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超乎拓跋菩薩的想象。
但真正讓拓跋菩薩感到不安的真相是也許在十七、至多十八停之后,此人就能真正穩(wěn)居上風(fēng)。
這個人的出刀沒有任何華麗色彩,只是快,既沒有李淳罡兩袖青蛇的一往無前氣勢磅礴,沒有顧劍棠方寸雷的瞬間天威,也沒有鄧太阿羚羊掛角招招仙人劍的肆意汪洋。
這個人的出刀,就像一個勤勤懇懇的老農(nóng),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靠著老把式,安安靜靜等候那份可以預(yù)計的收成。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拓跋菩薩不是沒有后手,而且直覺告訴他勝負(fù)一線就在那十八停左右,但是今日并非他與此人的兩人之戰(zhàn),一百五十丈之外還站著一個肯定藏有后手的年輕藩王!
十六停。
拓跋菩薩大開中門,任由那柄長刀如滾雷炸在胸膛,任由短刀僅是蜻蜓點水便如一條蛟龍沉重懸掛在肩頭,身形踉蹌的北莽軍神雙腳第一次離地,第一次不得不需要借勢加速后掠出去,只為了拉開他與那兩柄刀之間的距離而已。
十七停!
就在拓跋菩薩一咬牙準(zhǔn)備祭出后手的關(guān)鍵時刻,徐鳳年輕輕從黃沙地面拔出了那桿鐵槍。
繡冬一刀當(dāng)頭劈下,拓跋菩薩竟是被劈得雙膝觸地,一口氣倒滑出去三十丈之多,下一瞬,本不該倒退如此之遠(yuǎn)的拓跋菩薩已經(jīng)消逝不見。
白狐兒臉站在拓跋菩薩身影消失的地方,一手春雷一手繡冬,背對徐鳳年,看似靜止不動,沒有追殺拓跋菩薩的欲望,突然一步跨出,繡冬刀尖筆直指向前方。
十八停!
去而復(fù)還的拓跋菩薩猛然出現(xiàn)在百丈之外,眼神游移不定,最終還是選擇往北而走。
徐鳳年提著鐵槍走到白狐兒臉身邊,歉意道:“見諒,我沒想到你這一刀這么……”
徐鳳年猶豫半天,都想不出如何形容白狐兒臉這一刀的驚世駭俗,到頭來只好悻悻然套用了一個口頭禪:“這么技術(shù)活兒。”
徐鳳年看著北方逐漸遠(yuǎn)去的那抹氣機,感慨道:“早知道就拼著留下不可挽救的后遺癥,也該幫你攔下拓跋菩薩,說不定真能殺了他。以我現(xiàn)在的慘淡光景,豁出半條命不要,給他兩三招還是能做到的?!?
白狐兒臉緩緩放刀入鞘,冷淡道:“六停殺二品。九停殺指玄。十二停殺天象。十六停,佛門大金剛也破開,天人體魄也如白紙。十八停之后,我身前沒有陸地神仙。只要讓我成功率先出刀,王仙芝也好,齊玄幀也罷,我皆是先手無敵,最不濟也能以命換命?!?
走到跟白狐兒臉并肩的地方停步,徐鳳年無奈道:“不要用這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如此霸氣的事情,行不行?”
白狐兒臉沉默無。
徐鳳年沒有轉(zhuǎn)頭去看白狐兒臉的臉,輕聲道:“趕緊把滿臉鮮血擦擦,別光顧著擺高人風(fēng)范,這里也沒外人?!?
白狐兒臉抬起顫抖不止的手臂,擦拭臉頰。
徐鳳年這才轉(zhuǎn)頭凝視那張好像從未熟悉過卻也未陌生過的動人臉龐,笑道:“我跟韓生宣打跟王仙芝打,次次都給打得狼狽不堪,也就上次接下祁嘉節(jié)那一劍,好不容易從頭到尾裝高人裝到了最后,人比人氣死人啊?!?
白狐兒臉冷聲道:“李義山死前要我救你一次,如今你我兩清了?!?
徐鳳年嗯了一聲,“兩清了?!?
白狐兒臉突然皺眉道:“你強撐什么?兩只腳都打擺子了!”
先前被拓跋菩薩雙拳全力捶在后背的徐鳳年咧嘴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其實現(xiàn)在也就只能使出十七停而已,距離你所謂先手無敵的說法,還差了點?你這雙手負(fù)后的姿勢,帥氣歸帥氣,其實也挺不容易,有些辛苦的?!?
兩人陷入沉默。
最后還是徐鳳年敗下陣來,“誰背誰走?當(dāng)然,我倒是想背你來著,就怕你不樂意,所以你說了算。”
于是大漠黃沙,出現(xiàn)了那滑稽一幕。
一襲白袍的白狐兒臉背著一位年輕藩王,蹣跚而行,后者手里拖著那桿鐵槍。
白狐兒臉埋怨一句,“比娘們還不如!”
“寄人籬下”的年輕藩王無奈道:“你說啥就是啥吧。對了,白狐兒臉,你還記得咱倆當(dāng)年第一次見面嗎?”
白狐兒臉眼神恍惚,卻故意用冷漠語氣道:“不記得了?!?
“我還記得,那時候只覺得你是真正的江湖高手,瀟灑得一塌糊涂,高手得也是一塌糊涂……”
一手環(huán)住白狐兒臉脖子一手拖槍的年輕藩王絮絮叨叨,語越來越低沉含糊,不知何時就那么昏睡過去。
白狐兒臉背著徐鳳年,等這個家伙徹底睡死過去后,她自自語道:“其實那時候也曾想過,等我哪天報了仇,就帶你一起行走江湖的。天大地大,江南江北,什么地方都去……”
睡夢中,徐鳳年偶爾會喊上一聲白狐兒臉,后者也會輕輕應(yīng)下一聲。
白狐兒臉沒有告訴他,其實自己今天最多可以使出十九停,足夠自己跟那個拓跋菩薩同歸于盡了,不怕死,而是不舍得死。
不舍得死的代價,就是這輩子再也無法恢復(fù)到十九停巔峰心境了。
白狐兒臉想了想,既然報仇一事本就是個天大笑話,也就無所謂以后是不是天下第一了。
到后來,昏睡中的徐鳳年輕輕念著一個個名字,說著讓人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