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閣門人分開了人群,擠到了昏死過去的賀九易身邊,著急地圍攏成了一圈。
玄陽宗的修士們,也都沖了過去,將倒霉的方大錘扶了起來,折騰了半天,方大錘終于悠悠睜眼。
一個(gè)白胡子老頭頓時(shí)喜極而泣:“大錘沒死,大錘沒死!”
旁邊不遠(yuǎn)處,兩名才躲過了一劫的修士,丟失了自己的接天臺(tái),此刻傻傻地看著那倒霉的兩個(gè)人,也露出一臉心有余悸“能保住一條命簡(jiǎn)直是不幸中的萬幸”的表情。
……
無數(shù)人還在議論她剛才的那一擊。
“怎么會(huì)那么強(qiáng)?”
“到底是什么道?。俊?
“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種道?。?
“不愧是崖山啊……”
“哈哈哈看來崖山新一代拔腿派的傳說是真的?。 ?
“拔劍之外又拔腿,不愧崖山!”
“這也行?”
……
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聲音,太多太多的視線。
見愁掃了過去,也看見了吃瓜少年小金,看見了壓抑著激動(dòng)滿面通紅望著自己的聶小晚,也看見了沉默的張遂,笑容滿臉的周狂,還看見了人群之中一個(gè)猥瑣持棍的身影,竟然是錢缺。
當(dāng)然,她還看見了封魔劍派的眾人,那站在人群中心的夏侯赦。
即便隔著這么遠(yuǎn),她似乎也能感覺到他眉心劃下的那一道血線帶來的壓抑與陰沉。
以及……
陸香冷。
在一條山溪之畔,白月谷的幾名女修聚在一起,以陸香冷為首,周圍沒多少人靠近,倒有一些打扮風(fēng)雅的修士在旁邊徘徊,似乎想要借機(jī)引起美人的注意。
不過陸香冷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見愁的身上。
在見愁望過來的一瞬間,兩人的目光恰好對(duì)了個(gè)正著。
“……”
一時(shí)間,有些微的驚訝。
只這一眼,陸香冷便知道,正如自己還記得見愁一樣,這一位崖山的大師姐,應(yīng)該也記得自己。
天下有能者何其多?
昔日萍水相逢一面之緣的人,看似平平無奇,可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名動(dòng)天下。
世事奇妙,又環(huán)環(huán)相扣。
陸香冷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gè)淺淡的笑容,似乎是禮貌,又似乎是自然的流露。
她身邊不遠(yuǎn)處,白月谷弟子馮璃“啪”地一聲,合上了發(fā)光的《一人臺(tái)手札》,憤然不已。
“這個(gè)什么智林叟,又把陸師姐的排名往下放了!他什么意思!”
剛來的時(shí)候,白月谷藥女陸香冷位列第五,乃是熱門之中的熱門。
可在陸香冷露面之后,她的排名卻開始瘋狂下滑。
直到上次,直接掉出了前十。
可就在剛才,手札再次修訂了一遍,這一次更夸張,前一百里都找不到陸香冷的名字了!
“這陸香冷到底是怎么了?”
“嘿嘿,不會(huì)又是一個(gè)姜問潮吧?”
“唉,誰知道啊……”
……
已經(jīng)有站得近的人開始議論。
馮璃聽了,氣得紅了眼,又著急又心疼,立刻就朝著那邊看過去,腳步一邁,便要上去趕人。
一手修長素白的手,忽然按了過來,壓住馮璃的肩膀。
陸香冷含笑的聲音響起:“你跟他們計(jì)較什么?”
不過都是一群無干的看客罷了。
旁人的語,不影響她的行與立,生與死。
馮璃眼底都要掉下淚來,咬住嘴唇。
“我就聽不得他們說這些話,平白叫人討厭!陸師姐……”
她抬起頭來,帶了幾分委屈,看向陸香冷。
陸香冷的手掌,慢慢收了回去。
一條黑氣凝成一道黑線,如同尖銳的蝎尾,扎在她指腹之上,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要貫穿她整根修長細(xì)弱的手指。
寬大的袖袍,很快直接攏了上來,將這一切都遮掩下去。
下調(diào)排名,乃是智林叟已窺破她如今的狀況了。
虛弱。
就連站在這里,她都覺得費(fèi)力。
只是最近的情況,她都沒告訴馮璃罷了。
馮璃埋著頭,聲音里帶著強(qiáng)壓的哽咽。
“師姐風(fēng)光的時(shí)候,人人上來巴結(jié),如今走到哪里,人家都要奇怪地看一眼,倒好像咱們成了什么禍害一樣。一雙眼睛都恨不得貼上來,好看看咱們出了什么事……”
“……”
這不才是常態(tài)嗎?
陸香冷的目光,朝著周圍一掃,便有不少人連忙收回了自己大量的目光。
一時(shí)間,她竟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一下想起了見愁前些天面臨的種種質(zhì)疑,只是……
又有誰去在意?
緩緩地勾出一個(gè)靜謐的微笑來,她濃密的眼睫一顫,烏黑的眼仁里,帶著一種難的神采。
“正是因?yàn)槿绱?,我才是陸香冷,而他們不是。?
“……陸師姐……”
馮璃一下怔住了。
她抬起頭來,有些不明白這一句話,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可是那種感覺太玄,太說不清楚。
只覺得,此刻的師姐,與尋常不一樣。
陸香冷最后看了一眼高臺(tái)上的見愁,也不解釋,只在心里想:也正因?yàn)槿绱耍姵畈攀且姵?,而他們不是?
她回身,慢慢從熱鬧的人群之中走出,朝著冷清的外圍走去。
一道纖弱的身影,逆著人潮,逐漸遠(yuǎn)去消失。
高處的見愁,注視著她的身影,只覺有一種出塵之感,扈江離與辟芷,紉秋蘭以為佩,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總高絕于世。
智林叟將她排出了第一百,所以——
她的毒,還未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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