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快要行駛到大將軍府邸時,鐘洪武猛然間悚然。
前段時間大將軍親自披甲帶一萬鐵騎南下,在陵州蜀州交界地帶上跟顧劍棠舊部四萬騎兵對上。
北涼王出馬,兵壓邊境。劍閣守將汪石渠之子汪植。皇子趙楷持瓶赴西域,然后悄無聲息。
世子無故白頭。
鐘洪武攥緊拳頭,喃喃自語:“這些年你到底做了什么?”
鐘洪武走下馬車前,平淡道:“你去送古硯?!?
鐘澄心憂喜參半,試探性問道:“讓別人去送?”
鐘洪武終于揮下了那一個響亮耳光。
魚龍幫那邊氛圍十分尷尬,劉老幫主和幾位老人跪地叩見世子殿下,說法也不一,有自稱草民的,也有不忘自報名諱的,連自家綽號都沒省略。徐鳳年笑著讓他們快快起身,至于劉妮蓉倔強地沒有動靜,以及少年王大石的完全驚呆,都沒有計較。老人們都是活了五六十年的人物,很快就主動告退,對于眼下“鳩占鵲巢”的情景,樂見其成,劉老幫主給孫女劉妮蓉丟了個眼色后,就去安撫幫眾,只敢點到即止說是風(fēng)波平息,甚至不敢說是世子殿下親臨魚龍幫。
走了汪植,大廳內(nèi)都是有資格知曉鐵門關(guān)截殺秘事的世子心腹,徐鳳年打趣道:“錫亮,咱們打個賭?”
陳錫亮笑道:“打賭那方百八古硯送不送來?是否鐘澄心割愛親手奉上?”
徐鳳年點頭道:“我賭不會送,就更別提鐘大公子親自送上了。你要贏了,古硯歸你?!?
陳錫亮胸有成竹笑道:“那回頭我用這方古硯研磨畫龍,送殿下一幅三龍撼海圖?!?
徐北枳舉起瓷杯喝了口茶水,慢悠悠說道:“你這是逼著鐘洪武倒向燕文鸞?!?
徐鳳年坐回太師椅,松開馬鞭,靠著椅背說道:“就怕燕文鸞不會輕易答應(yīng)??蛇@把火燒得太旺,就不好收場,我也很為難,否則讓鐘洪武回府就密函寄去燕文鸞手上,要么派心腹快馬加鞭傳去口信,是最好?!?
徐北枳搖頭道:“燕文鸞識大體,有泥佛之稱,鐘洪武除非下大血本,否則搖動不了這尊大佛。若還是那個大權(quán)在握的懷化大將軍,才有幾分可能性,如今失勢落水,恐怕很難拖拽泥佛一起下水了?!?
徐鳳年無賴道:“事在人為嘛,咱們要相信鐘洪武的能耐?!?
有關(guān)變動北涼軍格局一事,徐驍先前讓徐北枳和陳錫亮各自呈上一份密折,兩人殊途同歸,都是快刀斬亂麻,直接從頂尖高層下手。
褚祿山擔任北涼都護,破格提拔一大批青壯校尉,出自陳錫亮的折子。
而必須逼迫鐘洪武燕文鸞退出邊境,轉(zhuǎn)為幕后養(yǎng)老,則出自徐北枳手筆,大概綱領(lǐng)便是你們不退,我便讓你們不得不退。
一份陽謀一份陰謀。
王大石一直欲又止,可是不敢插嘴。
徐鳳年轉(zhuǎn)頭笑道:“怎么了?”
王大石后知后覺赧顏問道:“徐公子,你真是咱們北涼的世子殿下?。俊?
徐鳳年調(diào)侃道:“我就不許跟你一樣行走江湖了?”
少年撓頭傻笑道:“行的??!”
徐鳳年笑問道:“我教你那套拳法練得如何了?”
王大石臉紅道:“每天都有練,可徐公子,哦不,世子殿下,你也知道我腦子笨,練不好?!?
徐鳳年笑道:“你聰明,就不傳你這套拳法了。對了,跟你說一聲,這套拳法是武當洪洗象搗鼓出來的,他也不聰明,你來學(xué)很適合。”
王大石驚呆得無以復(fù)加。
武當掌教洪洗象,那可是騎鶴下江南,并且千里飛劍鎮(zhèn)龍虎的仙人!
洪掌教還不夠聰明?
的的確確不太聰明的王大石就更不懂了。
茶壺茶具就擱置在手邊,徐鳳年翻過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起身遞給站在對面的劉妮蓉,“坐著喝吧。”
劉妮蓉接過了茶杯,沒有落座,臉色黯然道:“民女不敢。”
徐鳳年看了她一眼,“魚龍幫明天掛旗吧,那個汪植會給你們撐腰?!?
劉妮蓉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徐鳳年當初跟她一路同行,知道她喜歡鉆牛角尖的性子,也不奇怪,沒有為難這名江湖女子,告辭了一聲,就走向大廳門口,跨過門檻前,他跟青鳥嘀咕了聲。
然后劉妮蓉看到一枚銅錢遠遠拋來。
這一次劉妮蓉沒有像上一次在黃沙萬里的山坡上故意視若無睹,而是接住了銅錢。
那一次,徐鳳年講了一些道理給她聽,說了一些做人要外圓內(nèi)方的語。
劉妮蓉低頭道:“魚龍幫會掛旗。”
徐鳳年已經(jīng)走遠。
王大石輕聲問道:“小姐,咱們是不是再也見不著徐公子了?。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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