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年級分班考在九月的最后一個周六舉行。

學(xué)習(xí)進度耽誤不得,所以周六一整天考了六門課。

一開始做題的時候，人還能保持精神振奮,但考到最后一門政治的時候，林朝夕覺得自己的體力腦力差不多已到極限,手臂酸痛,卻還在竭力回憶,不停書寫。

交卷鈴響，全班不約而同發(fā)出解脫的長嘆。

老師讓把考卷傳上來,包小萌坐在她后面,用試卷戳了戳她的背。

林朝夕轉(zhuǎn)頭接過，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包小萌政治考卷上空了很多大題，甚至連敷衍地寫兩句都沒有。

她皺了皺眉頭,可包小萌同學(xué)卻像沒事人一樣，并轉(zhuǎn)頭問鄭馬特等下是不是有籃球賽，她會帶隔壁班另一個漂亮妹子一起去看。

“在一中操場噢?！编嶑R特笑嘻嘻地,因為她正好回頭,所以鄭馬特下意識問：“朝夕寶貝也來看嗎？”

鄭馬特問完，自己都意識到不對。他停頓了下,安瀟瀟接口：“天明你想多啦，人家林朝夕馬上要去仲明班了，怎么會再和我們這些差生玩？”

林朝夕頓時尷尬,鄭天明沖他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然后對安瀟瀟說：“瀟瀟寶貝才想多了哦~”

安瀟瀟：“呵呵?！?

林朝夕趕緊回頭，把試卷往前傳。

類似的對話在教室里很多角落進行著,約去哪里玩啊，聊晚上吃什么啊，班里氣氛當(dāng)然很有趣融洽，可沒有任何人在對答案或者討論題目，完全不像個初三畢業(yè)班。

林朝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在意這點，在意班級沒有學(xué)習(xí)氛圍，在意大家都沒有認(rèn)真對待……在意……沒人在意將來……

她沉默不語，交完卷，開始收拾桌子。

課桌一邊是她的地盤，比較干凈，另一邊是睡神兄的地方，畫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她把鉛筆盒放進書包，繼續(xù)整理桌肚里的東西。

今天中午時，李姝特地又把她和裴之叫出班級，很直白的告訴他們，現(xiàn)在出來的語數(shù)外三門成績，他們的分?jǐn)?shù)都很好，不出意外肯定能被分去仲明班。

而下周一早會，各班就會統(tǒng)一公布分班考成績，第一節(jié)課前，他們就可以拿著書包去新的班級。因此李姝囑咐他們今天考完就抓緊把沒用的東西帶回家，那么周一來可以直接去新班級，不用搬來搬去……

李姝說到讓他們帶東西回家的理由時，語速有很明顯放緩，林朝夕大致能聽懂她話里的未盡之意——要走就走得干脆點，不用搬來搬去，被全班同學(xué)圍觀，對大家來說都挺尷尬。

因此，為防止這種尷尬場景的發(fā)生，林朝夕只能收拾東西。她收得很慢，而包小萌、鄭馬特和一中看籃球賽的學(xué)生都瞬間跑了個沒影。

但也有人沒走……

“周一就離開我們班了？”睡神兄剛睡醒，瞇著眼睛看她。

林朝夕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回答：“可……可能……不是，還不確定，我就是收拾下東西?！?

“收拾東西要把字典帶走？”

林朝夕看著書包里鼓出的一大塊，老臉一紅。

“你人不錯，別呆我們班了?！?

睡神兄留下這句話后，拖起書包就走，非常瀟灑。

林朝夕沖著他背影發(fā)呆。

等她回過神，教室里只剩下留下做值日生的同學(xué)。

掃帚劃過地面，發(fā)出靜謐的沙沙。課桌上擺著高地不一的書本，忘拿走的衣服垂在椅背，植物角的吊蘭葉片低垂，而窗口塵埃稀疏，夕陽照射下，空氣里仿佛有點點金沙浮動。

林朝夕把書桌里最后的練習(xí)簿放進書包，卻像感知到什么，手在按上簿冊的那刻停下，

她翻開第一頁，上面用紅筆很確定地寫著“仲明班”三個字。

——

林朝夕照例和裴之一起離開班級。

裴之輕裝簡從，書包和上學(xué)時一樣，并沒有多帶別的任何東西。林朝夕盯著少年的書包，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沒問他。

然而當(dāng)他們走出校門的剎那，卻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校門外小攤前，有人正接過攤主遞來的煎餅，看到他們，那人很高興地沖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后毫不猶豫地掀開塑料袋，咬下一口熱騰騰的煎餅。

能當(dāng)著孩子面吃獨食的，除了老林，也沒別人了。

林朝夕沖到老林面前：“爸爸，你怎么想到來接我??？”

“看你近日茶飯不思，過來接你談心，順便體現(xiàn)下父愛?！崩狭趾苤卑椎卣f。

林朝夕：“……”

“裴之自己回家吧?！崩狭峙呐呐嶂绨颍瑔问滞浦孕熊?，直接和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在老林吃完煎餅前，她和老林之間沒有任何對話。老林同志時而咂嘴，時而被燙的乎乎，自行車也推得歪歪扭扭，可就算這樣，老林也沒有任何要分她一半的意思。

林朝夕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走了一段時間后，林朝夕終于憋不?。骸鞍职?，還有多久……我……走不動了?！?

老林笑：“走到你想出來我們要去哪里??？”

“你不早說！”

“早說的話，怎么騙你多走兩步路減肥？”

林朝夕：“……”

老林的臉龐依舊帶著笑意，林朝夕根本懟不過他，值得強行扭過頭，看向四周。所以說，劇情就是這么詭異的安排，不知不覺中，她竟和老林走到了安寧市一中后門附近。

籃球場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而風(fēng)中有加油吶喊聲傳來。

鄭天明運球后躍起投籃，而包小萌在看臺吶喊，裴之來的那天，他們和1班打了場球，那時大家那時團結(jié)默契，他們之間，還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距離。

見她怔愣，老林向籃球場看了一眼，然后就笑了，推著自行車就往那走?；@球場柵欄外沒遮擋，她和老林兩個人孤零零站著，很突兀，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球場上響起一記長哨音，表示一節(jié)比賽結(jié)束。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影拋下籃球，從球場上飛奔而來。

林朝夕看見那道殘影，下意識把自己卡在電線桿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