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錢缺直接把手里金算盤一扔,人隨算盤而上,竟然直接踩在算盤上飛了起來。
那金算盤散發(fā)著毫不掩飾的糞土氣息,當(dāng)先向更西而去。
見愁看了看錢缺的金算盤,又看了看裴潛那一把金燦燦的大刀,又低頭看看自己這稍顯溫和一些的琉璃金里外鏡,頓時有一種滿頭烏鴉飛的錯覺。
罷了,趕路要緊!
見愁靈力注入,整個人便飛馳而出。
五個人先后從飛天鎮(zhèn)大柳樹下沖上天際,朝著采藥峰黑風(fēng)洞去。
采藥峰。
過白月谷往西百里余,便是一座高高的山脈。
見愁他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
天上星斗稀疏,但見一輪已經(jīng)被咬了一小口的明月高懸,白練千萬匹,從夜空之中垂落,照得整座采藥峰如同一名背著背簍的老者。
在這樣的深夜里,采藥峰各處,竟然都還有不少人影在晃蕩。
“前面乃是采藥峰舍身巖,我等從這里下去便好?!?
錢缺眼尖,一下就看見了人最多的那一處。
高高的懸崖,像是一塊突出的平臺,橫在千丈高的半空中,下面層云渺渺,黑沉沉的一片。不少人都在懸崖上,三五個聚在一起,也有人正在往懸崖下跳。
黑風(fēng)洞便在這懸崖之下。
見愁落下的時候,周圍正好有一撥人比較近,正在說話。
“孫師弟平白喪命,你們倒是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如今竟然還要執(zhí)意來黑風(fēng)洞。若是我們不能在三兩日之內(nèi)出來,正趕上黑風(fēng)洞黑風(fēng)鼎盛之期,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名男修的聲音,顯得有些憤憤不平,似乎頗為不贊成所有人下去。
站在他對面的乃是兩名女修,一個手握長劍,臉盤子圓圓,有些微胖;一個身材細(xì)瘦,腰上盤著一條軟鞭。
那使鞭的女修對男修這一番話頗不贊同:“孫師弟平白出事,我們便不心痛了嗎?只是許師姐有令,這個月必須帶回東風(fēng)燭,時不我待,又有什么辦法?你方才所,若傳回門中,定沒好果子吃。商師弟,還請慎?!?
“許師姐許師姐,她算什么東西?若沒她,我剪燭派至于——”
“商師弟!”
那男修的聲音,被使鞭女修的忽然拔高的聲音給打斷了。
姓商的男修,看著年紀(jì)頗輕,應(yīng)該是門中后來入門的弟子,此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手指也緊握成拳,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見愁等人,便是在此刻落下。
這邊剪燭派三人,立時看了過去。
雖然只那短短的片刻,不過見愁已經(jīng)聽出了一些很關(guān)鍵的東西。
剪燭派,許師姐,平白喪命……
不是冤家不聚頭,不是仇人不碰面啊。
見愁挑了挑眉,只輕輕一眼,便發(fā)現(xiàn)這三人身上都有剪燭派的徽記,于是沒說話。
錢缺也是耳朵尖,早將那邊一番話給聽見了。
他思考了一下,對眾人道:“還請諸位稍等?!?
說完,他竟然朝著那三個人走去。
剪燭派三人緊盯著剛落在這懸崖上的幾個人,似乎頗為忌憚,尤其是在看見他們乃是五人,并且還有一個器宇軒昂的金丹修士的時候。
微胖的錢缺抱著金算盤走過來,滿面都是笑意:“幾位剪燭派道友好,這位仙子可是剪燭派赫赫有名的趙云鬢趙道友?”
使鞭女修聞,一下皺了眉。
她的確是剪燭派的修士,在中域剪燭派新晉修士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不過眼前之人竟然能一口道破自己身份,絕對是個見多識廣之人。
“不知尊駕?”
“哦?!卞X缺連忙晃了晃自己的金算盤,笑著道,“鄙人錢缺,金算盤錢缺,也曾與剪燭派做過生意。方才落下之時,聽聞幾位似乎還要采東風(fēng)燭,不知……”
“沒有?!?
不等錢缺把話說完,趙云鬢便明白了錢缺的意思,直接冷淡地打斷了錢缺的話。
錢缺臉上那和善的笑容,一下僵住。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在修界也是通用的。
這剪燭派女修大概是在氣頭上,也大概是看錢缺不順眼,竟然半點廢話的意思都沒有。
呵呵……
連北域陽宗的修士我都能搭上話,你她娘的還要擺個臭架子!
錢缺心里已然開始罵娘,沒別的想法,就一條,以后爺爺我一定把最爛的東西都高價賣給你剪燭派!看爺爺我坑不死你!
當(dāng)然,表面上錢缺還是一瞇眼笑了:“哦,那就算了?!?
趙云鬢尖尖的下巴一抬,直接轉(zhuǎn)身,也沒多看錢缺一眼。
眼看著這舍身巖上的人開始漸漸變少,有的人走了,有的人下去了,她對自己身旁商姓男修與那微胖的女修道:“我們也走吧?!?
“是,師姐?!?
微胖的女修看了還站在原地的錢缺一眼,眼底劃過一分輕蔑的笑意,在朝著懸崖下飛去的時候,低聲開口道:“還以為一口道破師姐的身份是個大人物,沒想到不過是個與我剪燭派略有牽扯的小角色罷了……”
聲音漸漸變低,人影也消失在了懸崖下。
原地站著的,只有商了凡一人。
見愁不由得將興味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只見這一名男修握緊的手指慢慢松開,又慢慢握緊,似乎掙扎無比。
最終,他還是看了下面無邊的云霧一眼,抬步就要下去。
“喂?!?
聲音淺淡的一聲喊,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之感。
像是夜風(fēng)吹拂中的這月色。
商了凡一下停了腳步,詫異地回頭看去。
只見方才才落在這懸崖上的幾人中,竟然站著一名深藍(lán)衣裳的女子,眉目溫婉,一身繾綣,唇邊帶笑,正看著她。
商了凡一怔。
見愁走出來一步,道:“正是叫你。你師弟也為那飛天鎮(zhèn)中的神秘歹人所殺?”
“……”
平白無故問這個……
商了凡雖不明白為什么,但是同門無故身亡的憤怒與不甘,幾乎是在片刻之間就占據(jù)了上風(fēng),他眼眶微紅,咬牙道:“是我門中孫師弟,才踏入修行不久,只有筑基中期,今日上午歇腳在飛天鎮(zhèn)時出事。”
“我來飛天鎮(zhèn)時,曾在道中遇到白月谷藥女陸香冷,她此事已報給崖山,不久便會有崖山修士前來此處查明此事。若你真心牽掛師弟,想要為他討回公道,此刻趕回去,說不準(zhǔn)正好能遇到?!?
見愁面帶微笑,平靜地將自己知道的事實說了出來。
這一瞬間,站在見愁身邊的幾個人,都不由得面色古怪起來。
道中遇到白月谷藥女陸香冷……
這平平無奇的口吻,倒像是隨便遇到了個普通人一樣。
而且……
人家這一位“商師弟”眼看著就要跟自己的同門師姐下黑風(fēng)洞了啊,你這個時候出來叫住人家到底是什么用意?!
前面站著的錢缺,已然用一種驚悚而奇異的目光望著見愁了。
見愁只當(dāng)自己沒看到,也沒感覺到。
她依舊看著商了凡。
在聽見見愁這一番話后,商了凡立刻眼放異彩,有些激動起來。
然而,轉(zhuǎn)瞬他就想起,剪燭派與崖山近日有隙,前不久崖山大師姐還送來了給剪燭派許師姐的賀禮,氣得整個剪燭派上下不得安生,就連掌門燭心都上火了好幾天,發(fā)誓與崖山不死不休。
如今孫師弟出事,卻要仰仗崖山來處理,焉知崖山不會有記恨?
他這一番掙扎猶豫,幾乎都表現(xiàn)在臉上。
見愁雖沒關(guān)注過那一日之后的后續(xù),不過猜也明白商了凡在顧慮什么,只看了那暫時還沒動靜的山崖之下一眼,淡然道:“飛天鎮(zhèn)此事,關(guān)乎中域修士安危,也不止剪燭派一家受難。崖山又是中域脊梁,扶道山人更是執(zhí)法長老,高風(fēng)亮節(jié),自不會因兩派之間的齟齬而有任何偏頗。何必顧慮?”
是啊。
何必顧慮?
崖山即便是羞辱個人,也不陰著來,明明白白一巴掌甩到許藍(lán)兒的臉上。
當(dāng)時剪燭派上下看似一片惱羞,可也不知多少人心里暗爽呢。
崖山。
那畢竟是崖山啊。
被見愁這一番話一說,商了凡幾乎是立刻就下定了決心,直接朝著見愁一抱拳,目光堅定起來:“多謝這位師姐指點迷津,我這便為孫師弟討回公道去!”
說完,他腳下光芒一現(xiàn),一道天藍(lán)色的光芒拋飛而起,霎時間便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原地,空空的一片,仿佛根本沒有過人。
見愁的目光,慢慢從明月高懸的天際移了回來。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四個人都在看自己。
錢缺抱著自己的算盤,看著她,簡直像是在看禽獸——
這一位“無愁隊友”三兩語之間到底干了什么!
到底干了什么!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位跟那趙云鬢要一起探黑風(fēng)洞吧……”
錢缺簡直覺得自己在做夢。
見愁點了點頭,笑得人畜無害,聽了錢缺的話,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好像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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