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只手里傳遞出的分量,林辰理解到,刑從連的意思是,不許站起來,這是應該的,你也受得起。
既然對方道歉了,刑從連當然不會再擺出那張冷臉。
在鄭局長重新站直身后,他也將資料收回,并對江潮說:“既然江隊長在忙,我和林顧問一夜未眠,想先休息一下,等您有空了,再來叫我們?”
“誒誒,你怎么要走??!”江潮一聽這話,瞬間滿臉委屈。
“我們不走,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在警隊值班室休息就好?!毙虖倪B說完,這才看向林辰。
望著他深邃的眼眸,林辰只好點頭。
林辰覺得,整個永川分局的風氣,都有些奇怪。
比方說,局長會親自向他道歉,而就在他剛才,他跟刑從連去往值班室的路中,他還被人強行往手里塞了幾顆糖。
值班室里燈光昏暗,不大的房間里,擺著兩張簡易上下鋪。
真正看到床,林辰才覺得困意襲來,他并沒有潔癖,既然困了,那么就應該睡,所以他手里的糖放在床頭柜上,脫掉鞋子,爬上床。
刑從連卻沒有睡床,他坐在了靠背椅里,雙腳則翹在另一張椅子上很是隨意。
“永川警方,好像很不愿意和你交接楊典峰的案子,為什么?”想起方才辦公室里,刑從連只用一個文件袋,便逼得對方低頭,林辰想了想,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其實,跟文件無關(guān)?!毙虖倪B脫下警服,反蓋在身上,爾后側(cè)過頭,看著他,“只是和你有關(guān)罷了?!?
“嗯?”聽到這個回答,林辰微微有些詫異。
“永川大學的案子,你怎么看?”刑從連話鋒一轉(zhuǎn)。
“非常不簡單?!绷殖酱?。
“可以具體說說嗎?”
“你覺得一棵榕樹下,發(fā)現(xiàn)三具相互交疊的尸體,驚世駭俗么?”林辰問。
“非常?!?
“那么你看到一具被埋在校園里的尸體,第一反應是什么?”
“普通兇殺?!毙虖倪B如實以告。
“一件驚世駭俗的故事卻以平淡的敘述開場,這意味著什么?”
“有人想要一波三折的效果?”刑從連忽然有些明白了林辰的意思,就算樹下的三人,是情愿被活埋,也必定有人親手蓋上了最后一捧土。
“他現(xiàn)在做到了。”林辰靜靜說道,可等他說完,他也明白了刑從連的意思,“你是說,江隊長他們?”
“他們,大概是真想留你下來,幫忙協(xié)助調(diào)查吧?!毙虖倪B有些無奈。
“我不明白,我好像,還沒那么重要?!绷殖綄嵲捳f是,局長因為想讓他協(xié)助調(diào)查,而親自道歉,就算福爾摩斯至此,怕也很難享受這個待遇。
聽了林辰的話,刑從連目光忽然柔和起來,他看著林辰剛剛放下的糖果,輕輕開口:“因為方志明在調(diào)任緝毒部門前,曾在這里,工作過十年,這里的人,包括鄭局長本人,都曾是他的同事?!?
你揭開了黑暗真相的一角,你令他們的同事不至于無辜枉死,你還救了他們的同事的女兒,你對他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陳家或許可以向警方施壓,可再大的壓力,哪里敵得過你做過的那些事。
這個世界上,錢或許可以買來無數(shù)順從的目光和虛偽的奉承,卻永遠買不來,真正的尊重。
“你知道這件事,所以……一定要求鄭局長道歉?”
“我哪有要求過什么事情?”刑從連啞然失笑,“你以為鄭局長親自下樓,就是為了罵江隊長一頓,他是知道自己下令抓了你,特地來給你賠不是的,只是沒有機會開口而已。”
“所以,剛才他們在演戲?”
“是啊,永川二局的特色?!?
林辰靠在床上,覺得這間警局的風氣,確實有些離奇。
“不習慣?”望著靠在床上陷入沉思的人,刑從連忽然開口。
林辰想了想,點了點頭。
“以后慢慢習慣就好。”
刑從連說完,調(diào)滅了床頭的微燈:“好好休息,等下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厚重的窗簾,被仔細拉起,房間里,幾乎沒有一絲光,
耳邊很快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林辰伸出手,從床頭柜上,拿起了一顆糖,然后剝開了糖紙。
刑從連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綿長起來。
林辰將糖放入口中。
其實你不必如此,因為……我實在會很難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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