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早看見了蘆葦蕩口子上的車隊,離著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肅容輕聲問道:“魏爺爺,桃木劍都用上了?夠不夠用?”
這兩日不見蹤影的九斗米老道魏叔陽撫須微笑道:“桃木三十六,劍陣已經(jīng)準備妥當?!?
徐鳳年點了點頭,陰沉道:“祿球兒信上說襄樊王明陽的弟弟也來了,我就不明白當年襄樊攻守戰(zhàn)了整整十年,他也不曾幫手,為何今日卻來湊熱鬧?良心發(fā)現(xiàn)了?”
魏叔陽神情瞬間凝重起來,嘆息一聲,搖頭道:“老道這就不敢妄了,只知此人的武道修為極為深厚,否則也不至于接連兩次登上武評,連續(xù)二十年做了那天下第十一高手,外行看熱鬧,覺得這名號可笑,老道真是半點都笑不出來?!?
徐鳳年不握馬韁,雙手按住繡冬春雷兩刀,瞇眼望著被靖安王府侍衛(wèi)拱護著的兩名俏麗女婢,若說那姓王的第十一來城外“待客”,屬于情理之外的意料之中,那在路上便已聽聞出城消息的裴王妃,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靖安王趙衡這老烏龜瘋了不成,要把身為王妃的她放在這幾乎可以稱作必死之地的蘆葦蕩?要引君入甕可以理解,可需要付出這般慘重的代價嗎?好歹也是一位比玉人還嬌媚的正王妃,或者說趙衡已經(jīng)為了世襲罔替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徐鳳年喃喃道:“暫時已知的有第十一和四具符將紅甲,趙衡還有哪些后手?既然連裴南葦都肯當作等同于一顆棄子的棋子,那必定就不止是這般‘客氣’了。怎的,事后就說本世子對出城賞景的靖安王妃圖謀不軌?故意一路尾隨,玷污了王妃?接著靖安王沖冠一怒為紅顏?這個說法會不會太兒戲草率了?再者,趙衡真有把握在這里將我一擊斃命?還是說這位藩王覺得斗不過徐驍,斗一斗我是勝券在握的事情?”
徐鳳年對魏叔陽輕聲說道:“讓寧峨眉與鳳字營快馬跟上來,不需要拉開半里路距離,并且與他說明白,準備死戰(zhàn)?!?
老道魏叔陽立即策馬折回。
徐鳳年已經(jīng)清晰可見靖安王府兩名女婢的姣好容顏,放緩速度,與馬車并駕齊驅(qū),伸手叩了叩車壁,姜泥掀開簾子,一臉狐疑。
徐鳳年說道:“你與老前輩說一聲,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來了,符將紅甲也來了,說不定暗中還有不弱的隱藏高手。”
姜泥面無表情哦了一聲。
“你小心些,別下車。今天不太適合你看笑話?!闭f完這句,徐鳳年這才夾了夾馬腹,在呂錢塘楊青風(fēng)舒羞三名扈從的貼身護送下快馬前行。魚幼薇出城時早就被安排與姜泥和李淳罡同乘一車。
徐鳳年看到好像孤苦伶仃站在蘆葦蕩前的裴王妃后,沒有急于下馬客套,雙手按刀,只是高坐于駿馬上,無俯視。
兩名女婢雖說驚訝于這名北涼世子殿下的英俊瀟灑,但護主心切,見他竟然倨傲坐在馬上一不發(fā),其中一名跟在王妃身邊便水漲船高聲勢不輸王府尋常管家的女婢怒目斥責道:“北涼世子,見到王妃,為何不下馬!”
徐鳳年一笑置之,只是盯著那名胭脂評排名上比襄樊李雙甲還要高的大美人,他沒有見過那位白玉獅子滾繡球的名妓,但確定世間任何一個男人,在王妃裴南葦和聲色雙甲的李白獅中選擇,哪怕后者在容顏上更勝一籌,都會選擇與裴南葦共度春宵,離陽王朝六大藩王的正王妃,可不是那些亡國嬪妃可以媲美的,恐怕唯有亡國皇帝的皇后在誘惑程度上可以一較高下。徐鳳年希望從她眼中看出一些什么,可惜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看上去甚至瞧不出她是否知道自己身陷危局,而狠辣布局的恰好就是她身后那位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靖安王,徐鳳年愈發(fā)好奇了,沒有耐心和心情與眼前女子打機鋒說謎語,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你不跑?”
馬下抬頭的靖安王妃平靜反問道:“能跑到哪里去?”
徐鳳年譏諷笑道:“躲一躲也好?!?
裴王妃淡然笑道:“靖安王要交給你一封信,世子大可放心,信上沒淬毒,因為我已看過。”
徐鳳年只是伸出繡冬,王妃也不氣惱他的猖狂無禮,將那封信放在刀身上。
徐鳳年抽出信封后看了一眼內(nèi)容,笑道:“靖安王叔這是要送我到黃泉路上的意思啊?!?
裴南葦笑道:“世子好重的心機,這么多年果真是在裝糊涂給糊涂人看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徐鳳年松開繡冬刀,伸出那只右手,笑瞇瞇道:“舒服不舒服?”
一直氣態(tài)雍容華貴的裴王妃漲紅了臉,咬著嘴唇一字一字沉聲道:“徐鳳年,你果然該死!”
徐鳳年坐在馬上不去看這位怒極的靖安王妃,只是望向蘆葦蕩,平靜說道:“王妃請放心,本世子死之前也不忘拉上你,到了黃泉路上,好好教你這張小嘴兒如何吹簫,趙珣想做但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本世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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