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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小說網(wǎng) > 雪中悍刀行 > 第一百七十章 可恨可敬

第一百七十章 可恨可敬

袁庭山這次是真的開始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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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泣關(guān)原名早已被人忘記,只因前朝邊塞詩人一句南雁至此泣北聲,就成了雁泣關(guān)。此關(guān)由北涼重兵把守,以一夫當(dāng)關(guān)之勢,硬生生扼住了北方蠻子南下的通道。黑云壓城,風(fēng)雨滿樓,大漠飛沙滾石,但遠處模糊可見北涼士卒繼續(xù)在風(fēng)沙中操練,北涼此地寒苦與北涼鐵騎一樣甲天下,再往北去,雖是大漠居多,其中卻也有成片的肥美水草,雁泣關(guān)一帶盡是滿目荒涼貧瘠。一襲白衣站在城頭,左手站著毛發(fā)旺盛像頭西域雄獅的典雄畜,右邊則是窮酸老學(xué)究般的韋甫誠。

手握六千鐵浮屠重騎的典雄畜張開血盤大口,站在城頭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咆哮道:“將軍,如今設(shè)立北涼道,大將軍做那節(jié)度使自然是天經(jīng)地義,誰敢搶這個老典非一板斧將他劈開,可這經(jīng)略使憑啥讓那豐州牧李功德來坐?這老家伙撈錢的本事自稱第二,沒誰跟說第一,可由著他來治理北涼?我呸,老子口水吐他一臉,老典把丑話說這兒,李功德有膽量做這經(jīng)略使,咱就帶著六千鐵騎把他給宰了!”

韋甫誠身子骨弱,風(fēng)沙一吹,咳嗽連連,抬起袖口遮擋,含糊不清道:“別說混帳話。經(jīng)略使又不是稀罕東西,誰來坐這個位置都無關(guān)大局。倒是那個監(jiān)察使,不知道朝廷那邊會派遣那個不怕死的家伙上任?!?

典雄畜大大咧咧道:“韋夫子你他娘的就是窮講究,這經(jīng)略使咋就不是個東西了,北涼道第二大的官,不該是咱們將軍去當(dāng)嗎?”

韋甫誠揮了揮袖子,無奈笑道:“你光長力氣不長腦子的家伙,經(jīng)略使要是由將軍去做,這才會出大事。假使朝廷有意如此,而大將軍不拒絕的話……”

韋夫子話說到一半,就不繼續(xù)說下去,瞇起眼望向天空滾滾黑云,只是輕輕一聲嘆息。

典雄畜愕然道:“到底啥個意思,韋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典這腦袋小時候給馬踢過,不管用,一動腦子就腦殼疼。”

這倒是千真萬確,正三品武將典雄畜年幼便力大無比,一次在街上拽馬倒行,結(jié)果被發(fā)瘋的大馬轉(zhuǎn)身踩踏,不說身上,腦袋就被狠狠踩了一蹄,不死簡直就是個奇跡。不過北涼誰都心知肚明,典將軍的腦子跟是否馬踏過有個卵的關(guān)系。

韋甫誠被這廝的潑皮無賴折騰得無語,字斟句酌打了腹稿后,才緩緩道:“你希望將軍去涼州城做經(jīng)略使,常年只跟文牘打交道,北涼軍務(wù)一概不管了?”

典雄畜愕然,“這……”

白衣陳芝豹始終置若罔聞,只是轉(zhuǎn)頭望向一名北涼最新冒尖的小將。

姓車名野,出身北莽,卻是最低賤的奴籍,弓馬嫻熟,擅長技擊,本是貴族豢養(yǎng)的一名死士,在北莽那邊犯了滔天大罪,一路南奔,一人一馬一弓便殺了二十多名北莽狼鷹士,這狼牙兵已是北莽僅次于大虎賁的第二等勇士,與北涼鐵士大致相當(dāng),需知鐵士篩選是如何的殘酷,分發(fā)一把黃廬短弩或者鐵胎硬弓,二十支箭,一柄北涼刀,攜帶三日糧食,五人一伍,就被丟入北莽國境,每人能割下北莽軍士首級六顆,才可返程,此后還有步戰(zhàn)騎戰(zhàn)考核,北涼鐵士不過九百人。車野投奔北涼軍后,加入斥候,立即成為斬首最多的流弩手,去年跟隨陳芝豹親率六百騎突襲北莽白日城,一箭將巡視邊防的北莽某位皇室射了個通透,這小子與陳芝豹返回時,尾巴上吊著足足三萬北莽鐵騎!

滿打滿算,車野今年也不過十九歲。

車野身披銀甲,手捧頭盔,風(fēng)沙撲面,巋然不動。

陳芝豹輕輕招手,示意車野上前兩步,并排站在城頭,微笑道:“你說這天氣會下雨嗎?”

典雄畜拍了拍額頭,將軍也真是,有時間問這雞毛蒜皮的事情,還不如跟老典說說那經(jīng)略使到底是咋回事呢。

韋甫誠拇指擦了擦眉頭,笑而不語。

年輕的車野搖頭道:“回稟將軍,不會?!?

陳芝豹嗯了一聲,繼而再度沉默。

典雄畜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就要下城頭去城外操練那幫龜兒子。

驟然,厚重黑云中展開一絲縫隙,一縷日光投射到城頭,映照在白衣陳芝豹和斥候車野身上,因為后者身穿銀甲,頓時金光閃閃,猶如一尊神兵天將。

此時,城外五六里外的那條飲馬河兩端,嚎叫震天。

飲馬河上常年懸掛有一百多條鐵索,這一刻悉數(shù)被分別站在兩岸的士卒拉得筆直,五十人對陣五十人,在拔河!

不管士卒校尉,不管寒冬烈日,都得全部上身裸露。細皮嫩肉的,六七月的時候在這拔上一兩次,就得皮膚炸裂,如今馬上入秋,算是運氣好的。但再過幾個月,才叫最慘,按照北涼軍規(guī),拔河輸者何謂輸?那就是連人帶鐵鏈都給對方拖進河里,夏天可以當(dāng)作洗個澡,大冬天的,掉進河里能舒服?北涼軍小山頭不少,大柱國對此也從不計較,但禁止私自械斗,這是鐵律,起了摩擦,行,要么去校場狠狠打一架,要么各帶五十人來這里拔河。

當(dāng)一名駝背老人在白熊袁左宗陪同下來到飲馬河畔時,所有光膀子的大老爺們瞬間熱血沸騰起來。

娘咧,大將軍到了!

拔河爭勝本就談不上和氣,從京城返回北涼的大將軍一來,誰他媽的愿意丟這個臉!

并未身穿甲胄的徐驍負手來到一隊五十人北涼兵士附近,笑瞇瞇,也不出聲,只是看著鐵鏈橫河。

一百條鐵鏈,逐漸有人落被入河。

整整一柱香后,只剩下徐驍身邊這條鐵鏈始終橫貫飲馬河!

徐驍瞇眼看著,看到兩岸一百人已經(jīng)有大半都是滿手鮮血。

嘶吼已經(jīng)透著沙啞。

左岸有人喊道:“趙鐵柱,你他媽小時候沒吃奶是吧,給老子站起來!”

右岸便喊:“只要手沒斷,都一個一個給老子撐著!誰第一個偷懶,回頭到了軍營老子非讓你撅起屁股!”

“王八!你真當(dāng)自己是縮頭王八了?加把勁,你小子不是號稱能開三石弓嗎,這次贏了對面那幫龜兒子……”

“黃瓊,你才他媽的是龜兒子!”

誰都沒有料到,鐵鏈竟然被兩撥人給硬生生拔斷!

那一百人全部躺在地上,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皆是滿手鮮血。

徐驍笑道:“好?!?

不知誰第一個喊出聲,所有還能動彈的士卒都扯破嗓子吼道:“大將軍萬歲!”

萬歲!

那個駝背老人沒有阻止。

他不說,誰又敢去京城那邊碎嘴?

徐驍轉(zhuǎn)身望向城頭,自自語道:“站那么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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