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見他不,不由得道:“你在想什么?”
“殿下,”裴文宣遲疑著道,“今日蘇大公子來時,特意打扮過?!?
“所以呢?”李蓉不解,裴文宣笑起來,提醒道,“蘇大公子,大約沒想過上官小姐會設(shè)計(jì)他?!?
“這不是開玩笑嗎?”李蓉被裴文宣的話逗笑,“蘇家哪個不是人精,他就算對阿雅有幾分好感,還能真的傻了以為阿雅不會算計(jì)他?”
裴文宣將棋子扣在棋盤上,神色溫和:“殿下,你覺得我是個聰明人嗎?”
“那自然是的?!?
李蓉肯定開口,捻了棋子落在裴文宣棋子的旁邊,裴文宣笑著抬眼:“可當(dāng)年,在最后一刻之前,我都信殿下不會對我出手?!?
李蓉沉默下來,裴文宣和她交錯落子,聲音平緩:“您和阿雅小姐,都把人心看得太壞,但許多時候,其實(shí)人并不是像殿下和上官小姐所想的那樣,完完全全理智。一個人內(nèi)心深處,總有那么幾分莫名其妙對他人的依賴和信任。蘇大公子雖然與我們立場不同,但卻是個真性情之人,他將感情看得極重,為了喜歡的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欣賞上官小姐,沒有提防她,不很正常嗎?”
“你這么說,你好像很了解他。”
李蓉挑眉,他記憶里,裴文宣和蘇容華的關(guān)系并不好。裴文宣將袖子按在一旁,將棋子放到棋盤最遠(yuǎn)處:“我與他雖然不曾親近交往,但當(dāng)年蘇家的案子,我有參與。”
李蓉聽到這話,動作僵了僵,裴文宣察覺她的異樣,假作不知,端了茶道:“殿下可知,當(dāng)年太子殿下,為何一定要?dú)⑻K容華?”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會突然說起這些往事,她遲疑了一下,她有些不敢詢問,卻又知道,這或許是她終有一天要去邁過的坎。
她垂下眼眸:“為何?”
“也因?yàn)樘拥钕聭岩?,秦真真死于蘇容華之手?!?
李蓉聽到這話,豁然抬頭,震驚看著裴文宣:“這怎么可能?蘇容華為什么殺她?!”
當(dāng)年有無數(shù)人想殺秦真真,諸多理由,但是怎么都和蘇家搭不上邊。
蘇家沒有女子進(jìn)入后宮,蘇容華毒殺秦真真,又是哪里來的理由?
“我以前也想不明白,所以我一度以為,是太子殿下弄錯了。”
裴文宣抿了口茶,抬眼看向李蓉:“直到今日,我才終于確認(rèn),蘇容華,或許真的有理由?!?
李蓉不敢開口,裴文宣將答案徑直公布:“這一世,蘇容華與上官雅就在同一個賭場,此事發(fā)生與殿下介入他們關(guān)系之前。那上一世,他們就沒見過嗎?”
“秦真真死于毒殺,本該母子斃命,但那孩子僥幸活了下來,殿下想,此事最大受益者是誰?”
無需裴文宣再說,李蓉已經(jīng)明白。
“阿雅……不是這種人?!崩钊仄D難出聲。
“上官雅不是,蘇容華呢?”裴文宣平穩(wěn)道,“依照那時候秦真真受寵的程度,以及陛下對世家的態(tài)度,上官小姐的孩子,立為儲君的幾率太小了。”
“蘇容華上一世至死未曾娶妻,我查他時,所有接觸過他的舞姬,都說他只賞歌舞,不談情愛。如果不是心中有人,又為何獨(dú)守其身至死?”
李蓉久不說話,她握著棋子,看著經(jīng)緯交錯的棋盤,仿佛是呆了一般。
裴文宣抬眼看她:“殿下為何不說話了?”
“裴文宣,”李蓉苦笑了一下,“我突然覺得,上一世我活得像個笑話。”
“我?guī)椭兰?,這一世你告訴我,世家作惡多端;我覺得川兒上一世暴戾無德,你說他是被逼無奈;我覺得蘇氏無辜,如今你告訴我,秦真真死于蘇容華之手。重活一輩子,”李蓉覺得有幾分嘲諷,“我是回頭來認(rèn)錯的嗎?”
“那我呢?”裴文宣抬眼看她,眼里也帶了幾分似覺人生荒誕之感的無奈,“我以為你驕縱無禮,心思狹隘,但哪怕秦真真,你也愿意給她一片天地;我以為你心中只有權(quán)勢,你卻也為民請命,徹查軍餉案;我以為世家無藥可救,爛到根里,你卻可以帶著上官雅告訴我,世家也有好人;我以為你一生不會低頭,你卻肯告訴我,讓我等一等。要說認(rèn)錯,”裴文宣笑起來,“我才是真的回來認(rèn)錯的?!?
“你看,回來才多久,”裴文宣嘆了口氣,“我對你說過多少次對不起了?”
“殿下,一個人若是一陣子過得不好,可以說是別人的錯,是上天的錯。如果一生過得不好,多多少少,總與自己相關(guān)?!?
“所以說,”李蓉端起茶杯,似乎是認(rèn)命一般道,“我們都是來認(rèn)錯的。”
“殿下,這不是認(rèn)錯?!迸嵛男爝^手去,拉住李蓉的手,“這是給我們一個機(jī)會,讓我們重頭來過?!?
李蓉動作頓住,她端著茶杯,裴文宣的話在她耳邊,她猶豫了很久,才抬起頭來:“那,阿雅的事,我們是不是該管管?”
“管什么?”
裴文宣有些奇怪,李蓉說得有些艱難,她語句顛三倒四,不順道:“就,蘇容華和她,如果……如果上一世錯過了,這輩子沒在一起,”李蓉抬眼看向裴文宣,“不是很可惜嗎?”
裴文宣愣了愣,他似乎是沒想到李蓉會這么想,李蓉征求著他的意見:“如果蘇容華喜歡阿雅,阿雅利用他,他不是會傷心嗎?”
“殿下覺得上官小姐不該傷蘇大公子的心嗎?”
裴文宣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李蓉,李蓉皺起眉頭,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溃骸叭羲徽\心,那是相互利用??扇羲姓嫘?,便該有其應(yīng)有的尊重。”
裴文宣沒說話,李蓉見裴文宣目光灼灼看著她,她被看得有幾分不好意思:“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沒有,”裴文宣笑起來,似乎有幾分狼狽低頭,“我就是才知道,我錯過你多少年?!?
“現(xiàn)在知道我的好了?”李蓉聽他夸自己,有幾分高興,她站起身來,“好了,我讓給上官雅帶信,趁著蘇容華還在牢里,亡羊補(bǔ)牢,為時不晚。”
李蓉說著,便讓人去給上官雅帶了口信,讓她去看看蘇容華。
上官雅正打算睡覺,就收到了李蓉帶來的口信,她在床上坐了很久,終于還是站起身來,換了身衣服,去了刑部大佬。
蘇容華已經(jīng)自己在刑部牢獄里睡下了,他睡到一半,就聽見外面的腳步聲,他假裝沒聽到一般,背對著上官雅沒有回頭。
上官雅在牢房門口站了片刻,許久后,她終于道:“蘇容華,我奉殿下之命前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蘇容華閉著眼睛,背對著上官雅,“我是生了三只眼還是五只手,還需要你這么大半夜過來看?”
上官雅抿了抿唇,不說話。
猶豫許久,她才道:“其實(shí)你說的話,我今晚回去仔細(xì)想過了?!?
“我覺得你可能說得也是真的?!?
“你今日打扮得這么花枝招展,的確也是將這頓飯放在心上,我這么利用你,的確是我的錯。你看這樣行不行,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蘇容華不說話,上官雅頭一次見他這么冷淡的態(tài)度,便有幾分難以說的不舒服,她悶著聲:“你別不理人啊。要不這樣吧,我們賭一把?”
說著,上官雅從懷里摸出一副牌來:“要是我贏了,你就別生氣了?!?
“要是你輸了呢?”
蘇容華終于出聲,上官雅摸了摸鼻子:“那……那你就繼續(xù)再氣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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