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老許頭腦一片空白。
他既然能活著走下累累白骨破百萬的沙場,能是一個蠢蛋?
在北涼,誰敢說這一句徐驍不過是駝背老卒?
除了大柱國,還有誰?!
瞎子老許那一架需要拐杖才能行走的干枯身體劇烈顫顫巍巍起來。
最后這位北涼賴活著的老卒竟是淚流滿面,轉(zhuǎn)過頭,嘴唇顫抖,哽咽道:“大柱國?”
那人并未承認(rèn)也未否認(rèn),只是喊了一聲瞎子老許:“許老弟。”
只見瞎子老許如同癲狂,掙扎著起身,不顧大柱國的阻止,丟掉拐杖,跪于地上,用盡全身所有力氣,用光了三十年轉(zhuǎn)戰(zhàn)六國的豪氣,用光了十年茍延殘喘的精神,死死壓抑著一位老卒的激情哭腔,磕頭道:“錦州十八-老字營之一,魚鼓營末等騎卒,許涌關(guān),參見徐將軍!”
錦州十八營,今日已悉數(shù)無存,如那威名日漸逝去的六百鐵甲一樣,年輕一些的北涼騎兵,最多只是聽說一些熱血翻涌的事跡。
魚鼓營。
號稱徐字旗下死戰(zhàn)第一。
最后一戰(zhàn)便是那西壘壁,王妃縞素白衣如雪,雙手敲魚鼓營等人高的魚龍鼓,一鼓作氣拿下了離陽王朝的問鼎之戰(zhàn)。近千人魚鼓營死戰(zhàn)不退,最終只活下來十六人,騎卒許涌關(guān),便是在那場戰(zhàn)役中失去一目,連箭帶目一同拔去,拔而再戰(zhàn),直至昏死在死人堆中。
其實,在老卒心中,大柱國也好,北涼王也罷,那都是外人才稱呼的,心底還是愿意喊一聲徐將軍!
被徐驍攙扶著重新坐在木墩上的瞎子老許,滿臉淚水,卻是笑著說道:“這輩子,活夠了。徐將軍,小卒斗膽問一句,那徐小子莫不是?”
徐驍輕聲道:“是我兒徐鳳年?!?
老卒臉貼著被大柱國親手拿回的拐杖,重復(fù)呢喃道:“活夠了,活夠了……”
魚鼓營最后一人,老卒許涌關(guān)緩緩閉目。
徐將軍,王妃,有一個好兒子啊。
我老許得下去找老兄弟們喝酒去了,與他們說一聲,三十萬北涼鐵騎的馬蹄聲只會越來越讓敵人膽寒,小不去,弱不了。
徐字王旗下,魚龍鼓響。
老卒許涌關(guān),死于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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