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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長,茶水喜歡不得要不要送你些茶葉
老觀主笑著點點頭。
小米粒立即飛奔向鄭大風(fēng)的那座宅子,給老道長拿茶葉去了,一邊跑一邊轉(zhuǎn)頭提醒道：老道長,不是趕客啊,繼續(xù)喝茶嗑瓜子,稍等片刻,不著急啊,我?guī)兔Χ嗄眯?
老觀主站起身,只是桌上便跟著多出了兩支白玉畫軸。
朱斂跟崔東山相視一笑。
果然還是咱們右護(hù)法的架子大,最有面子。
老觀主一揮袖子,將那塊石崖收入袖中,河畔青崖其實依舊在,形在神離罷了。
崔東山收起了畫卷和白玉軸,然后與朱斂都站起身,這點待客禮數(shù)還是要講一講的。
不料老觀主重新落座,冷笑道：怎么,貧道說要走了嗎落魄山要趕客
崔東山一屁股坐下,朱斂笑問道：不如上山吃頓飯再走
結(jié)果老觀主置若罔聞,又站起身,說道：不管是夢醒還是入夢,以后到了青冥天下,都當(dāng)你欠貧道一頓飯。如果你就這么老死于此山中,就當(dāng)貧道什么都沒說。
朱斂笑著點頭。
老觀主最后從那個黑衣小姑娘手中接過一罐茶葉,道了一聲謝。
小米粒撓撓頭,老道長太客氣嘞。
老觀主舉目遠(yuǎn)眺,山水綿延,水低山高。
為何登山,何為修道
一人喃喃,群山回響。
————
城頭這邊,魏晉和曹峻莫名其妙的,就像成了劍氣長城的東道主,來來往往的,都得來他們這邊打聲招呼。曹峻還挺開心,最近這段歲月,可謂時來運轉(zhuǎn),待在左右身邊練劍不說,接連遇到了一眾大人物,先是遇到了個好像是陳平安便宜舅舅的不知名道士,此后是重返故鄉(xiāng)的寧姚,齊廷濟,陸芝,還有那位白玉京三掌教,陸沉甚至還當(dāng)面邀請自己去往青冥天下,進(jìn)不去避暑行宮怎么了,咱曹峻大爺只要點個頭,就能跟隨陸掌教去白玉京做客
！
陳三秋和疊嶂直接落在邵云巖身邊。
這位昔年的春幡齋劍仙這邊,還有酡顏夫人,和龍象劍宗的數(shù)位劍子。
邵云巖給兩位本土劍修大致解釋了情況,對于陳三秋,邵云巖還是極為看好的。
陳三秋疑惑道：邵劍仙,陳平安是又破境了
邵云巖搖搖頭,還是玉璞境,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陸掌教借了那頂蓮花冠給隱官之后,境界一下子就看不真切了。
陳三秋能夠隨便對陳平安直呼其名,邵云巖還是要敬稱為隱官的。
疊嶂說道：人走到哪里,買賣就跟到哪里,二掌柜肯定不會虧的。
酡顏夫人原本在陳平安這邊,好不容易多出點底氣,結(jié)果被今天這么一鬧,又開始對隱官大人犯怵了。
怎的,在浩然天下當(dāng)了文圣老爺?shù)年P(guān)門弟子,在劍氣長城當(dāng)了末代隱官,還不罷休,將來還要去青冥天下,當(dāng)那白玉京四掌教不成
陳三秋單膝跪地,眺望遠(yuǎn)方,怔怔出神。
喜歡喝酒的惆悵遠(yuǎn)行客,好不容易回了家鄉(xiāng),所思之人卻又在他鄉(xiāng),連酒都不敢喝了。
身邊的疊嶂,女子獨臂,一只袖管挽了個結(jié),身姿瘦弱纖細(xì),卻背了一把大劍。浩然天下的景象,確實無奇不有,山河壯麗,四季有四季的風(fēng)致,水面清圓碧,山花開如燃。江上漁翁一蒿撐起,余霞共春水,一并散成綺。都是極美的景象,只是看過
了,其實也就那樣?？匆姷亩?忘記的也多。
倒是陳三秋,多出了一本游記筆札,詳細(xì)記錄一路的風(fēng)土人情和所見所聞。邵云巖知道那兩把劍的由來,是阿良當(dāng)年與大驪那座仿白玉京借來的,打趣道：你們兩個跟隱官關(guān)系這么好,竟然還錯過了落魄山的宗門慶典,很不應(yīng)該的,怎么,是
擔(dān)心大驪宋氏跟你們討要這兩把長劍
寶瓶洲,尤其是大驪王朝的劍道氣運,其實憑此會無形中得到一些饋贈。
再加上陳平安和魏晉的存在,就像一處原本不宜耕種的貧瘠田地,會不斷有劍道種子生發(fā)。
至于舊朱熒王朝的那點劍道氣運,相較于劍氣長城來說,實在是不算什么。
疊嶂扯了扯嘴角,還劍還什么劍,是阿良送給我們的,大驪朝廷有本事就去跟阿良掰扯。
陳三秋笑道：沒事,跟陳平安不用客氣,大不了以后落魄山有下宗慶典,我和疊嶂會各自給出兩份禮物。
這些年在浩然各洲的游歷,煉劍修行之外,外物一事,小有收獲,比如期間與疊嶂在流霞洲,誤入一處禁制重重的山水秘境,雙方都撿了點寶貝。
跟疊嶂約好了,以后等誰躋身了上五境,就在蠻荒天下創(chuàng)建屬于他們自己的劍道宗門。
疊嶂當(dāng)宗主,他則來當(dāng)開山掌律祖師。
五彩天下的飛升城,不用多說,爭的都不是什么一時一地,而是整座天下的千秋萬載。
浩然天下,齊廷濟建立了龍象劍宗。陳平安的落魄山也是宗字頭了。青冥天下,只說朋友里邊的董畫符和晏溟,肯定都不會一輩子當(dāng)什么道官,將來都是要開山立派的,估計會像自己跟疊嶂差不多,兩人合伙。不愿掙錢晏胖子,花錢流水
董黑炭,真是絕配。
尤其是董畫符,打小就是性情古怪的孩子,用董三更的說法,就是我董家出了個了不得的天才啊,為啥小小年紀(jì),就曉得遛阿良了。董畫符確實大小就跟阿良親近,半點不見外,每次出門都喜歡找阿良,一路跑去,順便一路挑選,最后原路返回,因為身邊多了個錢袋子的阿良,孩子就是一遍遍的阿良
,給錢。
跟太象街和玉笏街的同齡人吵架或是干架,打得過也就罷了,打不過就撂句狠話,等著,我去找阿良,讓他砍死你。
遇到那些個拿他娘親愛慕阿良這件事來調(diào)侃的混不吝大人,跟我瞎橫個什么,小心我把阿良放出來。
避暑行宮的龐元濟,好像去了西方佛國。
那么蠻荒天下,也該有劍氣長城的開枝散葉。
所有天下的宗門,共同的祖山,最早的祖師堂,大概就是腳下這座劍氣長城。
前程依舊山水茫茫,但是未來一定可期。
大概這就是陳平安所謂的一個人不管是誰,都得有那么幾個盼頭
陳三秋如今的盼頭,也有幾個,除了在蠻荒天下開創(chuàng)宗門,還有將來去往五彩天下,見一見自家老祖。
當(dāng)然還有那個姑娘,一直求而不得的董不得。
賀秋聲與陳三秋開口說道：見過陳劍仙。
之前在龍象劍宗那邊,賀秋聲與陳三秋打過照面,但是沒能說上話。
陳三秋皺眉道：你認(rèn)錯人了吧,我又不是陳平安。
少年措手不及。
看著那位臉色不悅的白衣劍仙,少年心中惴惴。陳三秋作為太象街陳氏子弟,家中老祖,正是那位與師父一樣刻字城頭的老劍仙陳熙,而且?guī)煾杆降紫抡f過,留在浩然天下的陳三秋,大道前程,一定不會低。一旦投身
儒家,說不定都可以擁有某個本命字。
不過賀秋聲之所以想要跟陳三秋說幾句話,少年其實有個古怪理由,因為兩人名字里,都有個秋字嘛。
陳三秋驀然笑道：記住了,以后在城頭這邊,別對一個元嬰境劍修稱呼劍仙,容易被套麻袋打悶棍。
賀秋聲啞口無。
吳曼妍眼神明亮,心直口快的少女,來到疊嶂身前,大聲道：很高興再次見到疊嶂前輩！
疊嶂笑著點點頭。
其實早年在南婆娑洲第一次與小姑娘見面,疊嶂事后就百思不得其解,小姑娘的行舉止,畢恭畢敬不說,一雙靈動可愛的眼睛里,好像對自己充滿了欽佩神色。
疊嶂都不知道這個吳曼妍佩服自己做什么,總不至于是比平常人少了條胳膊吧。
吳曼妍對疊嶂,確有一份發(fā)自肺腑的敬重。道理再簡單不過了,眼前這位女子,可是生意興隆的酒鋪掌柜。
大掌柜！
隱官都只是二掌柜！
陸先生說過,做生意這種事情,陳先生當(dāng)年在劍氣長城,比當(dāng)那避暑行宮的隱官還要厲害。
在劍氣長城,陳先生當(dāng)官已經(jīng)當(dāng)?shù)貌荒茉俅罅?除了名義上依舊歸老大劍仙管束,那么就只有眼前這位疊嶂姐姐,能夠讓陳先生打下手幫忙了。不遠(yuǎn)處,五位桐葉宗劍修,聯(lián)袂落在城頭,先前那場大雪的來去無蹤,然后是五條劍光的拖拽長空,都讓他們意識到今天的劍氣長城遺址,定然發(fā)生了不同尋常的神人異
事。
于心,身份特殊。李完用,背一把古劍螭篆,是上任宗主的嫡傳弟子。杜儼,因為是杜氏子弟,所以是五人當(dāng)中,最難熬的一個,短短十幾年的劫難重重,家事宗門事一洲事,這位年輕劍修,感覺把一輩子的委屈都給吃飽了,全部換成了一肚子苦水。而秦睡虎,自幼就極有文學(xué)造詣,詞藻清艷,聲震山上,在山下也名氣極大,尤其擅長長賦,前敘事后議論,次第而來,疏密得當(dāng),不急不緩。左右當(dāng)年曾經(jīng)
在桐葉宗做客一段時日,就曾親口說過,竟然還有個像樣的讀書種子。
王師子神色恭謹(jǐn),率先抱拳開口,與魏晉問道：敢問魏劍仙,這份異象從何而來
王師子是桐葉宗五位劍修當(dāng)中,唯一一個曾在劍氣長城歷練的劍修,
這位桐葉洲野修出身的劍修,當(dāng)時是金丹境,后來跟隨左右一起離開劍氣長城,趕赴桐葉宗。
在劍氣長城,王師子都沒好意思說自己的家鄉(xiāng),不管是境遇,還是心性,都有點類似如今已經(jīng)成為落魄山供奉的老劍修于樾。寶瓶洲,因為有年輕隱官和風(fēng)雪廟魏晉,非但沒有被劍氣長城看不起,反而高看一眼。皚皚洲好歹還有兩位慷慨赴死的劍仙,之后又有立下戰(zhàn)功的女子劍仙謝松花,唯獨
桐葉洲,在劍氣長城這邊,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未立寸功。
魏晉解釋道：陳平安,寧姚,齊廷濟,陸芝,白玉京三掌教陸沉,五人共赴蠻荒,馳援置身于腹地戰(zhàn)場的阿良和左右。
王師子目瞪口呆。
寧姚,齊廷濟,是飛升境劍修。
陸芝,是城頭十大巔峰劍仙之一,雖然暫時還是仙人境,但是戰(zhàn)力完全可以媲美飛升境劍修。
關(guān)鍵是怎么還多出個陸沉
再者阿良和左右,怎么就聯(lián)袂跑到了蠻荒天下的腹地出劍
而隱官領(lǐng)銜的這么個陣容,一路南下,蠻荒天下誰敢露面、誰能阻攔五位劍修,一位十四境修士,殺誰不是殺
王師子一頭漿糊,但是也沒敢繼續(xù)多問魏晉什么了。
于心猶豫了一下,以心聲問道：魏劍仙,左先生還好吧
關(guān)心則亂。
魏晉說道：如果戰(zhàn)場大局已定,陳平安就不會走這趟了。
于心松了口氣。
李完用看了眼這位名動天下的風(fēng)雪廟大劍仙,顯然有些意外,一位戰(zhàn)力卓絕的大劍仙,為何不與他們同行。
要說魏晉貪生怕死,就是個笑話,曾經(jīng)在玉璞境、仙人境,兩次問劍北俱蘆洲的天君謝實,所以這才奇怪。魏晉在王師子這邊和顏悅色,是因為王師子身為野修,都愿意趕來劍氣長城,再者王師子一樣在左先生身邊練劍。至于這個不認(rèn)得的,一直用打量的眼神在那邊使勁看自
己,所以魏晉提醒道：外來劍修,管好眼睛。
天下劍修只分兩種,在劍氣長城出過劍的,未曾來過劍氣長城的。曹峻笑嘻嘻道：前邊就有兩撥中土神洲的譜牒修士,被我們山主,哦,也就是隱官大人,給拾掇得半點脾氣都沒有了,前車之鑒,你們這些外鄉(xiāng)人,千萬要引以為戒啊。
再說了,我們那位山主比較記仇,正陽山怎么個下場,你們有沒有聽說尤其是李劍仙,聽說與隱官的那位左師兄,有點小矛盾
李完用看了眼曹峻。曹峻看了眼李完用。
其實可算是一對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但是他們兩個,反而更加看不順眼對方。
日墜那邊,駐守之人,有蘇子,柳七,還有大驪宋長鏡,玉圭宗宗主韋瀅。桐葉宗這些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戰(zhàn)事落幕后,之所以能夠搖搖欲墜,始終晃而不倒,歸功于兩方勢力,一個是北邊寶瓶洲的大驪王朝,再一個就是本洲的玉圭宗,新
任宗主韋瀅,并未落井下石,趁勢滲透、拆分、蠶食桐葉宗,反而在中土文廟議事過程中,為桐葉宗說了幾句分量極重的好話。
得領(lǐng)這份情。
所以桐葉宗五位劍修,此行最終目的地,并非這處劍氣長城,而是去往歸墟日墜處,拜訪宋長鏡和韋瀅。
而且秦睡虎和杜儼,分別是蘇子、柳七的擁躉,那種能夠見個面、說一兩句話就能高興很多年的那種。
如今桐葉宗宗主一職,還有掌律祖師,都暫時空懸。
這幾位年輕劍修商議過后,作出決定,誰第一、第二個躋身玉璞境,誰就來當(dāng)宗主和掌律,撐起門面。
等到桐葉宗漸漸恢復(fù)元氣,再來更換,而且事實上,如今的桐葉洲祖師堂,也就是他們幾個年輕人了。
接下來于心去與酡顏夫人閑聊,她好像跟吳曼妍也投緣。
王師子留在了魏晉身邊,與這位風(fēng)雪廟大劍仙,虛心請教了幾個劍術(shù)問題。
秦睡虎御劍去找老夫子賀綬請教學(xué)問。杜儼找到了邵云巖,因為家族早點與倒懸山春幡齋有點可有可無的香火情,都是七彎八拐的生意往來,聽說如今邵劍仙不但是龍象劍宗的譜牒修士,而且從最早的龍象劍宗客卿身份,順勢升任管錢之人。百年之內(nèi),邵云巖會掌管宗門財庫一切事務(wù),再幫著宗門待人接物,與齊廷濟約定百年為期,邵云巖只當(dāng)個過渡的管錢之人,等到龍象
劍宗找到合適人選,邵云巖就會卸任職務(wù)。
桐葉洲其實也就兩個鄰居,寶瓶洲和南婆娑洲。
魏晉瞥了眼那個女子,名叫于心的劍修,生了一幅玲瓏心。
如此桐葉宗,還是有希望重新崛起的。就是得熬。
魏晉橫劍在膝,遙遙望向南方。
不知阿良和左右,還有陳平安這撥人,能否都安然返回。
————
落魄山門口。
老觀主剛要離去,崔東山突然心聲問道：算得出個大概嗎
老觀主點點頭,算個大概過程不難,只是結(jié)果難測。
崔東山神色凝重起來,問道：怎么個大概老觀主微笑道：比如兩人共升十四境,比如某人劍開托月山。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