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出拳一次快過一次的年輕人,依舊毫無氣機(jī)衰竭、想要停手的跡象。
無比憋屈的胡邯,堂堂七境武夫,干脆就放棄了還手的念頭,罡氣遍布全身經(jīng)脈,護(hù)住各大關(guān)鍵竅穴,由著這個年輕人繼續(xù)出拳,拳意可以持久,可是武夫一口純粹真氣,終有窮盡耗竭之時,到時候就是胡邯一拳遞出的最佳時機(jī)。
但是胡邯卻聽到身后遠(yuǎn)處,那個曾先生爆喝一聲,許將軍,速速幫助胡邯打斷此人拳意!
許姓武將皺了皺眉頭,卻沒有任何猶豫,策馬沖出。
他能夠被說成是石毫國馬戰(zhàn)第一人,坐于馬背,手持長槊,戰(zhàn)力卓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武人。
胡邯先前之所以愿意與此人并駕齊驅(qū),還有說有笑,當(dāng)然這才是根本緣由,一切靠真本事說話。
至于那個石毫國傳遍朝野的橫槊賦詩郎,源于此人第一次入宮覲見皇帝之時,特旨準(zhǔn)許隨身攜帶長槊進(jìn)入皇宮,然后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在那天朝會的尾聲,皇帝陛下竟是命人牽來一匹尚未馴服的烈馬,讓他騎馬持長槊,在一塊長條石板上,以長槊鋒尖,書寫一篇石毫國碩儒的傳世辭賦,而且必須是策馬不停,否則就要被奪去那條祖?zhèn)鏖L槊,并且逐出邊軍。若是做成了,大大有賞,正四品的武勛官身!
最終他一朝成名舉國知。
將那條長槊輕輕放下,跪地磕頭,在臺階底部,向那位皇帝陛下叩謝隆恩。
當(dāng)時年輕武將,渾身顫抖,語激動。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武運(yùn)昌隆的年輕人,是感激涕零得不可抑制。
皇帝陛下龍顏大悅,親口賜下橫槊賦詩郎的稱號。
但是他這些年,一直對此憤恨不平,視為生平大辱!
祖輩四代,一條浸染無數(shù)敵人鮮血的長槊,一次次父傳子,竟然交到了他手上后,淪落到無異于女子以針線繡花的地步!
他許茂,世代忠烈,祖輩們慷慨赴死,沙場之上,從無任何喝彩和掌聲,他許茂豈是一名嘩眾取寵的優(yōu)伶!
一人一騎一槊,沖殺起來,竟有山崩地裂的沙場氣勢。
雖然陳平安和胡邯兩人身影纏繞,可是許茂槊鋒所指,仍是恰好指向了陳平安遞出第十二拳后的脖頸。
陳平安不再勉強(qiáng)遞出下一拳神人擂鼓式。
這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
不是騎將長槊趕到,就是那名中年男子的長劍。
陳平安只是一掌將那個暫時沒有遭受致命傷的胡邯,拍得身形踉蹌,剛好擋住那一騎武將的長槊鋒芒,自己則橫移數(shù)步。
許茂手腕微微擰轉(zhuǎn),差點(diǎn)就要將胡邯串成糖葫蘆的那條長槊,槊鋒堪堪從后者腋下刺了個空。
陳平安一腳重重踩地。
大地之上,陳平安方圓七八丈內(nèi),瞬間積雪飛揚(yáng)。
許茂幾乎一瞬間就立即閉上了眼睛。
驀然睜眼,長槊高高舉起,一刺而去。
長槊一沉。
一個青色身影踩著長槊,一滑而下,一記膝撞,將許茂從馬背上一撞倒飛出去。
只是許茂死死攥住長槊,沒有松手,嘔出一口鮮血,許茂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那個人站在了自己坐騎的馬背上,并未趁勝追擊。
許茂這才望向那個抽身遠(yuǎn)離戰(zhàn)場的胡邯,暴怒道:胡邯!是我救你脫離困境,你卻袖手旁觀,故意害我!
陳平安沒有望向許茂,而是看向更遠(yuǎn)處的韓靖信與那位中年劍客,笑道:勸你們還是別指望他了,一個已經(jīng)嚇破膽的紙糊金身境,靠不住的。
韓靖信臉色有些凝重,許茂和胡邯都敗下陣來了兩次捉對廝殺,分別輸了對方,這不可怕,怕的是給那個年輕人切中要害,許茂已經(jīng)與胡邯起了間隙,一旦胡邯果真沒了宗師的那顆武膽,接下來這場架還怎么打,難道就靠身邊這個曾先生倒是胡邯比許茂更靠得住,可是韓靖信有自己的算盤,曾先生要么一錘定音,擊殺那人,否則就不要出手,死死護(hù)住自己便是了。
曾先生不出手,形勢再糟糕,都還有回旋余地,一旦曾先生出手且落敗,到時候難道還要自己去給人賠禮道歉
那也得人家愿意給自己修繕關(guān)系的機(jī)會啊。
據(jù)說某些鉆牛角尖的山上修士,發(fā)起狠來,為了什么大道,那是名副其實(shí)的六親不認(rèn)。
曾先生輕聲道:殿下,我如果不出手,人心散,就要任人宰割,出手,才有可能讓胡邯、許茂一起,與我聯(lián)手圍殺此人。不過有個前提條件,我不可以一招落敗。
韓靖信笑容牽強(qiáng),曾先生說笑了。
許茂退回騎隊(duì)當(dāng)中,換了一匹戰(zhàn)馬騎乘,臉上憤懣異常。
胡邯倒是也想回去,但是當(dāng)他剛要有所動靜,那個年輕人就轉(zhuǎn)頭望向他。
胡邯好像真給嚇破了膽子,悻悻然留在原地。
陳平安倒是覺得胡邯也好,許茂也罷,都沒這么簡單。
只是局勢微妙,人人藏拙,都不太愿意出死力。
看來韓靖信麾下這支騎隊(duì)的軍心,相當(dāng)值得玩味。
那位幾乎從未出過劍的中年劍客緩緩騎馬而出。
兩騎相距三十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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