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應(yīng)付孫文成一家的時候，眼角余光始終關(guān)注著堂屋的門縫，從開始到現(xiàn)在，那雙窺視的眼睛一直都在，沒有離開過。

“小婉！”孫文成慢慢適應(yīng)過來，問孫婉的鬼魂道：“小婉，快跟爺爺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

孫婉將對我和孫老太說過的話重復(fù)了一遍道：“爺爺，我才是你的孫女兒，屋里的人，是頂著我身體的胡思奶奶……”

好一會兒，孫文成才將孫婉的話消化掉：“小婉，你的意思是你被人騙走了身體，而騙你身體的人是胡思奶奶？”

孫婉連連點(diǎn)頭。

“不行！”孫文成又氣又急：“我得找她去！”說著便沖院子里走去。胡思一直在偷看這邊的情形呢，見孫文成向著自己走來，便將門拉了開來，迎著孫文成走了過去……

這個一直躲著我們的小女孩，我們還以為她是因?yàn)檎登啻浩诤π吣?，但是這時候款款走來，哪里有半點(diǎn)害羞的樣子，眉目有神，邁著小碎步，頗有幾分抬柱子的架勢。

孫文成將問還沒有開口問呢，對方倒先唱起來了：“……鐘聲催得眾姐姐回宮轉(zhuǎn)，七女我七女我無心回宮院，轉(zhuǎn)身我在把董永仔細(xì)看，他還在寒窯前徘徊留戀，我看他忠厚老實(shí)長得好，身世凄涼惹人連，他那里憂愁我這里煩悶，他那里落淚我這里也心酸……”

聲音婉轉(zhuǎn)回腸，聽來真的享受。

孫文成的聲音有些顫抖：“胡思妹妹，真的是你么？……”

占了孫婉身體的胡思將衣袖一甩，雖然沒有水袖，但是胡思這一甩仍舊范兒十足，這一甩，在黃，梅戲里的意思是：我唱完了，輪到你了！

孫文成滿腹的話被胡思截?cái)嗔?，孫婉這一通唱，他再問就有些煞風(fēng)景，可是跟著唱又置老婆孫女于何地，一時間楞住，不知道要怎么做。

孫老太冒了出來，指著占了孫婉身體的胡思罵道：“賤人，

快將我孫女的身體還回來！”又招呼我道：“小陳師傅，快幫我將這惡鬼收了！”

憑孫文成和皮老頭的交情，孫老太招呼，我自然要站出來，我才踏前一步，胡思便后退了兩步，退到了屋梁下，看著我和方圓說道：“你們要是再靠近，我就撞柱而死！我是無所謂，你也沒有辦法為小婉還魂了！”

要是小婉的身體被撞壞了，可不就是沒有辦法還魂了么，我一時楞住。

胡思沖孫文成罵道：“文成，你還是男人嗎？是男人就唱起來！”

孫文成遲疑了一下，避開了孫老太的目光，拿了一個架勢，開始唱起來：“……含悲忍淚往前走，見村姑站路口卻是為何，她那里用眼來看我，我哪有心腸看嬌娥，爹爹在世對我說過，男女交談是非多……”

孫文成唱畢，胡思又開始唱起來：“……勸董郎休要淚漣漣，不必為我把憂耽，既然與你夫妻配，哪怕暫時受熬煎，夫是他家長工漢，妻到他家洗衣漿衫，等到三年長工滿，夫妻雙雙回家園

……”

黃，梅戲不比京劇，黃，梅戲很是好聽，也可以將它說成是述事的流行歌曲，這十多句唱腔，將從來沒有聽過《天仙配》的我瞬間拉入了戲中，仿佛看到了七仙女和董永相見相識相愛的整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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