鳥,率先施展類似那種搬山倒海、更換小天地的大神通,將這份劍意轉(zhuǎn)移到別地。

不曾想一個人的劍意傾瀉天地間,竟然都能按斤兩算了,而且是那數(shù)百斤,千余斤

真是半點道理都不講了。

柔荑身邊這一騎,屬于橫空出世,連她都不清楚對方的大道傳承,后者與阿良在戰(zhàn)場上沒有正面交鋒的經(jīng)歷,至多是先前那場劍氣長城的攻守戰(zhàn),遠遠觀戰(zhàn),見過阿良的從天而降,以及之后與劉叉的那場氣勢磅礴的問劍。

她只得耐心解釋道:打贏或是擊退阿良,跟留住或是斬殺阿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不是誰都能與道老二相互換拳的。阿良有兩件事,最讓山巔修士忌憚,一件是不怕圍殺,擅長單挑一群。再就是,至今為止,還沒有人知道他的那把本命飛劍,到底有何神通。

說到這里,柔荑瞥了眼遠處一個方向,輕聲道:至于托月山有無圍點打援的打算,可能吧。

阿良突然撤掉先前那個即將拔劍出鞘的姿勢,一個輕輕蹦跳,金雞獨立,抖了抖腿,換腿再抖。

十指交錯,橫在胸前,雙手腕臂如水花起伏。

金甲騎士悶聲道:這副德行,實在惹人厭。

柔荑笑道:習(xí)慣就好。

等到真的打起來,就會顧不上了。

果不其然,又有兩撥幕后人在遙遠處,先后現(xiàn)出蹤跡。

一個拄拐杖的消瘦老者,臉頰凹陷,這位十四境大修士,蠻荒天下英靈殿的開辟者。

這是一位天外來客,在之前的大戰(zhàn)中都未現(xiàn)身,直到兩座天下的對峙議事,他才現(xiàn)身托月山,十分姍姍來遲了。

按照避暑行宮和文廟的秘錄記載,當(dāng)年道祖騎牛過關(guān),多半就是奔著他去的,這個老家伙自然不敢與道祖切磋道法,就躲去了天外,最終放棄了躋身十五境的一線機會,與此同時,無形中等于為后來的文海周密讓出一條通天道路。

飛升境劍修,如今蠻荒天下名義上的主人,斐然。

斐然與師兄切韻,正是這位老者的嫡傳,只不過斐然是切韻代師收徒,所以之前始終不曾見過這位師尊。

托月山大祖的離開,其實是一場散道。得到最大饋贈的,就是被周密寄予厚望的斐然,綬臣、周清高之流。

玉璞境女子劍修,流白,她身穿一件名為魚尾洞天的仙兵法袍。

另外一處,是蕭愻和好友張祿。

十四境劍修蕭愻,她盤腿懸空,雙手扯住羊角辮兒,像是看戲,大劍仙張祿正在飲酒。

這兩位劍修,其實早年在劍氣長城,都與阿良關(guān)系很好。

蕭愻板著臉說道:死在別人手上,太虧,不如被我打死。

張祿默不作聲,只是喝酒。這位大劍仙如今所喝酒水,都是蕭愻從浩然天下帶來的,可惜種類還是遠遠不夠,尤其沒有那中土神洲宗字頭仙家的仙家酒釀。

料峭春風(fēng),蕭瑟秋風(fēng),都能吹得酒醒。

可事實上,最能解酒的,還是人間糟心事,想醉太難醒酒易。

一個十四境趨于圓滿的老不死,好像有個極其古老的道號,寓意極大,初升。

他娘的老家伙真是個人才,竟然會給自己取這么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牡捞枴?

一個凝聚一座天下氣運的飛升境劍修,跟寧丫頭差不多,都是板上釘釘?shù)奈磥硎木?當(dāng)然前提是今天這場架,斐然能活下來。

一個煉化了整座英靈殿的十四境劍修,你說你蕭愻到底圖個什么,至于這么跟老大劍仙慪氣嗎身為劍修,卻走一條煉化天地合道十四境的旁門左道。其實以蕭愻的資質(zhì)根骨,只要愿意等著,是完全無需如此的。只不過蕭愻做事情,一向喜歡意氣用事,不管天不管地,甚至不管死活,只求一個痛快。那么浩然天下越是太平無事,她在劍氣長城就越不痛快。如果蕭愻不是被左右拖住,浩然天下可能至少要多丟掉一個洲,比如那個西北流霞洲。

一個曾是酒桌好友的劍氣長城大劍仙。朋友歸朋友,戰(zhàn)場是戰(zhàn)場,生死各自負。

至于那個玉璞境小姑娘……乖乖作壁上觀就可以了。

流白其實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被拉來參與這場圍殺,但這是那位老祖和斐然的共同意思。

不過今天置身戰(zhàn)場,流白并無半點懼意,劍心穩(wěn)固,對那個讓蠻荒天下極為頭疼的阿良,她唯有敬重。

只有某人,才會讓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就會如臨大敵,幾乎要心魔作祟。

張祿懷捧空酒壇,笑道:一直不曾親眼見識過阿良的那把本命飛劍,當(dāng)年與人合伙灌醉阿良,也沒能套出飛劍的名字,這家伙每次喝完酒,只要酒桌上有女子,他都要左腳踩右腳,可偏偏次次都不吐不倒,還能與女子說些掏心窩的語,美其名曰酒后吐真。

蕭愻點點頭,雙臂環(huán)胸,冷笑道:就是奔著他那把本命飛劍來的,不然我才懶得趕過來湊熱鬧。

張祿好奇問道:當(dāng)年我問過阿良,打不打得過董三更,阿良只嬉皮笑臉說打不過,怎么可能打得過董老兒。

蕭愻猶豫了一下,說道:除了陳清都,可能沒有人知道阿良的劍道到底有多高。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陣法之中,綬臣心聲提醒道:新妝,小心阿良第一個殺你,從頭到尾就盯著你殺,所以你務(wù)必保命,最大程度拖延時間。

修道之人,最煩哪種練氣士是陣師。

狹義上的陣師,類似地支一脈的韓晝錦。歸根結(jié)底,還是顛倒天時,占據(jù)地利,贏取人和。

而廣義上的陣師,每一位坐鎮(zhèn)小天地的圣人,其實都算。比如陳平安,因為飛劍籠中雀的緣故,也能算是。

新妝點點頭。

雖說她就是誘餌,但是就怕被阿良得手太快。

如果圍殺一般的飛升境修士,哪里會有這樣的擔(dān)憂,都需要擔(dān)心誘餌被太快吃掉

那個老者笑問道:今天的阿良,好像跟你們說的不太一樣,同樣是一人單挑一群的境地,今天卻沒幾句騷話怪話嘛。

斐然點頭道:這樣的阿良,就會很可怕。

身陷包圍圈中的阿良,環(huán)顧四周,點點頭,比較滿意,這還差不多。

這等陣仗,這個排場,其實要勝過扶搖洲一役了。

來了兩個十四境不說,而且今天的劍修多啊。

不枉費自己喊來左右助陣。

哪怕是在劍氣長城的戰(zhàn)場上,阿良依舊極少與人配合出劍。

左右亦是。

亞圣一脈的阿良,文圣一脈的左右,卻是最要好的那種朋友,哪怕有了那場三四之爭,依然不改。

阿良瞥了眼天幕,深呼吸一口氣。

天河洗甲兵,最適宜煉劍。

今天這場問劍,確實無需自己如何語,反正劍修一切道理,只在劍上。

從蠻荒天下最北端的劍氣長城遺址,拖拽出了一條長線。

劍氣之盛,跨越了約莫小半座蠻荒天下的山河,這條劍光依舊凝聚不散。

就像在半座天下,架起了一座劍氣長橋。

城頭那邊,曹峻目瞪口呆,極目遠眺,窮盡眼力,還是遠遠看不到那條長線的盡頭所在。

大概這就是……劍切天下

曹峻直到瞪得眼睛發(fā)酸,才收回視線,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轉(zhuǎn)頭問道:魏晉,你要是躋身了飛升境,做得到嗎

當(dāng)然做不到。

魏晉毫不猶豫說道:左先生的劍術(shù),已經(jīng)位于,未來劍術(shù)能夠超越今天左先生之人,只有躋身下一境的左先生。

魏晉突然說道:收斂心神,方才你的劍心,其實有一絲的流散。

曹峻愣了一下,滿臉驚駭神色,如果不是魏晉出聲提醒,只會渾然不覺,曹峻迅速心神巡視小天地,仔細勘驗心境,這才發(fā)現(xiàn)心相之中,萬點青蓮,不易察覺地出現(xiàn)了一小片蓮花,出現(xiàn)了傾斜,曹峻立即正襟危坐,一棵棵將其板正。

魏晉等到曹峻歸攏道心,這才出聲說道:你的練劍資質(zhì)確實不錯,這么快就能收回那一縷心神,一般劍修,哪怕得了旁人提醒,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出現(xiàn)這份瑕疵,左先生愿意教你劍術(shù),不是沒有理由的。

曹峻氣笑道:魏大劍仙,你就不知道早點提醒

魏晉搖頭道:你又不是剛剛登山修行,旁人護道不是攙扶,而是為他人指明道路,不至于走岔,誤入歧途。

曹峻嘆了口氣,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是聽著就是讓人別扭。

魏晉笑道:年紀(jì)比我大不少,境界比我低兩個,再來聽這種話,當(dāng)然別扭了。

曹峻覺得劍氣長城的風(fēng)氣,歪了。

來此游歷的練氣士,中土神洲和皚皚洲居多,一個眼界最高,一個兜里有閑錢。

左右化虹遠游蠻荒天下,連曹峻這位元嬰劍修都要瞠目結(jié)舌,這些練氣士,當(dāng)然只會更加心神震撼,一個個在城頭上停步不前,呆若木雞。

突然有人笑。

暫時還是無法與道老二分生死,果然還得繼續(xù)破境。

左右能否躋身十四境,陸芝能否躋身飛升境,都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曹峻轉(zhuǎn)頭望去,是個出身道門的地仙修士,大不慚得無以復(fù)加了。

中年男子的相貌,長髯道袍,頭戴遠游冠,腳踩一雙白云履,背了把木劍。

不過這份仙風(fēng)道骨,騙騙山下俗子和下五境練氣士是沒問題的,在曹大爺這邊,還是省省吧。

曹峻笑呵呵道:這位道長,聽你口氣,能跟白玉京那位真無敵掰掰手腕子

那位道長撫須瞇眼而笑,那就借曹劍仙的吉。

曹峻同時以心聲問道:魏晉,該不會是個裝模作樣的世外高人吧

魏晉答道:只看得出是位元嬰修士,不過你還是語小心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曹峻就放心了,話聽一半,風(fēng)雪廟大劍仙,遇到個飛升境,都不至于看走眼。

除非是一種情況,就是符箓于玄,龍虎山趙天籟,趴地峰火龍真人,這幾個刻意藏掖氣象,而恰好這幾位老飛升,行走山外,都是光明正大的風(fēng)格,不喜歡施展障眼法。

總不能被自己碰到個十四境。不能夠!

曹峻抱拳,嘖嘖道:幸會幸會。

中年道士看了眼分坐兩邊的魏晉和曹峻,微笑道:志不強毅,意不慷慨,滯于俗,困于情,如何能夠求個人間安排處,想必頗難登堂入室,得份劍仙大風(fēng)流啊。

魏晉一笑置之。

自己的那道情關(guān),反正早已路人皆知。被一個云游四方的不知名道人隨口說破,也無需惱羞成怒。

曹峻氣笑道:這位道長,是在教我練劍怎的,道長也是位劍修

我算哪門子的劍修,對劍道一竅不通,只是隔岸觀火,勉強看個熱鬧。

中年道士笑著搖頭,并未繼續(xù)語,只是挑選了兩人之間的城頭,輕輕躍上,盤腿而坐。

哪里哪里,只是認了兩個便宜外甥,可惜倆家伙,只說讀書一事,確實比陳平安差遠了,故而只聽得出一層下之意,卻連志不強毅、意不慷慨一語出自一篇戒外甥書都忘了。

這趟遠游蠻荒,沒什么大事,散散心,看看風(fēng)景,再就是找那個管著劍氣長城牢獄的老聾兒算賬,只是躲藏得比較好,先前有過一番推衍,游歷了幾個地方,竟然都沒能被自己揪出來。

沒辦法,畢竟不是在青冥天下,大道演化一事,障礙太多,實在不行,就走趟金翠城好了,找鄭居中問問看。

這位白帝城城主,先前在中土文廟那邊,留了個口信,讓自己得空,可以去金翠城做客,極有誠意了。

他以心聲笑道:魏大劍仙,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既然手握一部傳自宗垣的劍譜,為何至今還未能獲得那幾份盤桓不去的古老劍意,如果換成我是宗垣,就會對你這個老大劍仙親自幫忙選取的繼承人,有點失望了。

魏晉沉聲道:敢問前輩名諱!

吳霜降微笑道:不值一提,你就當(dāng)我是隱官大人的舅舅好了。

魏晉一頭霧水。

青冥天下。

有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盤腿坐在一片云海上,一路隨云飄蕩,喝過了酒,隨手丟了酒壺。

漢子身邊站著個雙手負后的少年,美姿儀,頭戴虎頭帽,就有點滑稽了。

如果沒有這頂帽子,姿容氣度,仿佛要一人占盡謫仙二字。

漢子站起身,伸了伸懶腰,舒展筋骨,十指交纏,擰轉(zhuǎn)身體,然后莫名其妙就是一拳,遞向前方極遠處。

拳撼白玉京!

打完就跑。

漢子伸手環(huán)住虎頭帽少年的脖子,拖拽而走,少年雙臂環(huán)胸,兩腳離地,如橫躺在地,氣定神閑。

敢與白玉京遞拳的,敢這么對待白也的,唯有摯友劉十六。

蠻荒天下,戰(zhàn)場之上。

一場幾乎分不清誰圍殺誰的大戰(zhàn),正式開啟。

在早年那把佩劍斷折之后,阿良就只是一直懸佩竹刀,去了青冥天下的天外天,與道老二對敵,也無用劍。

今天阿良卻是雙手握住劍柄,緩緩拔劍出鞘,選擇一種從未有過的雙手持劍姿態(tài)對敵。

劍修與劍,不受天地拘束,皆不作鞘中囚。

這個身材矮小的漢子,一個喜歡自稱劍客的男人,只是雙手各持一劍,還未真正出劍,四周天地間就有無數(shù)條由劍意凝聚而成的凌厲飛劍。

就像一場氣勢恢宏的大道顯化,方圓三千里的異鄉(xiāng)山河,飛劍萬萬千。

參與圍殺的蠻荒大妖,人人有份,需要各自面對一座劍陣。

無數(shù)飛劍,來去無蹤,亂起亂落,縱橫交錯,亂斬亂殺。

阿良雙膝微曲,雙臂攤開,手持雙劍,輕聲道:夜幕。

原本白晝光景的山河萬里,如獲敕令,劍修寥寥兩字,便讓天地為之變色,剎那之間,天地昏暗,漆黑一片。

雷震,火起,急湍,彗星。

四份劍道所化的壯觀劍光,同時驟然亮起于夜幕中。

雷電交織,雪白璀璨,火焰長龍,鮮紅似血,江河滾走,碧綠幽幽,彗星拖曳,劃破長空。

就像一位劍修,只因為劍道太高,仿佛能夠同時以劍駕馭四尊神靈,就等于擁有一種了不可理喻的本命神通。

反殺。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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