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xiàn)如今趙云鬢是跟這兩個崖山修士耗上了。
可是……
自家宗門的商了凡,竟然跟那兩名崖山修士混在一起,這是最讓趙云鬢恨得咬牙,卻敢怒不敢的地方。
她暗暗握緊了自己的手指,強忍住怨氣和怒氣。
那邊的顏沉沙,雖沒見她爆發(fā),卻知道恐怕是差不多了。
手指勾著洞簫,輕輕這么一轉(zhuǎn),顏沉沙揚揚眉笑了,看向了黑風洞口。
大師伯……
還真是挺出人意料呢。
一開始他們誰不以為見愁頂多三兩個時辰就出來,還擔心了好久,沒想到這一天過去了,黑風洞里面除了碎裂的石頭和一堆奇奇怪怪的破爛,其余什么都沒吐出來。
別說是見愁大師伯了,就是個鬼影子都沒有。
若不是趙云鬢一開始咬定見愁就在里面,還在外面布置了昂貴困字訣大陣,他可不相信里面有人。
現(xiàn)在整個崖山也都知道了這件事,不過有顏沉沙一個人已經(jīng)足夠應付,所以只是準備了人手,卻還沒派過來。
顏沉沙也氣定神閑。
他掰著手指頭算算,這一座陣法只能支撐十日,卻要花費好多好多靈石,每過一息時間,燒出去的可都是靈石哪。
哎呀,真是立刻就巴不得見愁大師伯多在黑風洞里待上幾天,看不耗死剪燭派這一幫窮酸!
坐在旁邊的戚少風,已經(jīng)盯著黑風洞那盤旋的黑風許久了。
眼見著那邊的趙云鬢望著那一座不斷燃燒的陣法,眼底仿佛要滴出血來,好像那陣法多要緊一樣,老覺得哪里不對勁,忍不住傳音道:“顏師兄,那女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我看她臉色好差。”
“哦?!?
顏沉沙勾著洞簫的手指停了一下,思索片刻,之后一本正經(jīng)道:“一定是著急大師伯還沒從里面出來,沒事的。”
這樣嗎?
為什么看上去那趙云鬢更在意陣法的樣子?
看來是自己的錯覺了。
戚少風皺了皺英挺的長眉,又問道:“那我們也就在外面等剪燭派的人來?到時候他們會不會仗勢欺人什么的?”
仗勢欺人?
這話怎么也落不到剪燭派的頭上吧?
顏沉沙忍不住看了戚少風一眼,心想這一次帶他出來見見世面,也是對的。
金丹期了,該見見血了。
微微一笑,顏沉沙眉目間帶著幾分風雅氣息,悠然傳音:“等著,一群魚兒正朝網(wǎng)里鉆呢。至于仗勢欺人,放心,我崖山乃是名門?!?
戚少風一怔,半懂不懂道:“也是,我崖山乃是名門正派,他們也不敢仗勢欺我們啊?!?
“唉……”
顏沉沙長嘆了一聲,終于不說話了。
空氣里飄著寒氣,冰冷的白霜結(jié)在黑風洞前老梨樹干燥遒勁的樹皮上。
秋已深,冬將至。
地面上已經(jīng)是寒冷的一片,地面以下,原本應該更暖和的,只是……
黑風洞除外。
呼啦啦……
刮來的狂風,“刷”一下刮沒了半個肩膀上的血肉,露出森然帶血的白骨!
“呼!”
在風刃飛過的瞬間,一道靈火從見愁的骨頭上冒出來,竟然將黑風也熔煉了進去。
在以青蓮靈火煉體的時候,她的骨骼已經(jīng)將靈火永久地吸收了進去,不滅靈火,有見愁平日修煉的靈氣溫養(yǎng),不僅不會衰弱,反而會越發(fā)強大。
此時此刻,《人器》煉體的強大之處,也就顯現(xiàn)了出來。
而見愁,也終于明白了“黑風紋骨”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黑風的風刃,吹過見愁的筋骨,在碰到薄弱的關(guān)節(jié)處的時候,會發(fā)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那是見愁煉體第四層的效果。
每處關(guān)節(jié)都填上了堅硬的靈珠作為保護,甚至喉骨也不例外。
黑風能傷到的地方,都是見愁的骨頭處。
靈火冒出,熔煉黑風,霎時間便會留下一道淡淡的黑氣,貼附在見愁的骨骼之上,形成一條細細的黑絲,像是滲入的墨跡一樣。
一開始這樣的墨跡還很少,可隨著見愁行進路程的增加,黑風被熔煉之后,留在骨骼上的墨跡,也就越多。
一點一點累計下來……
“刷!”
一道風刃劃過見愁的大腿骨。
這一刻,見愁看見了白骨之上仿佛被人用墨筆輕輕拉了一道的痕跡。
這,就是黑風紋骨。
見愁抬起頭來,四百尺了。
她忍不住憂郁了那么一瞬間:曲正風完成了黑風紋骨,這意思就是……黑到骨頭里了。
自己也要踏上這樣的不歸路嗎?
面前的石壁上,依舊有幾行字跡,見愁已經(jīng)有些熟悉。
“四百尺,極限矣,他日再來一探。沖霄宗,趙久?!?
“走不動了,千金市骨,買嗎?”
“留下你的大腿骨,在下買了!”
“千金市骨”,旁人是千金買骨,他是千金賣骨,開眼界了。
這三人之中,已經(jīng)有兩個準備在四百尺放棄。
果真,黑風洞不好闖啊。
若不是她這樣奇葩的煉體方式,估摸著也撐不到這里,早在三百尺處已經(jīng)到極限了。
這兩人雖決定放棄,卻已經(jīng)是個人物了。
“誰人死卵朝天?站出來看老子不打死你!”
“難道竟成了閹人?”
“見右二君,忍不住□□生涼,哀哉?!?
喂……
見愁無力了。
這仨有點小意思啊。
“……灑家竟在洞壁上撿了一只殘留佛法的大木魚,你中域黑風洞,難不成竟曾有高僧來過?怪哉,怪哉。”
“見禿驢誑語,環(huán)掃四方,但見破爛滿壁,材質(zhì)雖好已無煉器之用。罷了,四百尺足矣,余盡興而歸。”
“隔江猶唱□□花。木魚者也,甚好。景陽宮如花公子?!?
看完,見愁總覺得最后一句有哪里怪怪地。
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見愁也看了看四周。
洞壁因常年遭黑風侵蝕,那種蜂巢一樣有如吞風石的結(jié)構(gòu),便越發(fā)明顯起來。
看著這紋理奇異的石頭,她只覺得腦海之中飛快地閃過一縷靈光,可待要捕捉,又消失無蹤。
洞壁上的確掛著不少東西,不過都殘破不能用。
小貂這時候已經(jīng)只能死死趴在見愁的后頸窩,似乎也不愿被風刃一刀一刀剮了,見著這些東西都沒跑出去。
見愁收回了目光,對那一只殘留著佛法的大木魚的確好奇。
其實,并不一定每個來過的人都會留字,興許便是某位北域的高僧留下的?
還有那自稱為“灑家”之人,稱中域為“你中域”,肯定不是中域人了。
下一個,該是周承江了吧?
收斂了思緒,見愁還記得這一系列留的順序。
垂眸看去,她再次一怔。
“怎么可能?”
歪歪扭扭的字跡,仿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仿佛是強行克制著自己興奮和顫抖的情緒,也許還有一種特別奇妙的惶然。
一開始的“老”字劃了很多下,才落成。
“老子居然先到了,難道流氓也有春天?走著走著,忽然就從這風刃中領(lǐng)悟了一道道印,莫非出了黑風洞,老子便可成為各大門派哄搶的絕世天才了?哈哈哈……”
在這顯得異常累贅的一長句之后,才是周承江難以喻的一句話。
“道友天賦異稟,再下佩服。然資質(zhì)魯鈍,鉆研風刃許久,一無所獲,無緣?!?
……
一時間,見愁說不出話來。
這才真是“萬萬沒想到”。
原本在后面要死要活的那一位“道友”,竟然意外跑到了周承江的前面,想必路上曾打過一個照面,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超越了周承江。
那可是龍門周承江,謝不臣之前的筑基期第一人。
見愁原本以為肯定已經(jīng)不能再看見對方留下的語句了,卻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大一個“驚喜”等著自己。
憑什么能超越?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道印”兩個字上。
此人似乎天生一副混混脾性,頗為混不吝,竟然從風刃中領(lǐng)悟了道?。?
這與自創(chuàng)功法絕招又有什么區(qū)別?
周承江知道能領(lǐng)悟,所以著意去參悟了一下,不過一無所獲。
那么,曲正風呢?
念頭一起,見愁立刻看了下去。
“得左二道友啟發(fā),領(lǐng)悟風刃,果出一道印,略用之,頗有妙處?!?
這一行字,與之前鐵畫銀鉤的感覺不同。
見愁仔細伸手一抹,但見每一個字都深深沒入洞壁之中,在她手指指腹掠過的瞬間,竟然有一道又一道細小的氣刃從字中飛出!
那一瞬,見愁立刻撤手!
回頭一看,指腹上已是淋漓的鮮血。
這便是“略用之,頗有妙處”嗎?
見愁怔怔望著洞壁許久,慢慢將手指抬起來,舌頭朝指腹一卷,便平靜而冷淡地卷了點點鮮血入口。
血腥味兒。
她側(cè)過眼眸,看向了無數(shù)疾飛而出的風刃。
到了四百尺處,風刃竟然開始重新變小,但是每一道風刃,都從原來的無色,漸漸變成一種灰黑的顏色,那種感覺卻益發(fā)恐怖起來。
道印……
會是什么?
見愁手指上的傷痕,已經(jīng)霎時消失。
舌尖上溫熱的味道,一如昔日還鞘頂上,嗆涌至喉間的鮮血。
大師兄?
呵。
大家都在領(lǐng)悟,自己豈能落后?
干脆地朝前走了三步,刷刷刷,三道風刃襲來,撞出見愁白骨上三道靈火。
她眉頭一皺,卻沒退一步,竟然盤腿坐在了黑風洞正中!
前方,是無盡的灰黑色風刃。
見愁抬眸,無憂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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