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崢腳步一頓,還是沒有回頭。
白若遙的笑聲如同生銹的銅鈴,明明應(yīng)當(dāng)很好聽,卻生了銹,嘎吱嘎吱地鉆進(jìn)寧崢的心里,令他煩躁生氣。但他忍住了。他不想和地球幸存者過多牽扯,他只想活下去,活到最后。
然而就在他快走到道路盡頭時,白若遙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再開口,聲音低啞而富有魔力,他笑著說道:“喂,聽說你有個雙胞胎妹妹?嘻嘻,她真的存在嗎……”
寧崢猛地回頭,錯愕地看向遠(yuǎn)處的娃娃臉青年。
三天后。
雖然唐陌完全不記得自己昏迷時經(jīng)歷了什么,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部分失去的記憶漸漸回到他的腦中。他肯定地對傅聞奪說道:“要攻塔?!?
傅聞奪冷靜地問道:“這是黑塔給的信息?”
唐陌搖頭:“我不記得了,但是我的潛意識告訴我,只有攻塔,才能得到更多的東西,知道真相。我們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不斷攻塔。而且你需要快點攻塔,擺脫偷渡客的身份?!?
回歸者需要淘汰地球幸存者,由此獲得自由,成為被黑塔認(rèn)可的玩家。然而偷渡客的情況并不比他們好多少。偷渡客參與任何黑塔游戲,都會被黑塔boss覬覦。傅聞奪這種強(qiáng)大的偷渡客還好說,許多實力并不強(qiáng)大的偷渡客在一開始就被黑塔boss偷吃下腹。
黑塔怪物真的會吃人,他們從來不開玩笑。
傅聞奪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好?!?
東三環(huán)高架上那一戰(zhàn),唐陌和傅聞奪是最后的贏家。但自那以后,他們和天選本就不穩(wěn)固的合作關(guān)系直接崩裂,雙方再沒聯(lián)系過。唐陌沒打算將自己的夏娃的獎勵里得到的信息告訴對方,他思索著什么時候去挑戰(zhàn)黑塔五層,在此之前要做哪些準(zhǔn)備。
漆黑的夜幕中,傅聞奪靠在窗邊,回首看著屋內(nèi)的青年。唐陌左手的撐著下巴,右手拿著一支筆,他在紙上畫出一張北京的粗略地圖,并且在其中圈出幾個圓圈。
這些對方都是北京有可能觸發(fā)副本、現(xiàn)實副本的地方。
五分鐘后,唐陌抬起頭:“姍姍和小聲什么時候回來?”
傅聞奪:“只是一個普通副本,以他們兩的實力,再過兩天應(yīng)該能出來?!?
唐陌點點頭。
唐陌和傅聞奪從沒把陳姍姍、傅聞聲看做自己的附屬,兩個小朋友也是強(qiáng)大的玩家。雖然兩人武力不高,但陳姍姍的頭腦和傅小弟的治療異能,在黑塔游戲里有時候比武力更加重要。放在任何一個組織、小隊里,他們都會是核心成員。
唐陌不會帶陳姍姍參加每個游戲、保護(hù)她,同理,傅聞奪也不會一直把傅聞聲拴在身后。
兩個小朋友需要獨立成長的機(jī)會。
唐陌心中已經(jīng)有了幾個地點,他打算等陳姍姍回來,兩人商量一下,確定四人接下來進(jìn)入哪個副本。
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微弱的風(fēng)聲拍打窗戶,發(fā)生嗡嗡的震動聲。
傅聞奪定定地看著唐陌,他手指敲擊窗臺,目光時不時地瞄向唐陌撐著下巴的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就在他思考很久打算開口時,傅聞奪神色一變,唐陌也猛地抬頭。傅聞奪已經(jīng)從口袋里拿出小飛鏢,嗖的一聲射穿窗戶,射向窗外。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大樓里傳得極響,門外的人躲開那只小飛鏢后,非常不滿地笑道:“喂喂,每次見面就這么打招呼,唐唐,傅少校,你們就是這么對朋友的?”語氣很輕松,但是在躲開小飛鏢時這人卻悄悄地松了口氣,確定這不是那只坑人的菲迪皮茨飛鏢。
唐陌站起身,握緊腰間系著的小陽傘,冷冷地盯著那個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娃娃臉青年。他聲音冰冷地喊出對方的名字:“白若遙?!?
白若遙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原來你還記得我呀,唐唐?!?
唐陌察覺到他泛酸的語氣,卻沒明白對方這是怎么了。不過神經(jīng)病人歡樂多,白若遙的想法他沒興趣去猜。
大樓內(nèi),白若遙只有一人,唐陌和傅聞奪卻有兩人。
唐陌和傅聞奪都沒動手的意思,兩人十分淡定,站在屋內(nèi)淡淡地看著門外的娃娃臉青年。白若遙不可能殺得了他們,但他既然敢來,就說明有離開的把握。所以唐陌、傅聞奪也沒動手的打算。
“你想做什么?”
白若遙一臉真誠:“我想你了,唐唐?!卑l(fā)現(xiàn)傅聞奪表情沉了幾分,白若遙以為他是在吃味,很大方地決定雨露均沾:“嘻嘻,也有點想(殺)你哦,傅少校?!?
唐陌沒理會這個神經(jīng)病的調(diào)戲,他的手指在小陽傘的傘柄上摩挲著,警告的意味不而喻。
白若遙聳聳肩:“難道我們不是朋友?”
唐陌掃了他一眼,就差直接拿小陽傘攻上去,告訴這個娃娃臉,誰是你的朋友!
白若遙也不生氣,但是他往后退了半步,半張臉隱在黑暗里,笑著說:“昨天黑塔發(fā)布的集結(jié)副本感覺很有意思啊。唐唐,你去嗎?”
唐陌和傅聞奪早就打算去,但唐陌冷冷反問:“和你有關(guān)?”
“嘻嘻,因為我會去?!?
唐陌:“……”他突然有點不想去了。
傅聞奪低沉的聲音響起:“你來這里就是為了說這個?”
白若遙沒有回答,他模仿黑塔的聲音,用平淡而無起伏的語氣說道:“叮咚!集結(jié)副本限時開啟。游戲地點:地底人王國的奇趣商業(yè)街,游戲獎勵:未知,游戲boss:圣誕老人。6月6日早上6點6分,請玩家前往東城區(qū)天壇,參與游戲……”
聲音戛然而止,白若遙嘴角的笑容越加燦爛。
“唐唐,傅少校。來嗎?”頓了頓,他嘻嘻一笑,又道:“對了,應(yīng)該說……”
“敢來嗎?”
華夏廣州,珠江旁,廣州塔。
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圓月高懸于天空中,撒下淡淡清輝。
這是世界第二高塔廣州塔,回轉(zhuǎn)瘦長的設(shè)計讓這座塔擁有一個窈窕纖細(xì)的腰身,也被戲稱為廣州小蠻腰。從塔底向上看去,尖細(xì)的塔身高不可見,幾乎與月同齊。然而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就在這座塔的頂端,一個扎著馬尾辮的高瘦身影站在天線桅桿的最頂頭,微微抬首,看著那輪陌生而熟悉的月亮。
慕回雪伸出手,摸向那輪月亮。她的雙眼里倒影著淺淺的月色,脖子上是一行金色六位數(shù)字。
冰冷的風(fēng)將她的黑色皮衣吹得獵獵作響,她仿佛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高,就這么站在塔頂靜靜地看著月色。過了許久,她用粵語低聲呢喃了一句“一齊去睇月光呀”,慢慢收回了手。
又看了一會兒,似乎是看膩了這月亮,慕回雪很想躺下來曬一曬月光,卻發(fā)現(xiàn)這尖細(xì)的塔頂根本沒給自己一個可以躺身的地方。她郁悶地看了看四周,除了腳下的塔尖,確實不可能給她睡下,她要是真不嫌棄地躺下,說不定還能被塔尖戳個對穿。
現(xiàn)在又沒法抓住設(shè)計者的領(lǐng)子,質(zhì)問他怎么不設(shè)計出一個曬月光的平臺,一點都不人性。無奈至極,慕回雪嘆了口氣,忽然整個人向后倒去。
這動作來得猝不及防,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廣州塔頂猛地向下墜落。六百米的高度,十五秒的下墜時間,她閉上眼睛,靜靜地享受這一刻被月光籠罩的感受。在距離地面還剩五十米左右時,她從腰間拔出鞭子,手腕用力,韌性十足的鞭子幾下?lián)羲椴A粔?,射入屋?nèi),纏上一根柱子。
慕回雪低喝一聲,借力在空中蕩了半圈,再穩(wěn)穩(wěn)落地。
她將鞭子系回腰間,抬步打算離開。不過才走了半步她就停下腳步,也不回頭,對著身后的人開了口。才說了兩個字她就想起一個月前,自己說粵語結(jié)果對方聽不懂的情況。她再開口道:“不用跟著我了,我今天離開廣州。”
蕭瑟的夜風(fēng)中,五個藏在建筑后的玩家齊齊一愣。其中有地球幸存者,有回歸者。
慕回雪雙手插在口袋里,邁步離開廣州塔。她走了數(shù)百米,竟然發(fā)現(xiàn)還有人跟著。她挑挑眉:“真系當(dāng)我唔殺人?”
五人齊齊停住腳步,不知道該不該動彈。
慕回雪抬起頭又看了眼月空,她忽然笑了起來。那是一個發(fā)自肺腑的喜悅的笑容,仿佛背著沉重的行囊艱辛地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終于看見了綠洲,快要得到解脫。不在乎生死,或許更在乎自由和解放。
她笑著說道:“我去北京找人殺我,你們不用再跟著我了。”
五人被她這話震得一時間沒怔在原地,等反應(yīng)過來,一抬頭,人早已消失不見。
我去北京。
……找人殺我。
這話聽起來完全是個笑話,可是這五人卻覺得慕回雪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她是真的很誠懇地想找到一個人,請那個人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甚至,還有點迫不及待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的粵語還挺簡單的,大家應(yīng)該都能看懂吧,就不翻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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