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夕到達慈恩醫(yī)院的時間，比約定稍晚。

從出租駛入醫(yī)院前小路時,她就一直注視大門前。

遠處是大片寬闊清冷的湖水,路旁栽著筆直的冬青樹,男生清雋的身影從很小的直線變得立體而完整。

林朝夕走下出租車,在看到裴之的瞬間,忘記一路上因時間緊迫而產(chǎn)生的不安情緒。

裴之穿著藏青色厚衛(wèi)衣,外面罩了一件白校服。很簡單，像完全不怕冷的樣子。

林朝夕緩緩走到裴之面前,把脖子里的圍巾解下來給他圍上,然后用力抱了抱他：“路上忘買肯德基了,我查到這邊的樂活小鎮(zhèn)有,半小時之內可以來回?！?

——

冬天湖邊景區(qū)服務游客的小鎮(zhèn)顯然沒什么太多人氣，但肯德基和麥當勞總有附近居民去吃。

林朝夕和裴之走在仿古小路上，兩旁商鋪歇業(yè)大半，卻有不少中老年人牽著自己的孫子孫女在街上走。

今天天氣陰沉,但大概是孩子多了,總有種暖和輕快的感覺。

他們一路并肩而行，林朝夕感覺不到裴之腳步有絲毫急促或遲滯。他看上去并不悲傷，讓林朝夕很難直接開口問他病房里的具體情況。

“昨天出什么事了？”

反而是裴之先開口。

林朝夕想了想,還是說了：“就是當時我們在做那個交通預測軟件,我正好來永川，所以想要一些永川的數(shù)據(jù)，昨天在跑這個?！?

她不能告訴裴之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她聲音很輕,帶著一點刻意輕描淡寫。為這種事取消約定，她不清楚裴之會怎么想。

裴之沉默下來。

“阿姨現(xiàn)在怎么樣了？”林朝夕問。

“醫(yī)生說，就這幾天了?！?

裴之依然平靜，林朝夕心中一緊，握住他的手。

“你發(fā)燒了？”

“什么？”林朝夕茫然，就在這時，男生轉過來，下一刻，林朝夕感到冰涼的手掌，覆上了她額頭。

她仰頭，能很清楚看到男生臉上的表情。裴之眉頭輕蹙，目光微斂。他們隔得很近，他一直注視著她，讓林朝夕耳根微紅。

片刻后，裴之收回手，林朝夕退了半步。

“高燒?！迸嶂f。

大概之前全靠一口氣吊著，現(xiàn)在被裴之說破，林朝夕才意識到她為什么看所有數(shù)據(jù)都像漿糊。

她內心煩躁，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樣時間緊迫的日子里生病。但她還是沖裴之開玩笑，想讓男生放心：“一定是看到你激動的?！?

“今天還要去掛水嗎？”

“我……”林朝夕頓了下，“我等下就去?！?

“其實發(fā)燒不用特地過來?！迸嶂f。

“你這么說就太客氣了?！毙睦锍亮顺粒殖ρ酆煹痛?，輕聲道，“我本來還想問你，能不能陪你去病房看看阿姨?！?

裴之沒說話。

這是林朝夕第一次那么直白地談起這件事，反正在發(fā)燒，說些胡話也沒什么：“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所以很想陪你。我不知道你在病房里怎么樣，但我想想，如果老林……”

林朝夕說到這里，頓住。

裴之溫和地看著她：“自己‘呸呸呸’。”

“呸呸呸！”林朝夕索性放開了問，“我很擔心你，阿姨每天都在病床前，會不會逼你……再也不學數(shù)學”

裴之看著她，最后說：“會。”

“那你會答應她嗎？”

“會?！?

林朝夕握緊裴之的手。

“不要用緊張，我知道什么承諾必須兌現(xiàn)，什么不需要。”

裴之用很清醒的語氣說，看上去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