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伸出一根手指,抹過眉毛。
當(dāng)下局勢,何止是燃眉之急?
既然如此,只能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徐鳳年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紫金霧氣。
學(xué)那北莽國師袁青山,一手拎出一個“徐鳳年”,共赴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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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城王仙芝的出城,很快在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只是等到這股驚濤駭浪在江湖上跌宕起伏時,一位麻衣麻鞋的雪發(fā)老者已經(jīng)穿過了舊西楚大半國境,乘船來到最為粗壯的一截廣陵江面上,魁梧老人站在渡船船頭,雖然惹眼,可行走江湖的大小高手不計其數(shù),老人無非是高壯一點,又沒有兵器傍身,倒也算不得何等驚世駭俗,一些個擅長鉆營關(guān)系的江湖人士,不是沒想過去套近乎,混個熟臉,出門在外相互捧場總歸是有好處的,只是接連幾個上去搭訕語,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也就悻悻然作罷,腹誹一句老家伙擺甚高手架子,小心一不留神就給烈日曝曬得死翹翹。
麻衣老人安靜站在船頭,望向遠方江面,渾身氣勢驟然一凝,吹拂船帆獵獵作響的浩大江風(fēng)仿佛都為之一頓,偌大一艘兩層渡船,無緣無故如同一葉浮萍,在江面上打了一個旋兒。
所有人驚愕得茫然失措,紛紛舉目四望,坊間一直傳廣陵江有蛟龍,呂祖飛劍斬殺過,后來青衫李淳罡御劍過江,也有過類似壯舉。
前方百丈外,有一艘孤舟靜止不動。
有女子傲然站立。
一襲紫衣,隨風(fēng)飄搖。
紫衣攔江。
隨著新武評的出爐,整座江湖都在猜測何謂聽潮閣南宮仆射只差一樓,何謂大雪坪紫衣只差一關(guān)。
熟知春秋戰(zhàn)事的老人可能才會知道,這一葉孤舟這一襲紫衣的橫向江岸兩側(cè),有兩座巨大的石盤遺址,高兩丈,樹立有兩根如今早已銹跡斑斑的鐵柱,石孔相對,始設(shè)于大奉王朝,曾經(jīng)確實成功阻滯過北方蠻子的南侵,只需要拉起數(shù)道鐵索,就可以封死廣陵大江,多數(shù)攔關(guān)鐵索微微隱于水面之下,水枯季節(jié)才會全部浮出江面,后來西楚守江大將叛變,親手燒斷鐵索,這才有了一羽未發(fā)鎖沉江的凄涼典故,據(jù)說當(dāng)年西壘壁后的大楚百姓聽聞噩耗之后,不知發(fā)出多少聲的哭泣。后世不乏有熟諳水性的漁家健兒,得了某些春秋遺民的巨額賞銀,想要江底去一探究竟,尋覓那些條鐵索,可惜都沒能得逞,那些遺民也都只能丟下銀錢,凄然返身,后來離陽朝廷越安穩(wěn),天下越太平,這樣的傻子也就越來越少,這幾年,已經(jīng)根本沒誰在乎廣陵江底是不是真有那幾條沉江鐵鎖了。
渡船前頭的老人有些訝異,有人攔路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沒有想到她會是第一個。
那女子已是身負武林盟主和牯牛降軒轅家主兩重顯赫身份,竟是如此不惜命。自己棄城之后,可就沒有在武帝城內(nèi)那么好說話了,以往珍惜武林中的一棵棵材木,不是他王仙芝菩薩心腸,對誰都心懷惻隱,而是他希冀著這些人能夠在武道上登頂,出現(xiàn)一個最終能夠跟他并肩而立的武夫。如今出城離開東海,目的很明確,只是找那個北涼王,其他人已經(jīng)全然不入他王仙芝的法眼,再來他面前尋釁不知死活的話,那他不介意讓他們一一去死,就當(dāng)為自己在天下世間最后一戰(zhàn)做些鋪墊也好。
王仙芝抬頭望向天空,天下之后,就只有天上了。
渡船船頭開始緩緩下沉,直到船尾高高翹起,可那些傾倒前撲的過江渡客,都在大船中段位置就被一堵無形墻壁阻擋,一伙人狼狽簇擁在一起,眼睜睜看著那個麻衣老人依舊站在船頭。
紫衣女子彎下腰,給裙擺挽了一個結(jié),系出一個死結(jié)。
站起身,望向遠處那個蓄勢待發(fā)的天下第一人,不知不覺走下徽山,一路急行就來到這里的軒轅青鋒沒有什么悔意,在西域遇上陸地神仙之下無敵手的人貓,她怯戰(zhàn)是一方面,更多是不愿竭盡全力,后來那人又要跟人貓死戰(zhàn)一場,她還是不愿意白白送死,就又再次抽身而退,甚至跟北涼劃清界限,以此贏得離陽趙室的青眼,她也一躍成為數(shù)百年來頭一位女子武林盟主,天下共仰。不講義氣?她從不否認自己的忘恩負義,可她是個女子,講義氣做什么?她其實一開始聽說王仙芝出城趕赴北涼,并沒有就頭腦一熱,要摻和其中,靠著汲取玉璽氣運,以及吞食壓榨近百高手辛苦積攢的修為,躋身大天象后,她更清楚武評前三甲的那種舉世無敵氣概,她都已經(jīng)看得到最后一道門檻,就更應(yīng)該惜命才對??伤ツ侵晏乒饦湎峦诔龈赣H軒轅敬城早年埋下的三壇女兒紅后,本想著一醉方休,可越喝越清醒。那一夜,她躺在高樓屋檐上,許久凝視著一只瓶底的八個小字,后來她就那么悄無聲息下山了。
面對當(dāng)時的天下第十,她退了。
但是面對一甲子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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