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給徐鳳年深思的機會,手指了指遠處的陰物,“名叫丹嬰,是公主墳近八代人精心飼養(yǎng)的傀儡,吃過許多道教真人和佛門高僧的心肝,至于江湖武夫的血肉,更是不計其數(shù)。它倒是可以活得很久,你羨慕?”
徐鳳年白眼道:“生不如死,這有什么值得羨慕的。生死事大,可儒家也有舍生取義一說,我沒這覺悟,不過還真覺得有許多事情的的確確比死來得可怕。我?guī)煾冈?jīng)說過,修道只修得長生,就算旁門左道。修佛只修成佛,一樣是執(zhí)念?!?
洛陽破天荒點頭贊許道:“你總提及這個李義山,在我看來,比那個李淳罡要更像高人?!?
徐鳳年啞然失笑,“我?guī)煾负脱蚱美项^兒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不好對比的。你也就是沒見過李老劍神,才對他那么大意見,真見識過了,我覺得你會跟那邋遢老頭相見恨晚?!?
洛陽換了個話題,“你就不想當皇帝?”
徐鳳年搖頭道:“做不來?!?
洛陽故態(tài)復(fù)萌,“確實,你沒這本事?!?
徐鳳年突然會心一笑,“不說這個,想起一個朋友說過的女子劃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出來給你聽聽。那家伙吃過很多苦頭,雖說大多是自作多情,不過說出來的道理很有意思。他說最討厭三種娘們,一種是蘭花婊,那是相當?shù)目展扔奶m。往往是大宗高門里飄出來的仙子女俠,走路都不帶煙火氣,搞得世人都以為她們不用拉屎放屁。第二種叫做白花婊,出身小門小戶,殺手锏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往往姿色中等,看似性情婉約,可一旦耍起心計,都能讓男人幾年幾十年回不過神。第三種稱作女壯士婊,大大咧咧,一副老娘就是出口成臟就是喜歡打人就是不喜歡身材苗條,就是喜歡跟男人做兄弟,琴棋書畫女紅胭脂都滾一邊去的豪邁氣概?!?
洛陽笑道:“我算第一種?還是單獨算第四種,魔頭婊?”
徐鳳年哈哈笑道道:“重了?!?
洛陽一笑置之。
她站起身,“走了?!?
徐鳳年一頭霧水。
女魔頭扯了扯嘴角,“我記起了歸路?!?
徐鳳年憂喜參半,“出去了還得跟你去跟拓跋菩薩較勁?”
她冷笑道:“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你還有些用處,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徐鳳年笑了笑,綁好劍匣,還有心情用北涼腔唱喏一句:“世間最遠途,是那愈行愈遠離鄉(xiāng)路?!?
陰物丹嬰雖然戀戀不舍陵墓,不過還算知曉輕重,跟著洛陽和徐鳳年走向所謂的歸路。
黃河倒流時,水面向后層疊褶皺,水勢格外兇悍,所有人都看在眼中,連赫連武威都不相信是徐鳳年的作為,只當是陰物在河底為非作歹,兇相畢露。
老持節(jié)令疾奔至那座蠻腰壺口,默默站在石崖邊,眼神黯然。大水猛跌谷口,濤聲炸響,以至于一千尾隨而來的控碧軍馬蹄聲都被掩蓋,水霧打濕衣衫,沒過多久赫連武威就衣襟濕透,為首十幾騎將來到老將軍身邊,下馬后也不敢語。赫連武威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種神通,兩只俱是在官場沙場熏陶幾十年的狐貍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中。
赫連武威是氣極而笑,惱火種神通的見死不救。而種神通心安理得,陰物出手,毫無征兆,控碧軍要怪罪也要怪到公主墳?zāi)沁?,與種家無關(guān),公門修行,誰不是笑面相向袖里藏刀,不落井下石就是天大的厚道,你赫連老頭兒要是敢遷怒于種陸兩家,我兄弟二人也不是軟柿子可以任你拿捏。
赫連武威苦等不及,只得帶領(lǐng)控碧軍返回。
種神通等了更久時分,遇上神出鬼沒的弟弟種凉,也一同返回。
山合攏,竟然再有機關(guān)術(shù)去開山。
走過不再兇險的廊道,龍壁翻轉(zhuǎn),白衣紅甲洛陽,青甲徐鳳年,陰物丹嬰一起隨龍壁掠出河壁,掠入河槽。
徐鳳年一掌貼在洛陽后心偏左,一柄金縷劍,徹底穿透女子心。
白衣墜河時,轉(zhuǎn)頭瞇眼笑。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