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驪舊五岳的五尊山神,其中四尊都被調(diào)離山頭,去往寶瓶洲別處占據(jù)某座山岳,所以除了籍籍無名的那位顧氏陰神,還有三位大驪本土山神勞苦功高,得到了按部就班的升遷,哪怕不是五岳正神,可也已經(jīng)成為了僅在新五岳之下的寶瓶洲第一流山君神祇。
北岳魏檗,已經(jīng)開始閉關(guān)。
披云山一帶,戒備森嚴。
大驪朝廷對此事無比看重,除了圣人阮邛,甚至專程讓許弱趕來護衛(wèi)魏檗的破境。
落魄山上,朱斂與鄭大風下著棋,
青衣小童先前看了會兒棋局,越看越犯困,便趴在石桌旁邊呼呼大睡,流了一桌子的口水,鄭大風便按住那顆腦袋,手腕一擰,將陳靈均的臉頰擦拭干凈口水,再將腦袋離著棋盤推遠一點。
朱斂揉著下巴,緩緩道:哪怕算上魏檗破境后,再辦一場夜游宴,還是有不小的缺口啊。
鄭大風說道:實在不行,就跟咱們那位游山玩水的山主,寄一份信過去,要他掏出點寶貝,添補家用,我就不信了,在北俱蘆洲逛蕩了這么久,連漂亮女子都能給他拐騙到寶瓶洲,他兜里會沒點盈余
朱斂笑道:大風兄弟,你字寫得可漂亮,那叫一個賞心悅目,就由你來寫這封信吧,我家少爺瞧見了,心情也能好些。
肩并肩坐在陳靈均對面的兩個小丫頭,黑衣小姑娘周米粒,與粉裙女童陳如初。
周米粒立即咳嗽了一聲。
鄭大風轉(zhuǎn)頭望去,故作震驚道:這頭大水怪,來自何方!
周米粒雙臂環(huán)胸,巧了,也是來自北俱蘆洲,是一個叫啞巴湖的地兒!
竹樓那邊砰然作響。
鄭大風眼皮子一跳,大義凜然道:下棋下棋,錢財一事,聽天由命,隨緣隨緣。
周米粒耷拉著腦袋。
陳如初輕輕遞過去手掌,放滿了瓜子。
周米粒搖搖頭,么得胃口。
陳如初告辭一聲,收起了瓜子,然后帶著周米粒一起跑去竹樓那邊。
估摸著再過小半個時辰,二樓那邊的動靜就停歇了。
每天都這樣。
她需要和周米粒一起先燒好水,然后去二樓背人。
這天夜幕里。
裴錢在屋子里邊呲牙咧嘴了半天,蹦蹦跳跳,舒展筋骨后,這才假裝一臉神清氣爽地走出一樓,陳如初和周米粒坐在門口兩只小竹椅上。
裴錢伸手一抓,就將周米粒手中那根行山杖抓在自己手中。
周米粒哇了一聲,開始鼓掌,兩眼放光,神功大成!
裴錢點點頭,二樓那老頭兒覺得也是如此,說他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撐死了大后天,興許就無法傳授我更多的拳法了。說這話的時候,那叫一個老淚縱橫唉,不過那雙渾濁老花眼當中,又充滿了后生可畏的目光……
二樓崔誠呵呵笑道:大半夜練拳,是不是也不錯
裴錢怒道:周米粒,瞎胡說啥咧,練拳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嗎!
周米粒皺著臉,委屈道:我錯了。
裴錢偷偷豎起大拇指。
有擔當。
不愧是騎龍巷壓歲鋪子的右護法,忠心耿耿。
那頭整天就知道上躥下跳的左護法,就很欠揍了。
崔誠說道:還不滾去幫著岑鴛機喂點拳
裴錢哦了一聲,走到空地上,抬頭問道:那我出幾分力
崔誠說道:看自己心情。
裴錢想了想,皺緊眉頭,開始很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這老頭兒真是焉兒壞,喂個錘兒的拳,還不是想著讓岑鴛機揍自己
崔誠說道:不管你心情如何,再不滾遠點,反正我是心情不會太好。
裴錢哀嘆一聲,朝竹樓二樓使勁做了個鬼臉,一番無聲無息的張牙舞爪過后,然后將那根行山杖輕輕拋給周米粒。
只見她一手負后,一手輕輕握拳,腳踝一擰,砰然一聲,地上塵土飛揚。
身形去如青煙。
岑鴛機正在落魄山的那條臺階上走樁練拳。
驟然之間,她心弦緊繃,轉(zhuǎn)頭望去。
有人一拳在她額頭處輕輕一碰,然后身形擦肩而過,轉(zhuǎn)瞬即逝。
岑鴛機大汗淋漓,望向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有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
她一腳站在松樹高枝的纖細枝頭上,一腳踩在自己腳背上。
岑鴛機知道裴錢最近一直在二樓那邊練拳。
可是這個黑炭小丫頭,練拳才幾天
裴錢一本正經(jīng)道:岑姐姐,剛才是與你打招呼,接下來幫你喂拳,你可不許對我下重手。你歲數(shù)大,練拳久,個兒高,讓著點我。
岑鴛機深呼吸一口氣,擺開一個拳架,沉聲道:請!
如臨大敵。
裴錢便有些心慌,弄啥咧,咱們你來我往,學他大白鵝,走個樣子就行了啊。
裴錢猶豫了一下,趕緊捻出一張符箓,貼在自己額頭。
先給自己壯壯膽。
看樣子得認真才行了,不然被岑鴛機一拳打個半死咋辦
裴錢無比清楚,這個岑姐姐每天練拳十分用心,晝夜不停,山上山下來回走,老廚子總說這才是練拳之人該有的堅韌心性。
裴錢腳尖一點。
腳下樹枝彎出一個巨大弧度卻偏不折斷,然后當裴錢腳尖勁道一空,樹枝瞬間一彈,裴錢便憑空沒了身影。
岑鴛機一個愣神功夫,下一刻就被人一拳擊中后背,往山下墜去。
在空中又被人一肘打在背脊之上,岑鴛機猛然摔在臺階上,身軀重重一彈,然后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裴錢飄落在地,蹲在一邊,滿頭大汗,狠狠抹了把臉,到底咋個回事嘛
朱斂和鄭大風站在臺階上,面面相覷。
裴錢趕緊扶了扶額頭符箓,一手悄悄推了推岑鴛機,一邊轉(zhuǎn)頭大聲道:天地良心!真不關(guān)我的事,是岑鴛機自己摔暈了!我扶不住啊!
一艘路過云上城,即將到達龍宮洞天的渡船上。
陳平安一襲青衫,背著那把劍仙,斜挎包裹,趴在欄桿上。
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兩百萬拳了。
只是不知道騎龍巷那邊,裴錢在學塾讀書如何了,在鋪子里邊幫著做買賣掙錢,會不會耽誤抄書,還有與那啞巴湖的大水怪,處不處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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