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一定要走的,這石像的玄機又在何處呢?
見愁目光微微一閃,便有一道濛濛青光從身體之上散射出去,籠罩全身,做了個簡單的防護,而后便試探一般地邁出了一步——
“嗡!”
就在見愁邁開這一步的瞬間,整個被石劍之上劍光所照亮的區(qū)域之內(nèi),陡然發(fā)出一陣鳴響。
接著,白光大亮,竟然有一道身影從石像之中走出,穿著與石像上一模一樣的道袍,眉目雖然普通,卻有一分妖異之感,手持的石劍也變成了一把簡單的木劍。
他站在距離見愁五丈遠的地方,抬了眼眸,看向見愁,聲音里還帶著幾分青澀:“修道之路漫漫長,我意躑躅……欲過我路,則與我心魔戰(zhàn)……你,可敢一戰(zhàn)?”
心魔?
可敢一戰(zhàn)?
那一瞬間,見愁腦子里靈光一閃,心下已然大罵一聲:不語上人忒不厚道!
總算是知道“意躑躅”三個字到底是怎樣來的了!
修道之人意躑躅之時,往往有諸般執(zhí)念、諸多心魔困擾,阻礙修行,心魔太重的修士無法斬斷自身的因果,因人之種種七情六欲的羈絆而無法得道成仙。
可以說,心魔執(zhí)念等虛無之物,乃是修士修行之中的大忌!
此路名為“意躑躅”,代表的便是不語上人修行之時所面臨的種種不堅定、種種誘惑、種種困擾!
見愁的面色已經(jīng)凝重了起來。
她略一探查,便發(fā)現(xiàn)眼前這一道幻影的修為并不高強,似乎也就是堪堪筑基的水準。
沒有多話,見愁持了鬼斧,隔著五丈距離,直接一道劈空斬砸了過去。
“轟!”
精粹的靈力瞬間炸開。
那青年修士亦持劍而起,似乎想要抵抗見愁。
然而,只在鬼斧斧影到來的剎那,他整個身體便無法承受住這一擊的狂暴壓力,霎時崩碎。
沙沙……
甬道盡頭似乎有一陣風吹來,地面之上有輕微的灰塵飛起。
那一道影子竟然消散了個干凈。
方才照亮整個甬道的白光,也一下熄滅。
石像依舊靜靜地佇立在原地,方才幻化出來的那一道身影,似乎根本不曾出現(xiàn)過,就連握在石像手中的那一柄石劍,也變得跟周圍的山巖一樣。
一擊得手,成功解決掉了麻煩,見愁的眉頭不僅沒有松開,反而皺得更緊了。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上來,站到了石像前面,仔細打量。
看了一圈之后,目光忽然凝在石像左側(cè),一行小字:“筑基一百三十六日,心魔現(xiàn)。”
成真了。
壞的想法總是會成真。
見愁看著這一行小字,苦笑了一聲,朝著自己的前路看去,頓時覺得那一片陰影之中還潛藏著無數(shù)不語上人的心魔。
一般修士的心魔不會特別強大,尤其是一般很難超過修士本身,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念頭,一種困擾,而不會成為實質(zhì)。
見愁方才能輕輕松松一斧頭斬去其心魔,一是因為見愁如今已經(jīng)是金丹期的修為,二則是因為不語上人的心魔其實力必定不如其本身。
筑基一百三十六日的心魔而已。
只是……
誰知道前路呢?
不語上人可是已經(jīng)堪破了《九曲河圖》奧秘,登仙飛升的大能修士。
一想起這個,見愁便覺得頭皮發(fā)麻。
青峰庵隱界對“不速之客”的待遇,還真是夠嗆。
只是謝不臣尚在這“意躑躅”之中,縱使前面有千難萬難,她又怎可退卻?
當下,見愁收拾了心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繼續(xù)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才行出去五十丈,前方五丈處再次出現(xiàn)了一座新的石像。
這一次,石像的面目似乎成熟了一些,手中的石劍也變成了足足一巴掌寬的大劍,氣勢也更渾厚沉凝。
一道身影從石劍之中重新凝結(jié)而出,攔在了見愁去路之上。
“修道之路漫漫長,我意躑躅……欲過我路,則與我心魔戰(zhàn)……你,可敢一戰(zhàn)?”
“連這唱詞都不換一句的嗎?”
苦中作樂,見愁調(diào)侃了一句,卻是二話不說,提著斧頭就沖了上去!
“轟!”
依舊是一斧頭劈空斬!
可這一次,那心魔出劍的速度,也快上了數(shù)倍,幾乎是在見愁出斧的瞬間,便抬劍一砍,一道璀璨的劍光立刻在甬道之中炸開,與見愁的斧影撞在一起!
巨大的氣浪立刻膨脹起來,掀得整個甬道之中一片灰塵。
那一道身影消失了。
見愁還站在原地,這一次她沒有停留,只在經(jīng)過這石像之時掃了一眼:金丹三十六日,心魔再現(xiàn)。
不語上人金丹期的心魔,堪堪與一普通筑基修士的修為相當。
單從虛無的心魔來算戰(zhàn)力,已經(jīng)足夠可怕了。
見愁已經(jīng)大略猜到了意躑躅的情況,當下輕車熟路地直接前行,趕往下一座雕像。
第三座,第四座……
過前面兩座的時候,見愁還可以輕松地用劈空斬擊潰心魔,可在第三座的時候已經(jīng)無比驚險,逼得她多扔出去一朵黑風刃蓮,才將事情解決。
等到第四座的時候,見愁學了個乖,老早就準備好了刃蓮,直接兩朵扔出去,有驚無險地過了第四座雕像:“出竅十三日,心魔現(xiàn)……”
從一開始筑基一百多天才出現(xiàn)心魔,到現(xiàn)在出竅十三日就出現(xiàn)心魔……
一般修士突破境界,有心魔都會失敗。
所以一旦突破了境界,其心魔便已經(jīng)被“斬”。
可是見愁一路上所看見的心魔,都張著同樣的一張臉,甚至其年紀還在不斷地增長,其氣勢也在不斷地攀升,就好像這心魔從未死去,不斷地隨著不語上人修為的增長而增長。
心,忽然就顫了那么一瞬。
見愁的目光從小字之上移開,重新落到了這石像之上,用山巖雕刻成的眼眸有些無神,卻透著一種詭異。
腳底下,忽然冒出了一陣寒氣……
這一尊石像的體態(tài)動作,已與畫壁之上的不語上人一般無二!
不語上人的心魔,便是他自己!
其人不死,其心魔不死!
這樣的不語上人,又到底是怎么得道成仙的?
見愁忍不住的發(fā)冷,卻又忍不住地好奇。
強行讓自己將目光移開,見愁重新看向了前路的黑暗,于是,那一點血腥氣,終于飄了過來。
她聞到了。
挪動腳步,向前行去。
見愁走了大概三十丈遠,鬼斧那血紅色的光亮,便照出了前面不遠處,那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體,一道劍孔留在喉嚨上,汩汩冒著的鮮血已經(jīng)停了,有些干涸。
是一名二十來歲的男子,身上穿著與之前白玉長道上那死亡修士差不多樣式的衣裳,腰間掛著一塊玉佩。
見愁走了過去,心知這便是之前選擇了這一條道的妖魔道修士了。
還在山腹之中的時候,她與眾人乃是親眼看見外面那一點紅光熄滅的。
大致查看了一下這人的死因,見愁心里竟然半點也不害怕。
她在這人身上搜查了一番,第一個先看見了腰間那一塊玉佩,拿起來一看,正面果然刻著一個“陰”字,不過字形古拙,乃是上古時候的文字了,多半便是之前眾人說的東南蠻荒“山陰宗”。
其次,她在此人袖中發(fā)現(xiàn)了一只乾坤袋。
這一妖魔道修士已死,乾坤袋自然也成了無主之物,上面只有殘留的靈識印記。
見愁伸手用力一捏,放出自己的靈識來,一下便將乾坤袋上的印記沖散,順勢烙下自己的印記,這一來,乾坤袋便成為了她的東西。
打開乾坤袋來,靈識一看,她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些簡單的法器、功用不一的符箓,還有上百枚靈石,對一般金丹期修士而可算是一筆“大財”了。
當然,也有不少山陰宗的基本修煉方法和幾枚道印。
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一枚玉簡。
見愁撈起來貼在眉心里一看,眼中頓時放出異彩來。
“山陰宗白骨分堂長老陳舫座下弟子,周印,行十八?!?
這竟然是一枚身份玉簡!
上面記錄著這名為“周印”的修士從入山陰宗開始的種種重要經(jīng)歷,包括從入外門,到某些測驗任務(wù),到成為內(nèi)門弟子,拜入長老陳舫座下……
一件一件,極為清楚。
“難怪……”
她能發(fā)現(xiàn)這一枚玉簡的存在,謝不臣不可能放過。
能順利打入山陰宗這幾名修士之中,只怕也有這玉簡幾分功勞。
見愁望著掌心這一枚玉簡,終于笑了一聲。
謝不臣留了黑白棋子在山壁之上,乃是留給她看的信息,有可能是他身為昆吾弟子,以為自己會與他合作聯(lián)手除去妖魔道修士,也有可能……
只是為了坑她。
畢竟,謝不臣給的信息里可也說了見愁這一波人里有一個不對勁。
若是她因此與同伴內(nèi)訌,謝不臣不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心里有疑慮,所以見愁只說謝不臣混入了妖魔道眾人之中,卻對自己這邊有暗子之事只字未提:反正也死不了人。
見愁不清楚謝不臣真正的用意在哪里,也無法肯定謝不臣一定就混入了妖魔道幾人之中,不過……
此刻玉簡在手,她卻是有了一個全新的計劃。
五指一攏,見愁隨意將玉簡放回了乾坤袋中,隨后竟直接將這倒霉鬼周印那沾血的衣服從他尸體上扒了下來,換穿到了自己的身上,連著那一枚玉佩及身上其他物品一起,也全都掛到了自己的身上。
隨后,她仔細觀察這人的面目,又自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出一枚深紅色的丹藥來服下。
只在眨眼之間,見愁那溫柔淺淡的臉容便忽然一變,眉粗了一些,硬了一些,鼻梁也高了一些,整個人輪廓立刻變得硬朗了起來,就連身子也立刻拔高。
一個全新的“周印”,完美地出現(xiàn)在了甬道之中。
二十來歲的“少年”,皮膚蒼白,眉目間纏著一股陰沉的戾氣,腰間掛著山陰宗的玉佩,佩著一柄從乾坤袋中取出的赤紅色“西山妖劍”,肩上卻還扛著一柄巨大的鬼斧。
這一片黑暗里,“他”露出了一個陰險而算計的笑容。
“嘿嘿,縱使與君相逢,料君應(yīng)不識我……”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聲音出口,已經(jīng)是一片難以辨認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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