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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4章 江湖相逢道辛苦

天外,星漢燦爛,一條天河浩瀚無垠。

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矮小老人,坐在一只如同飄浮在星河的巨大葫蘆上邊,一旁還有個捻須而笑的老秀才,擺出翹首以盼狀,用一種打商量卻略顯底氣不足的語氣說道:于老哥,你如今可是震古爍今的十四境大修士了,相傳到此境界,身外物都是累贅,等會兒要是有親朋好友來此祝賀,那些個賀禮,不如老弟我?guī)兔Υ?

于玄已經(jīng)在此合道,并且得到了一卷寶光流轉(zhuǎn)的璀璨河圖。

圖出星河,河圖即星圖,自古唯有道德圣人得見,有幸得見而已。

故而于玄入手此物,絕對屬于意外之喜,畢竟是那種傳說中的天命所歸,大道饋贈。

便是一輩子沒窮過、即便瞧見仙兵也不眨眼皮的于玄,也有幾分遮掩不住的笑意,原本于玄還有幾分自嘲,終究是不曾真正做到不以物喜的境界,所幸先前老秀才撂下一句,于老哥確是修心有成的得道之士,擱我,早就得意忘形,笑得合不攏嘴了,心胸境界比不得于老哥,慚愧慚愧。

手握這支卷軸的老真人,抬了抬胳膊,爽朗笑道:若非文圣,豈能得此。若真有道友來此,一切賀禮,都?xì)w文圣所有。

至于老秀才本身就是個相傳的十四境,以及那個自相矛盾的說法,于玄就懶得計較了。

不提這次文圣出手相助,等于是親手幫他于玄在此提早合道,只說當(dāng)下老真人手持一幅河圖,先天而生的至寶,又豈是神仙錢可以衡量的

老秀才從袖中掏出不知從哪里順來的兩壺酒,拋給于玄一壺,自己喝一壺,赧顏道:老弟如今實在是窮的揭不開鍋了,見笑,讓于老哥見笑了。

于玄笑道:君子謀道不謀食。

老秀才使勁點頭:是極是極,君子憂道不憂貧。

灌了一口酒,老秀才伸長脖子,往人間那邊望去,連忙提醒道:于老哥,好像來人了,收起來,趕緊將河圖收起來,免得被人誤會你在炫耀家當(dāng)。

于玄聞無奈道:文圣,實不相瞞,貧道暫時做不到,只能是拎在手里。

剛剛合道成功的于玄,暫時兜不住這幅河圖,對其施展障眼法都不行。

收入袖中都做不到,就更別提將其煉化為本命物了,事實上,于玄是注定無法煉制這幅河圖的,只能是代為保管。

人如如藏書。

但即便如此,于玄能夠在未來漫長的修道歲月里,隨時隨地反復(fù)翻閱、觀摩此圖,獲得的大道裨益,非比尋常。

老真人在符箓一道,堪稱絕頂再難更進一步的造詣,便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恰好是這一步之差,就是實實在在的天人之別。

比如現(xiàn)在,于玄只是稍作推衍演算,便發(fā)現(xiàn)以前屬于空中閣樓的十?dāng)?shù)種大符,都有把握畫出。

老秀才說道:讓我來試試看。

于玄毫不猶豫就將手中星圖輕輕拋向文圣。

老秀才抬起袖子,就將一幅星圖收入袖中。

于玄錯愕不已。

老秀才縮脖子,一手扶住袖子,立即抬起屁股,有一種拿了寶貝就要跑路的架勢。

于玄倒是鎮(zhèn)定。

老秀才悻悻然重新落座,滿臉愧疚道:見諒見諒,每次喝酒喝高了就這樣,習(xí)慣,純粹是習(xí)慣使然。

第一位人間來客,可謂豐神玉朗,腰別一截柳枝。

是那個待在蠻荒天下那處日墜渡口的柳七。

老秀才嘿嘿而笑,柳七這趟遠(yuǎn)游天外,撇下好友曹組,單獨來此,并不讓人意外。

需知這位柳七,原名柳三變。

明明是出身官宦世家,為何會取這么個名字,后世山上,倒是有個無據(jù)可查的小道消息,說是那鄒子給排的八字、取的名。

而這幅于玄暫時做主的河圖,在萬年歷史長河中,出現(xiàn)過寥寥數(shù)次,曾有一位據(jù)說是火龍真人不記名師父的高人道士,道號白云,不知真名,傳聞他就曾親眼見過星圖出河的景象,之后便為人間修士泄露天機,留下玄之又玄的龍圖三變之說和兩個晦澀難解的圖式。

柳七身形化虹而至,見著了文圣和于玄,便蹈虛停步,作揖行禮,微笑道:見過文圣,恭喜于真人。

于玄起身,打了個稽首作為回禮。

老秀才一個蹦跳起身,作揖還禮。

先前在文廟那邊,老秀才跟蘇子,還有眼前這位才華橫溢的柳七,各自討要了一幅字帖,價值如何都是讀書人,談錢多俗!

柳七曾經(jīng)首創(chuàng)柳筋境,也就是那個毀譽參半的留人境,不知耽誤了多少自命不凡的修道天才,當(dāng)然是一種自誤了。

作為公認(rèn)數(shù)座天下最被低估的大修士之一,經(jīng)此一役,柳七確實讓人間刮目相看。

在那仰止占據(jù)絕對地利的大海之上,柳七竟然能夠以術(shù)法碾壓仰止的水法本命神通,不知讓多少浩然修士心神往之。

斬龍之人陳清流,之前那場文廟議事,曾經(jīng)去過一趟功德林,主動拜訪恢復(fù)文廟神位的老秀才。

這位白帝城鄭居中的傳道恩師,經(jīng)不住老秀才的勸酒,很是小酌了幾杯,便說了幾句真心話,其中一語,就讓老秀才拍案叫絕。

按照陳清流的說法,當(dāng)年那個試圖逃回蠻荒的仰止,若是在海上碰到自己,而不是柳七,就不用勞煩文廟押送她去中土神洲了。

下之意,只要換成他出劍,舊王座大妖之一的仰止,就活不了。

老秀才自然不會認(rèn)為對方是在吹牛皮不打草稿,因為陳清流所說,是事實,千真萬確。

再說了,這家伙能夠當(dāng)鄭居中的師父,吹個牛皮,又咋個了嘛。

誰不服氣,有本事去白帝城找鄭居中啊,說你師父吹牛皮,我氣不過……

陳清流當(dāng)時看似隨口問道,柳七當(dāng)真使出了三百多種術(shù)法

老秀才點點頭,外界說是三百五十六種,文廟這邊也不好確定具體數(shù)字,反正不到四百種。

陳清流便笑一句,還是有點本事的。

當(dāng)然了,老秀才心知肚明,柳七是一定會躋身十四境的。

至于蘇子,因為有白也,大天師趙天籟,則因為有那純陽呂喦,能否躋身十四境,反而得兩說了。

不管怎么說,那個叫柴蕪的小姑娘,能夠在青萍劍宗那邊一步登天,直接從留人境躋身上五境,柳七功莫大焉。

所以老秀才以心聲笑道:趕早不如趕巧,擇日不如撞日,也在這里預(yù)祝柳先生合道順?biāo)臁?

柳七愣了愣,再次作揖拜謝。

此行不虛。

故而沒有久留。

老秀才坐回那只葫蘆,繼續(xù)喝酒,在柳七那邊不曾收到賀禮,小有遺憾。

隨后便有一個手持竹蒿的撐船老舟子,在那星河中悠悠然泛舟而至。

是被曹溶他們當(dāng)做大師兄、卻不被陸沉承認(rèn)的那個大弟子,顧清崧,道號仙槎。

銀河絢爛,人間舟楫路窮,自古唯有乘仙槎可上天河。

老秀才趕忙起身相迎,大步跨出,徑直往撐船舟子那邊趕去,一腳踩在船頭,殷勤熱絡(luò)道:哎呦,這不是仙槎前輩么,好久沒見了,怎么回事,瞧著不是特別有精氣神,咋的,又與哪位了不起的高人切磋道法了要不要老弟幫忙說幾句公道話

顧清崧一時間有點發(fā)蒙,其實他跟這位文廟神位高居第四的文圣先生,在今天之前,雙方并無交集,好像都沒聊過半句閑天。

一來老秀才成名太快,感覺橫空出世、名聲鵲起沒幾年,眨眼功夫就去文廟吃冷豬頭肉了,對于常年在海上游歷的顧清崧來說,

又像是個眨眼功夫,老秀才就又很快去功德林吃牢飯了。往年顧清崧聽聞這些,也只當(dāng)是當(dāng)幾碟佐酒菜來著,可怎么聽著老秀才的口氣,像是那種至交好友的久別重逢莫非是自己失憶了錯過了什么

只說上次顧清崧偷摸進去功德林,不也只是為了見那個對男女情愛一事極有獨到見解的花叢老手陳平安

而且那次見面,跟姓陳的小子,做了一筆買賣,他教了陳平安一種獨門遁術(shù),陳平安則傳授給他的錦囊妙計,確實不俗,有用!

老秀才一把抓起顧清崧的手,使勁搖晃,久聞大名,神往已久,仙槎道友,可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吶,佩服佩服。

顧清崧想通了,估計是陳平安那小子在文圣這邊,說了幾句肺腑之,實誠的公道話。

所以一般不輕易說誰好話的老舟子,便點頭道:陳平安與我,勉強能算是同道中人,老秀才,你不用這般矯情語,且打住,再多說幾句,你浪費唾沫不說,我也要起雞皮疙瘩,犯不著。

說完這些,顧清崧轉(zhuǎn)頭望向于玄,開始祭出了一門大名鼎鼎的本命神通,老于頭,敢情是又走狗屎運了說實話,你要是把運道分我一半,可能一般都不用,我早就去青冥天下白玉京覲見師尊了。

于玄板著臉不搭話。

老真人以前在顧清崧這邊吃過虧。

顧清崧問道:咋個還擺張臭臉了,這么大架子,當(dāng)自己是十五境嗎

老秀才大開眼界,人的名樹的影,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見過會說話的,真心沒見過幾個這么會說話的。

看來陸沉至今沒收取仙槎道友為弟子,不是不愿意,是根本不敢

于玄呵呵一笑。

顧清崧沒好氣道:一個活了幾千歲的年輕十四境,看把你能耐的,如果我沒記錯,或是文廟那邊當(dāng)年沒騙人的話,老秀才只花了幾十年功夫,就成了十四境,你瞧瞧老秀才,今夜與我才頭回見面,跟我擺譜了嗎

于玄揉了揉眉心,無奈道:怕了你了。

老舟子與老秀才告辭一聲,撥轉(zhuǎn)船頭,使勁呸了一聲,老子好心好意跑來跟你道賀幾句,結(jié)果眼睛長在腦殼上的,糟心,不是個東西。

于玄滿臉苦笑,都不敢罵回去。

老秀才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顧清崧突然轉(zhuǎn)頭說道:老秀才,你這人蠻好,跟某人比,你們倆的位置,其實得顛倒過來,這才算名副其實的一個天一個地,要是沒有某人這種朋友,就更好了?;仡^找我,咱哥倆好好喝頓酒,不醉不休,說不得就是喝我的喜酒了。

老秀才連忙說道:好說好說,一定一定。

等到顧清崧?lián)未祷厝碎g,直奔那艘桂花島渡船。

老秀才回到于玄身邊,笑問道:怎么回事,你以前招惹過仙槎道友

于玄滿臉憋屈道:問題是貧道直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當(dāng)年這家伙為何要堵門罵人。

老秀才好奇道:罵你什么了

于玄說道:大致意思,是罵貧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來著。

老秀才笑道:誰讓于老哥的徒子徒孫那么多,被仙槎道友罵這個,一時間還真要心虛幾分。

于玄喟嘆一聲。

第三位道賀之人,是那召陵字圣,享譽天下的許老夫子,雖然老人不在文廟陪祀圣賢之列,也不在儒家道統(tǒng)文脈之內(nèi),許老夫子卻是一個功德極大的讀書人,跟如今坐鎮(zhèn)寶瓶洲仿白玉京的那位老者差不多,都屬于真正的隱士。

等到許夫子與于玄客套寒暄完畢,老秀才終于有機會開口語,豎起大拇指,沉聲道:許夫子,你有所不知,我那關(guān)門弟子,每每提起你,欽佩之情,溢于表,是這個!

許老夫子淡然笑道:文圣喊我名字即可,況且我也當(dāng)不起陳隱官的稱贊。

老秀才唉了一聲,眼神幽怨道:什么陳隱官,見外了不是,咱倆既然按同輩兄弟論,你就當(dāng)陳平安是自家晚輩,以后遇見了,喊一聲世侄即可。

此話一出,讓許夫子不知如何作答。

文圣的脾氣和護短,天下皆知,你要是跟他客氣,他可不跟你客氣。

然后是桐葉洲大伏書院的現(xiàn)任山長,萬年老蛟出身,程龍舟。

曾是天外???。

自然而然,就聊起了桐葉洲的大瀆開鑿一事。

老秀才開懷不已,要說豪壯舉,我這關(guān)門弟子,說得不多,做得更多些。

程龍舟笑道:陳隱官在桐葉洲補缺一事,令人佩服。

老秀才沉默片刻,笑道:哪里哪里,當(dāng)仁不讓于師。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之后是皚皚洲韋赦,一位曾經(jīng)被認(rèn)為十四境是他囊中物的天才修士。

這位七十二峰主人走后,陸陸續(xù)續(xù)有大修士來此道賀,甚至還有青冥天下的幾位道門飛升境。

最后一位道賀之人,是那個綽號雞湯和尚的僧人神清。

大和尚,我們心里邊,先有個是非,得有個對錯。對吧

是吧。

————

落魄山,竹樓外的崖畔石桌。

明月當(dāng)空,像個富貴人家的大玉盤。

一個粉裙女童,和斜挎棉布包裹的黑衣小姑娘,一起賞月,她們聊著好像總也說不完的悄悄話。

今夜的碎嘴零食,不是糕點和瓜子,而是一枝枝映山紅的花瓣,都是右護法今晚獨自巡山的戰(zhàn)利品。

桌邊石凳不矮,暖樹可以雙腳觸底,個頭稍矮幾分的小姑娘,坐著就要靴子懸空了。

小米粒突然趴在桌上,讓暖樹姐姐伸出手,暖樹不明就里,還是伸出手掌,小米粒抬起手掌,輕輕呵了一口氣,再握拳使勁搖晃幾下,最后拍在暖樹姐姐的手上,一本正經(jīng)道:裴錢說那些飛檐走壁的頂尖高手,可以動輒將一甲子、百年內(nèi)力傳給別人,我這邊呢,學(xué)武不精,但是!我這只手,有仙氣哩,暖樹姐姐,送給你,收好收好!

暖樹仍然一頭霧水,還是手掌攥拳,柔聲笑道:收到了。

小姑娘點點頭,雙臂環(huán)胸,側(cè)過身,面朝崖外,晃蕩著雙腿,腳后跟一次一次敲打石凳,氣呼呼道:其實呢,原本是打算送給裴錢的,她這么久不回家,那就怪不得我嘍。

說到這里,小米粒轉(zhuǎn)頭解釋道:因為裴錢才上了幾天學(xué)塾,一早還喜歡翹課,不像暖樹姐姐,你每天都看書,用不著這點我從字帖那邊蹭來的仙氣。

原來是上次好人山主在桌上,當(dāng)著小米粒的面,攤開了蘇子和柳七的兩幅字體,自然是毋庸置疑的真跡了。

畢竟是自家先生親自與他們討要而來,這要能假,天底下就沒有真了。

當(dāng)時小米粒就伸手觸碰了兩幅字帖,覺得自己肯定沾了些仙氣的。

夜深了,一個晨起打掃庭院,一個要巡山,就一起返回住處。

她們離開石桌之前,發(fā)現(xiàn)竹樓一樓依舊泛著燈光,好人山主還在挑燈看書呢。暖樹豎起手指在嘴邊,小米粒使勁點頭,曉得。

暖樹先將小米粒送到院門口,與暖樹姐姐道了一聲別,小米粒不著急挪步,等到暖樹姐姐走遠(yuǎn)了,她才走近門口,雙膝微蹲,就像扎了個馬步,雙手作氣沉丹田模樣,緩緩遞出一掌,掌心貼在大門上,輕喝一聲,便將那沒鎖的院門給撞開了,聽著吱呀作響的開門聲,黑衣小姑娘收回手掌,重新挺直腰桿站定,大步跨過門檻,十分滿意,點點頭,按照當(dāng)年裴錢從武俠演義小說上邊看來的說法,自己這一掌,怎么都得有個三十年內(nèi)力了。

右護法回家不栓門,出門也從不鎖門,門鎖都是做做樣子,以前是方便裴錢串門,后來是習(xí)慣成自然了。

小米粒到了住處,她住的那間屋子也是書房,搖頭晃腦走到書桌旁,點燃油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呵,雙腳重重踩地!

屋內(nèi)桌凳都是老廚子親手打造,所以顯得小小的。

桌上書籍不多,整齊疊放在一起,多是小時候的裴錢看過,再送給小米粒的。

小米粒歪過頭,摘下那只每天形影不離的心愛棉布挎包,放在桌上,輕輕拍了拍挎包,咧嘴笑道:闊綽!

大驪舊北岳地界,龍泉劍宗,猶夷峰。

劉羨陽正在閉關(guān)。

說是閉關(guān),其實就是關(guān)上門睡覺,不過卻不是以往那種打瞌睡。

化名余倩月的賒月,很清楚劉羨陽此次閉關(guān)不同尋常和輕重利害,她就干脆留在劉羨陽屋外,寸步不離。

反正以她的大道根腳和境界修為,一年半載不合眼都不覺得疲憊。

那個叫李深源的少年,最終還是選擇拜徐小橋為師,在煮海峰那邊修行。

劉羨陽先前說過,出關(guān)之后,要走一趟洪州,除了那邊是古蜀劍仙的聯(lián)袂羽化留下仙蛻之地,出產(chǎn)巨木的洪州豫章郡地界,還留下一些傳自遠(yuǎn)古的娛神、祭祀傳統(tǒng)。

賒月聽到一陣腳步聲,她轉(zhuǎn)過頭,一個木訥漢子徒步登山,來到這座猶夷峰,瞧見了那個一年到頭穿棉衣的圓臉姑娘,點點頭,在余倩月這邊,被劉羨陽稱呼為阮鐵匠的男人,還是有笑臉的。

阮邛雙手負(fù)后,腳步很輕,到了這邊,也只是以心聲問道:他在閉關(guān)

賒月點點頭,解釋道: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可能會比較兇險。

阮邛同樣點點頭,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走這么一趟猶夷峰,不過男人還是用一種看似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羨陽就是個閑不住的人,以后有勞余姑娘多擔(dān)待些。

賒月想起劉羨陽在閉關(guān)之前的那番對話,她微微臉紅,難得有幾分羞赧,不過她就不是那種扭捏的女子,說道:阮先生,我要是真跟劉羨陽結(jié)為道侶了,會不會給龍泉劍宗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阮邛搖頭道:不會。

賒月輕輕嗯了一聲。

阮邛看了眼屋子,才來一小會兒,就轉(zhuǎn)身離去,似乎想起什么,也沒轉(zhuǎn)頭,依舊雙手負(fù)后,只是腳步放緩些許,說道:如果,我只是說如果,以后羨陽這小子哪里做得不對了,他又是讀過幾天書的,歪理多,你吵架吵不過他,或是他犯倔,死要面子,不肯跟你認(rèn)錯道歉,就跟我說一聲,我不當(dāng)宗主了,好歹還是他的師父,罵他幾句總是可以的。

賒月笑容燦爛,記住了。

在賒月的印象中,阮師傅好像就沒有跟誰說過這么多的話。

阮邛剛加快腳步,沒走出幾步,便猶豫了一下,男人停下腳步,說道:按照小鎮(zhèn)那邊的習(xí)俗,一般喜酒是要辦兩場的,一場在男子家鄉(xiāng),一場辦在女子家里,所以到時候一場酒席在槐黃縣城辦,另外一場,余姑娘要是不嫌棄,就在我們龍泉劍宗這邊擺酒,在猶夷峰之外隨便挑座山頭好了,喝過喜酒,那座山頭就是余姑娘的道場了,就當(dāng)是我這個長輩的一點心意。至于劉羨陽的伴郎,照規(guī)矩,是要跟著新郎官喝兩場酒的,可以幫著羨陽擋擋酒。

賒月聽到這些,看著那個好像用很大氣力才說出這些家常話的背影,她沒來由有些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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