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歲冷漠開口：“而這次，我們已經(jīng)在迷宮之外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要他們魂魄融合，我們立刻動手?！闭f著，她抬眼，“而且，你手中，還有一道連心符，不是么？”

“你不怕簡行之和藺之一樣，再入魔一次？”

秦婉婉咬牙。

“他承載的是藺之的善，”太恒肯定，“我知道，他不會。”

“可善也是會變成惡，人心足夠失望就會絕望！”

“那你要我們怎么辦？”上歲看著秦婉婉，“邪神之所以是神，是因?yàn)樗麤]有軀體，它是魂體，是信念，如果沒有一個容器裝載它，它斬之不盡，它不死，你要修真界其他人如何？但凡有其他辦法，我們就不會選這一個。”

“那如果今日要死的是我，是父君呢？！”

秦婉婉提聲，上歲紅了眼，她咬牙：“一樣的決定。”

“我們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放縱邪魔，秦婉婉，”上歲一字一句，“如果你沒有其他辦法，你就得放棄他！”

秦婉婉說不出話，她和上歲對視，好久，她開口：“你們不讓簡行之從仙界回來，是因?yàn)樗挥幸换晁钠?，邪神有可能操控他的身體。如果他的魂魄完整呢？”

上歲不答，秦婉婉繼續(xù)追問：“如果他不是藺之的一魂四魄，如果他只是簡行之，他能殺了邪神嗎？”

“邪神是神！”

“他也曾經(jīng)是人！”秦婉婉提高聲，“雪山之上，他也曾經(jīng)只是一個普通書生，不是嗎？！”

“你們已經(jīng)犧牲過一次藺之，這一次，”秦婉婉提劍轉(zhuǎn)身，“我不會讓簡行之步他的后塵。”

“秦婉婉！”上歲咬牙，“你不要任性！各大宗門已經(jīng)在那里補(bǔ)下法陣誅殺邪神，這是藺之當(dāng)年和洛不凡做下的約定，修真界為此籌謀百年不可能因?yàn)槟阏f變就變，你過去我們不會管你！”

“娘，”秦婉婉背對著她，聲音平穩(wěn)，“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懶，貪玩，軟弱，能躲就躲，什么都需要你們幫忙，需要你們遮風(fēng)避雨?！?

上歲一愣，秦婉婉仰頭，她看向遠(yuǎn)處，眼前回憶起簡行之一貫生氣勃勃的模樣：“可是我遇到簡行之，他督促我，陪伴我，他教會我堅(jiān)持，教會我勇敢，讓我感覺贏是什么感受，也讓我明白，凡事只要我活著，就不能放棄?！?

“這一次，這是我的選擇，你們愿意幫忙，我很感激，”說著，秦婉婉走出山洞，“你們不愿意，也本也是我自己該走的路?！?

說著，秦婉婉走出山洞。

南風(fēng)遲疑片刻，他回過頭，看了山洞里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謝孤棠身上。

“謝道君，翠綠大人，我只是一只小螞蟻，也不懂你們所謂的蒼生大義，但我知道一件事。簡道君會給我洗澡，喂我糖吃，他不負(fù)我，我不負(fù)他。簡道君把你們當(dāng)朋友，”南風(fēng)盯著謝孤棠，“你們這些道君，就是這么做朋友的嗎？還是說你們修問心劍，真的心都沒了？”

“南風(fēng)……”

謝孤棠喃喃，南風(fēng)轉(zhuǎn)過頭，追著秦婉婉就沖了出去。

南風(fēng)變成螞蟻狂奔，追在秦婉婉身邊，大喊了一聲：“主人，上來！”

秦婉婉驚詫回頭，看見南風(fēng)，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從天上落到南風(fēng)身上，急忙開口：“你怎么來了？”

“我陪你去找簡道君！”

“你……”秦婉婉有些說不出話，“你不是想要飛升嗎？我等會把靈契解開，你就自由……”

“我要救簡道君！”

南風(fēng)打斷她，眼看著就要到那些修士布陣的地方，南風(fēng)急促囑咐：“主人，等一下我沖進(jìn)去撞開這些修士，你就直接往迷宮沖！”

“你要小心?！?

秦婉婉聽到這話，知道也不能多想，拍了拍南風(fēng)的腦袋：“回頭，我多給你糖吃?！?

“簡道君天天喂著呢?！?

南風(fēng)說完，突然加速，大喊了一聲：“主人，抓穩(wěn)了！”

說話間，南風(fēng)突然變大，直接沖進(jìn)人群。

以洛不凡為首，上百修真界精英站在法陣中央，一只小山大的螞蟻突然沖了過來，修士轉(zhuǎn)頭劈頭蓋臉一堆法術(shù)，南風(fēng)猛地一甩，秦婉婉騰空飛出，南風(fēng)在人群中左沖右撞，秦婉婉提劍朝著似乎什么都沒有的半空就是狠狠一劍！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空中靈氣波動，但空間似乎紋絲未動。

洛不凡看見來人，很快鎮(zhèn)定下來，抬眼看向空中少女：“秦婉婉，你做什么？”

秦婉婉不說話，她立刻凝結(jié)靈氣在劍上，又是狠狠一劍。

南風(fēng)在人群中撞來撞去，威脅著周邊修士：“來??！來打??！”

“秦婉婉，”洛不凡明白秦婉婉要做什么，他著急出聲，“這個空間結(jié)界你打不開！”

“那你管我？”

第三劍狠狠劈下，過大的力道，震得秦婉婉整個人一口悶血。

她毫不猶豫，第四劍！第五劍！

她的劍斬得周邊地動山搖，山洞里的四人感知著靈力震動，都不出聲。

好久之后，謝孤棠突然起身，走出山洞。

雪山之上，大雪紛飛，謝孤棠站在洞口，看著遠(yuǎn)處天空一陣一陣亮起來劍光和其他法光。

翠綠站到謝孤棠身邊，聲音平靜：“你不過去？”

謝孤棠不答話，翠綠自自語：“我不敢過去。我真羨慕你，修問心劍，就不會有那么難過了。”

“你等的是明凈真君，”謝孤棠看著雪花落下來，“你也會難過嗎？”

“我等的是明凈真君，”翠綠垂下眼眸，“可簡行之相處久了……”

“我沒有朋友?！敝x孤棠突然開口，翠綠疑惑，就聽謝孤棠平淡出聲，“從小，所有人都說，我修問心劍，冷心冷清，我不會有親人，也不會有朋友。可其實(shí)我會難過，我不知道我和其他人有什么區(qū)別，可所有人都說我冷心冷情。因?yàn)槲也粫?，不會哭?！?

“我努力的學(xué)，我學(xué)所有人的表情，所有人的動作，可我還是知道，我是異類。只有簡行之和秦婉婉——”

謝孤棠轉(zhuǎn)過頭，看向翠綠：“只有他們承認(rèn)過，我是朋友?！?

“謝孤棠……”

翠綠愣愣看著謝孤棠，謝孤棠轉(zhuǎn)過頭，看著風(fēng)雪。

“所有人都說，問心劍，是最接近天道的劍意，我們能窺見最接近天道的規(guī)則?！?

“如果我可以窺見天道的規(guī)則，”謝孤棠伸出手，接住雪花，他眼前莫名有無數(shù)金線宛若星軌穿插，他走進(jìn)雪中，茫然喃喃，“那天道可不可以告訴我，當(dāng)年雪山之上，留下那一個書生，為什么變成邪神；藺之以身飼魔，為何最終入魔；而如今簡行之，又當(dāng)真會因至純至善，如我們所愿嗎？”

翠綠說不出話，謝孤棠問出這些問題，周邊金線化作金粒，飛灑在他周邊，他看著這些金線所牽連的因果，他伸出手，緩緩閉上眼睛。

他腦海中，是花城醉酒那一夜，簡行之坐在船上，拿著酒壺，仰頭看上方荷葉。

流水倒映星光，他說得漫不經(jīng)心：“我和婉婉說，要你們愿意去，等你們飛升，我請你當(dāng)伴郎，翠綠當(dāng)伴娘?！?

“行舟說過，問心劍……”

“我不信，”簡行之轉(zhuǎn)頭，看他笑，“我就信我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反正我心里吧，你就是我朋友?！?

那一瞬間，華光落在他身上，周邊靈氣涌動。

“謝孤棠……”翠綠有些不安，她看著靈氣不斷卷入身體的謝孤棠，“你想做什么？”

“翠綠，”謝孤棠緩緩睜開眼睛，“我看到的天道，不是這樣?！?

“我，”他說著，慢慢浮起笑容，“不想放棄簡行之?！?

他過去其實(shí)不知道什么是笑，什么是哭，他花了很多時間模仿其他人，可這一刻，他卻清晰知道，笑是代表什么。

說話間，他消失在原地，翠綠驚慌出聲：“謝孤棠！”

而這時，秦婉婉站在各大宗門準(zhǔn)備的法陣之中，她周身染血，南風(fēng)早已被人用捆仙繩鎖在一邊，嗚嗚叫著掙扎。

她劈不開這個循環(huán)空間，反而被自己靈力反噬。

大家站在旁邊，不敢動她，只能勸解：“秦姑娘，”柳月華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去，“你已經(jīng)試過很多遍了，算了吧。”

秦婉婉不說話，血糊在她眼睛上，她手里握著簡行之送她的玉蘭玉墜，艱難走到透明的空間結(jié)界前。

“簡行之?！?

她用劍一劍一劍砍著結(jié)界：“簡行之?！?

她的血滴在空間結(jié)界。

簡行之抓著玉墜，走在沒有盡頭的長路上，隱約好像聽見有誰在叫他。

他仰起頭，看著上方。

他周邊都是人影，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不知道自己要到何處。

但他只是有種莫名的信念，讓他一直往前走。

而此刻，他終于聽到外界的聲音。

“簡行之?！?

簡行之，他的名字。

這世上，有一個人，一直在等待簡行之。

“秦……”

記憶紛飛而來，他喃喃出聲：“婉婉……”

音落那一瞬，他仿佛感知到什么，猛地睜大眼，抬手一劍，狠狠劈了過去。

他的劍從他第一次打通的通道直接出去，和劈在外面的秦婉婉的劍觸碰在一起，也就是那一剎，兩個空間終于融合，他們兩之間仿佛隔了一層玻璃，看見傷痕累累的對方。

晶瑩剔透的結(jié)界在碎裂開去，秦婉婉看見簡行之，她揚(yáng)起笑容，整個人放心往前傾倒，簡行之一把攬住她，他也沒有力氣，膝蓋一彎，便跪在了地上，將秦婉婉抱在懷中。

“出來了！”

有人驚慌出聲，洛不凡立刻下令：“結(jié)陣！”

音落剎那，巨劍從天而降，落向法陣中相擁的簡行之和秦婉婉。

“婉婉……”

簡行之沙啞呢喃，一手將護(hù)在她背上，一手將微弱的靈力凝在劍上。

然而就在巨劍即將落到他們身上剎那，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和巨劍“轟”的撞擊在一起。

簡行之和秦婉婉一起回頭，就看謝孤棠一手執(zhí)劍，擋在他們身前。

化神期修為一路彌漫開去，他如同一開始相見時他們所知那個君子劍修，廣袖獵獵，長發(fā)翻飛。

“走?！?

他沒有回頭，冷靜出聲。

簡行之看見來人，迅速反應(yīng)過來，抱著秦婉婉就化作一道華光急掠出去。

“孤棠！”

洛不凡震驚看著出現(xiàn)在原地的人，謝孤棠一劍轟開法陣，手中劍花一挽，攔在簡行之和秦婉婉的去路上：“掌門。”

“你瘋了？”洛不凡急促出聲，“你師父在死生之界苦苦維持結(jié)界，他撐不了多久，你知道死生之界結(jié)界徹底破開前還沒殺邪神，那這些邪魔和邪神聯(lián)手是什么后果嗎？！”

“知道?！?

謝孤棠平靜開口，說著，他抬手舉劍，單膝跪下：“所以孤棠自請入死生之界，替換師父，成問心劍下一任守護(hù)者。”

洛不凡一愣，謝孤棠冷靜出聲：“孤棠已觸天道，至化神期大圓滿，半步渡劫，愿鎮(zhèn)守死生之界，若邪神與死生之界聯(lián)手，孤棠愿以魂魄修為填補(bǔ)封印，生生世世，不入輪回，保我修真界無虞。”

“師兄！”

洛行舟聞，大驚出聲：“你說什么？”

“這世上不當(dāng)只有一個藺之，”謝孤棠抬眼，看著洛不凡，“請掌門應(yīng)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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