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鼴鼠并沒有再攻擊,它側過頭,左爪拿著火柴,右爪托著大臉,做了一個很多寵物狗都會做的可愛動作:“咦,你怎么有馬賽克的火柴?”鮮紅色的鼻子在空中動了兩下,鼴鼠嗅了嗅,再睜開眼,奇怪地說:“啊,你身上有馬賽克的味道,一股很嫌棄很嫌棄的味道!”
唐陌:“……”
廚子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抬頭正好看見大鼴鼠鋒銳的爪子,嚇得尖叫一聲。鼴鼠沖他發(fā)出一道尖銳的嘶叫,廚子嚇得差點又暈過去。
唐陌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上已經(jīng)沒了大火柴的花紋。按照鼴鼠剛才的說法,這根火柴能伴隨唐陌度過第二層,那說明在第一層也肯定有奇用。唐陌能感覺到,他并沒有把火柴的功能發(fā)揮出來,他只是盲目地揮舞火柴。
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晚一點攻塔,他或許能做出更萬全的準備。
……所以為什么現(xiàn)在就開始提前攻塔!
唐陌的腦海里閃過那個開啟攻塔游戲的偷渡客的名字,但他沒時間去抱怨,他冷靜地問:“偷渡客是哪一個,我們怎么把他找出來交給你?”
黎文和林巧同時睜大眼睛,看向唐陌。
洛風城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小姑娘彭麗雯臉色白白地看著唐陌,眼睛閃爍,似乎沒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林巧忍不住說:“真的要交出去?這個鼴鼠說要吃人……”
唐陌神色冷漠,反問:“那你代替偷渡客當它的晚餐?”
林巧一時噎住。
洛風城淡淡的聲音響起:“偷渡客是個殺人犯,或許他是迫不得已殺了人,或許是防衛(wèi)過當殺了人。在外界法律可能不會判他死刑,但黑塔厭惡偷渡客,已經(jīng)給他判了死刑。我們只是找出偷渡客,其他的事和我們沒有關系。”
李彬神色變幻,點點頭:“嗯,對……我們只是想找出偷渡客是誰而已?!?
大鼴鼠嘰嘰地笑了一聲:“我怎么知道偷渡客是哪一個。我的洞穴不夠大,你們一群人類聚在一起,偷渡客的味道飄得滿洞穴都是,找不出來。我給你們一個小時時間,找出那個可惡的偷渡客。如果找不到,我一個小時吃一個人類,一定能吃到偷渡客。”大鼴鼠看向唐陌:“哦對了,你和馬賽克關系很好,還借給我火柴……那我最后吃你好了。”
唐陌對這個恩賜沒太大反應。
大鼴鼠看著唐陌無動于衷的模樣,又嘰嘰笑了一聲,跑到角落里開始挖土。它似乎想把自己的洞穴挖大,挖了兩塊又轉過頭:“已經(jīng)過去兩分鐘了,你們找到偷渡客了嗎?”
眾人聽著大鼴鼠的話,頭上冒出冷汗。
李彬看了所有人一眼,咬牙問道:“我就問一遍,在那三天時間里,你們有誰……殺了人?”
毫無疑問,所有人都搖了頭。
“我就猜到會是這樣。”從一進洞穴,這個白領精英就是領頭者的模樣,現(xiàn)在也不例外。李彬強裝鎮(zhèn)定,開始分析局勢:“這只鼴鼠說過,偷渡客是在那三天時間里以殺人方式淘汰玩家的人。偷渡客一定擁有異能,身上還有很臭的味道。這個味道我沒有聞到,你們聞到了嗎?”
林巧搖頭:“沒有。我嗅覺一直很靈敏,這里只有土的味道?!?
大家都說沒有,李彬臉色難看起來:“那這個味道或許我們人類聞不到,只有它們聞得到。媽的,這該怎么把偷渡客找出來!”
洛風城:“偷渡客殺過人,有異能?!?
廚子因為昏迷很久,沒聽過大鼴鼠的科普,跟不上大家的節(jié)奏?!皻⑷耍?!異能?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沒時間和他解釋,李彬問道:“殺過人,有異能。所以呢?”話音剛落,李彬突然轉過頭看向唐陌:“你肯定有異能!”
唐陌剛才憑空變出了大火柴,那絕對不是人力可及,是異能。
黎文為唐陌解釋說:“大鼴鼠說我們七個人里有兩個正式玩家,四個預備役和一個偷渡客。正式玩家是參與黑塔的官方游戲而登錄黑塔的,唐陌應該是正式玩家吧。他認識一個叫馬賽克的人,那個人和大鼴鼠認識,肯定也和黑塔游戲有關?!?
唐陌:“我確實是參與黑塔游戲進來的,按大鼴鼠的說法,算是正式玩家。”
李彬卻搖頭:“在今天以前,你可能確實參與過黑塔游戲,但是沒人可以保證你是在那三天內參加的黑塔游戲?,F(xiàn)在距離黑塔發(fā)出‘地球上線’的公告已經(jīng)過去了四天。誰能確定你不是在第四天玩的游戲,在那三天里殺人了?”
唐陌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他剛想反駁,卻聽洛風城道:“他是正式玩家。黑塔厭惡偷渡客,偷渡客身上有味道。如果他不是正式玩家,那他在見到大鼴鼠前,肯定被大鼴鼠的同伴馬賽克發(fā)現(xiàn)了。他不會活到今天,還得到了剛才那根馬賽克的火柴?!?
唐陌詫異地看向洛風城,后者也看向他。
兩人都沒再說話,其他人也聽明白了。李彬道:“有道理,九成可能性,你確實是正式玩家。還有一成可能性,你是偷渡客,之前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掩藏了自己的味道,沒被那個馬賽克發(fā)現(xiàn)?!?
頓了頓,李彬突然走到七人中央,認真地看著大家:“現(xiàn)在我坦白,我是第二個正式玩家?!?
唐陌有些驚訝。
李彬苦笑了一下,舉起自己的右手:“我的異能很雞肋,具體能力我不想透露太多,但是在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一點用處都沒有。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掩飾一下我的異能效果?!?
異能是每個人的秘密,不想透露也情有可原。
只見李彬蹲在地上,伸出右指,開始在地上畫圓。流暢圓滑的曲線在地上漸漸出現(xiàn),這是一個極其工整的圓,最后一筆恰恰落在起始點,從始至終,形成一個完美而閉合的圓形。
這是一個不用工具、純粹用手指畫出來的圓。
林巧瞪大眼:“這么圓?你的異能該不會是‘能不用圓規(guī)畫出一個圓形’吧?”
這算什么異能?
唐陌微微蹙眉:“雖然這個圓太過工整,但并不能代表你有異能,你可能是專業(yè)學畫畫的?!?
李彬道:“那你再看。”
只見李彬伸出手指,在剛才那個圓形的旁邊,再次畫了一個圓。周而復始,飽滿圓潤,這個圓形又是一個極為完美的圓形,而且仔細一看。
“??!這個和剛才那個圓是不是一模一樣大?!”林巧驚道。
李彬一臉無可奈何:“我的異能具體是什么,我不想說,但我想你們應該相信我有異能了吧?我是剩下來的那個正式玩家?!?
“你……你有異能,為什么不能是偷渡客?”小姑娘彭麗雯站在林巧身后,怯生生地開口,臉色蒼白。
李彬:“我都主動站出來說我是正式玩家了,難道還會是偷渡客?小朋友,如果是偷渡客,現(xiàn)在肯定會藏著掖著,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有異能?,F(xiàn)在我們七個人里,只有這個兄弟最安全?!彼钢颇?,“他十有八|九真的是正式玩家。大鼴鼠說預備役也可以擁有異能,但幾率很低,我們就當他沒有。那么接下來出現(xiàn)的擁有異能的人,有一半可能性是偷渡客。”
李彬認真地分析著:“在這種情況下,我主動站出來,暴|露給你們我有異能。這能證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了吧?”
黎文站在唐陌身邊,插嘴道:“你也可能是利用我們的反向思維。”
李彬卻道:“既然這樣,你讓第三個擁有異能的人站出來。只要他敢站出來,他就肯定是偷渡客。因為我知道,我沒殺過人,我參加過游戲。這個小兄弟也是正式玩家。那么第三個擁有異能的,絕對是偷渡客!”
唐陌:“我相信你?!?
李彬剛才一直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但實際上他的嘴唇一直在微微顫抖?,F(xiàn)在突然聽了唐陌的話,他激動地一個哆嗦,直接走到唐陌身邊:“兄弟,謝謝。我真的是正式玩家,我可以把我玩過的游戲告訴你們,我告訴你們我是怎么贏得那個游戲的,都可以說?!?
唐陌笑了笑,搖頭道:“不用你特意說,我們每個人都要說?!?
昏暗的地下洞穴里,大鼴鼠嘎吱嘎吱地挖土,嘴里吹著愉悅的哨音。
在說出每個人三天內的經(jīng)歷之前,七個人聚在一起。
洛風城認真地掃視過每個人的臉龐,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殺人,我大致分為三種?!?
“第一種,意外型。這是最常見的殺人原因,很多時候人情緒激動,控制不住自己,可能是失手殺人;或者防衛(wèi)過當、一個不小心的意外,都可能殺了人。這是無心之過。如果我們當中的那個偷渡客是因為意外不小心殺死了人,在大鼴鼠說清楚偷渡客的定義時,他一定會情緒不安,覺得自己被人揭穿了,心虛而有所暴|露?!?
黎文驚道:“啊,那你不早說?,F(xiàn)在都過去那么久了,誰知道當時大家是什么反應啊?!?
唐陌道:“我注意了。當時所有人的反應都還算正常,沒太激動的。”
洛風城看了唐陌一眼:“他說的沒錯?!?
從進了這個洞穴后,唐陌就沒放松警惕過。經(jīng)歷過一次你死我活的雙人對抗游戲,唐陌不敢相信這些陌生的“隊友”。
洛風城繼續(xù)說:“所以八成可能性,我們當中的那個偷渡客,不是意外犯罪,他知道自己在殺人,是故意為之。第二種殺人模式,是兇殘型。只是單純地要殺人,原因一般是滿足自身各種變態(tài)的心理或身體需求?!?
大家摸了摸脖子,有點冷。
這種殺人犯也不少見,連環(huán)殺人犯基本屬于這種類型。
但唐陌卻皺緊了眉頭。
只聽洛風城最后說道:“我想,我們當中的這個偷渡客應該屬于第三種。故意殺人,卻沒有殺心。他知道自己在殺人,但是并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他有自己殺人的理由。所以在被揭穿的時候,他不會驚訝,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做過什么,為什么要那么做?!?
黎文吞咽了口口水:“……我也覺得我們當中應該沒有那么反社會的瘋狂殺人犯?!?
林巧覺得有點冷:“我也同意。應該是第三種?!?
唐陌一直很安靜地聽洛風城說完了所有的話,他走到洛風城的面前,笑著說:“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那么我們現(xiàn)在可以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了吧?不如就從你開始。洛先生,你在那三天里做了什么事?你真的是個游戲設計師?在哪兒上班?”
洛風城微微抬首,看著眼前的黑發(fā)年輕人。
唐陌的表情沒有太多攻擊性,但是目光里卻夾雜著一絲懷疑和質問。
兩人對視許久。
洛風城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證件,遞了過去:“那三天,我在黑塔下進行黑塔研究試驗。正式認識一下,黑塔研究所上海分區(qū)a組組長,洛風城?!?
清脆的童聲在空蕩蕩的圖書館里回響,進入唐陌和神棍的耳中。一般游戲都會有獎勵,哪怕是網(wǎng)上紙牌游戲也能獲得什么歡樂豆之類的獎勵,唐陌早就猜到這根大火柴恐怕就是他的獎品。
但是那個“來自馬賽克的鄙視”是什么?!
這不是任務線索么?神特么的游戲獎勵!
唐陌的臉色忽青忽白,心里復雜。相對于他,神棍更是精神恍惚。
神棍是這場游戲的輸家,有獎勵,一般也有懲罰。普通的游戲輸了可能是輸錢,黑塔游戲輸了,誰也不知道會失去什么。
黑塔沒有明確告知懲罰,神棍懵了很久,動作緩慢地轉頭看向唐陌:“……我會死嗎?”
這個問題唐陌也無法解答。他安慰道:“應該不會那么嚴重吧。”
神棍一下子得到了信心:“我相信你。你那么聰明,說的話有道理,它不會那么殘忍的,它是神,它要帶給我希望和重生,它是我的神……”
唐陌拿著大火柴,目光平靜地看著漸入癲狂的神棍。
沒有在第一時間告知游戲懲罰,這讓他有了一絲不安。好像是黎明前的平靜,這種不符合游戲常理的行為往往代表了更加可怕、無法預知的結果。但唐陌也同時在心里勸慰自己:如果游戲失敗真的就要死,那這個世界上恐怕得死至少一半人吧?
死幾十億人,這怎么可能?
應該不可能。
應該不可能吧……
對抗游戲已經(jīng)結束,圖書館卻沒有恢復正常。唐陌和神棍試了一下,依舊無法下樓。同時,三樓窗外也是一片空白。
他們還沒有回到蘇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陌和神棍依舊被困在圖書館三樓。
墻上的鐘劃過六點,唐陌突然身體緊繃,一種沒由來的恐慌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的心臟再次跳得飛快。
砰砰直跳的心臟似乎下一秒就能從胸口飛出來,唐陌一把扶住了書架,可是身體根本穩(wěn)不住,他順著書架癱坐在地上。神棍趕緊從遠處跑了過來:“你怎么了?”
過快的血液流速讓唐陌在臉在一分鐘內就變得通紅,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紅得嚇人,好像被煮熟的螃蟹。神棍驚恐地往后倒跌了一步,很快他鼓起勇氣走到唐陌的身邊:“你沒事吧?你怎么這么紅,臉也好燙……你這是發(fā)燒了?!”
唐陌只是心跳太快,神智依舊清醒。他努力地說出了兩個字:“心臟……”
神棍立即會意,用手覆了上去:“你的心怎么跳得這么快!這每分鐘得有200下……不,有300下了吧?!”
唐陌已經(jīng)無法說出話了,他在腦海里糾正:是394下。
圖書館出不去,里面只有唐陌和神棍兩個人。唐陌忽然變成這樣,神棍毫無辦法,只能把他扶到服務臺的桌子上,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推開,讓唐陌躺下。做完這一切,神棍自個兒跑進衛(wèi)生間,用紙沾了水敷在唐陌的額頭上,希望能起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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