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練,徐千嶼和高逢興從操練場一端打到另一端,徐千嶼橫劍一擋,兩劍相觸,嗡聲不絕,高大的男人倒退幾步,堪堪站穩(wěn)身形。
高逢興放下劍:“你進益了?!?
徐千嶼自己也吃了一驚。她分明記得,一開始時師父只消拔i出半個劍,就能將她撞得很遠,當時還以為是他那把劍甚好,遠勝自己。
高逢興道:“拳有拳風,劍有劍勢。你帶出劍勢,哪怕手里拿一根木棍,而對方拿的是屠龍寶刀,你也能削鐵如泥?!?
徐千嶼懂了:“謝謝師父?!?
“還叫師父?”高逢興沒好氣地看著她,那雙眼睛不瞪人,看著倒也不那么兇悍了,甚至有些溫和,“你出師了。出了這個操練場,以后我們就是同門,叫師兄。”
徐千嶼低著頭想,大家都是同門,人家都做了師父,她怎么才入門呢。
高逢興又抱臂道:“你的內(nèi)功跟誰學的,怎么升階這么慢?這批弟子,大部分都筑基了。有了筑基之體,無病無災(zāi),也不會這么容易累了。有欺負別人的功夫,好好修習內(nèi)功,別叫它拖累你。”
徐千嶼亦很煩,她哪里整日欺負別人了。再說,她又不是不練。
她日日按無真的方法打坐,又叫系統(tǒng)幫她念五頁心法,靈池始終卻無法擴充,鬼知道內(nèi)功都修到哪里去了。
初始時沒注意,但見旁人紛紛升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擴靈池的速度慢了。但內(nèi)功講求從一而終,若要改練他人之法,又得從頭來過。徐千嶼想了很久,還是選擇相信無真。
那個夢影筒中課程,她已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凡事需對比,有了那老道的夢影筒對比,方知無真授課是多么簡潔明了。可惜她只有一個夢影筒,其中所授,也不過只到弟子筑基。
她練完了,還沒能筑基。
她總覺得,無真師叔術(shù)法高超,一定還有什么潛藏功能沒被她發(fā)現(xiàn),便對著看過千百次的幻象,不甘地喃喃:“真的沒了嗎?”
系統(tǒng)都忍不住道:“真沒了。他已經(jīng)被你榨干了。”
那浮在空中打坐的少年的幻象,無地睜開眼睛,片刻,又忍耐地閉上。
徐千嶼很失望,嘴角便撇下:“他怎么這么容易被榨干呢。”
幻象:“……”
系統(tǒng)提議道:“不然,咱們?nèi)o真師叔的閣子里探望一下他的肉i體,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獲,比如另外一只夢影筒?!?
徐千嶼勾唇:“你就是想騙我去攻略謝妄真?!?
她無情地一拉被子,熄燈睡了。
系統(tǒng)被揭穿,很是失望,但又覺有戲。因為這次徐千嶼的語氣沒有前幾次那樣抵觸,沒準她太渴望內(nèi)功進益,真的會考慮它的瞎話。
眼下三個攻略對象,師兄,還算穩(wěn)步推進;阮竹清,人還不知在哪。謝妄真在無真師叔體內(nèi),雖然只有三分之一的魂魄,很可能是個癡呆,但刷下好感度,總沒有壞處。
不然,它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啊?
徐千嶼斜插在瓶里的荷花半綻,引來一只蜜蜂,嗡嗡地繞其盤旋。系統(tǒng)被其騷擾,想到什么,咬咬牙,向它沖了過去。
翌日一早,徐千嶼在梳頭時果然道:“我可以去探望一下無真?!?
昨夜里她夢見無真親自指點她到筑基,醒來發(fā)覺是夢,非常惋惜。
萬一真&303記40;能找到另一只夢影筒呢。
系統(tǒng):“太好了。你看那桌上,我早已為你準備好道具?!?
道具是玉碗里承裝的一碗花露。
系統(tǒng):“花是謝妄真最愛的桃花,水是清晨的露珠,還加了甜甜的蜂蜜,女主標配。陸呦就是靠這個治愈了謝妄真。快搶在她前面送給他!”
徐千嶼端起碗,怔了,她分明記得昨晚這碗還是空的,她準備拿來裝敷臉花瓣的。
“你怎么做的?”
系統(tǒng):“我自有辦法?!?
怎么做的,它昨夜里附身一只小蜜蜂,也就來回飛舞了兩千多趟吧。
回來后,它開始后悔寫錦鯉文。
畢竟每一條錦鯉背后,都可能有兩千只累死的小蜂蜜。
但奇怪的是,以往它不能離徐千嶼太遠,否則便會衰弱消失。但經(jīng)這幾日又是背書又是寫字的磋磨,它的力量不減反增,竟能飛到好幾個院落之外。
徐千嶼何等聰明,端起碗看看,便沒忍住笑了,笑得令人牙癢癢:“你可真不容易,何不叫醒我呢?”
可云頓時嚷嚷起來:“快去吧你!”
無真師叔住在蓬萊南隅,桃樹環(huán)繞,芳菲凋零而枝葉茂密,因久不修剪,相互勾連,幾乎形成一塊藩籬。
徐千嶼艱難地撥開樹叢,踏上鋪成地毯的干枯殘紅,看見那閣子門窗緊閉,如被塵世遺忘,有恍若隔世之感。
夢里第一次見謝妄真,就是在此處。那天下著小雨,今日天氣卻很晴朗。
正想著,一顆石子破窗而出,照她腦門襲來,幸而徐千嶼躲開,石子擦著太陽穴飛過。
徐千嶼先是一驚,見手里花露潑出來半碗,不由大怒。小心放下碗,撿起墻根下的石子便丟了回去。
又一顆石子嗖地從破洞口穿出,徐千嶼拿了塊更大的砸了回去。
嗖嗖嗖,窗欞崩裂,白紙上一連綻開數(shù)個洞。
系統(tǒng)眼見兩人打了起來,簡直要哭:“別打?。?!”
里面安靜了。
徐千嶼亦丟下石子,端起碗,面色陰郁:“可云,你辛辛苦苦做的花露,你看他是人嗎?”
說罷轉(zhuǎn)身要走:“不送了。”
“別!”系統(tǒng)央求,“求你,我沒事,別管我,讓我再做十碗都行!快進去!”
徐千嶼步伐一頓,背后無真的房門竟“吱呀”一聲開了。
但里面又寂然無聲。
徐千嶼轉(zhuǎn)身,不信邪地推門進屋。
因門窗被白紙遮蔽,這座閣子一直暗不見光,蕭索冷肅,熏香幽幽地盈滿屋子。
內(nèi)里布局,徐千嶼很熟悉,不必看太清,輕車熟路地摸至窗下的塌邊,冷眼向下看。
塌上睡著一個人。
窗上破洞滲入的光,照在塌上那少年蒼白的臉上,他雙目緊閉,嘴唇亦無血色,看上去幾無生機。袖中滑出一截手腕,手上仍緊緊攥著一枚石子,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
他的下半身,繡金線黑袍與黑氣混沌一片。黑霧如同游龍縈繞,鎖鏈一樣將其困在塌上,不得動彈。
徐千嶼見此景一驚,知道那黑氣是魔氣,反手抽劍,向魔氣剜去。
魔氣碰到她的劍尖,竟如被火灼燒,爭先恐后逃離消散。
那少年就在此時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