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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聲 68

林辰看向刑從連的后背,夏天衣物單薄,刑從連后背上很明顯被擦傷一大片。

王朝坐在地上,愣著不敢開口。

林辰過去很輕地拍了拍他的脊背,王朝受到撫觸,這才開口:“老大,我就是覺得很眼熟,但想不起來啊啊啊啊?!?

“什么眼熟?”

刑從連邊問,邊將手搭了過來,林辰會意,將人扶起。

刑從連拍了拍制服褲上的灰塵。

王朝說:“就是逢春那邊傳過來的賣丨淫軟件的復原版本,我覺得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刑從連彎腰的動作猛然頓?。骸罢f清楚?!?

縱然他要求少年人說清楚,但實際上感覺的事情,并沒有辦法講清楚。

王朝重新坐回電腦前,指著皇家一號自制賣丨淫軟件代碼,對他說們:“每個程序員寫程序的時候,都有自己的風格,就像每個人說話或者寫東西的風格都是不一樣的,比如你寫的代碼和我寫的代碼肯定不一樣?!?

“當然,我又不會寫代碼?!毙虖倪B冷冷道。

“就是這么個意思啊老大,雖然程序語是相對固定的,但是,比如變量名啊注釋啊反正每個人寫東西的習慣是不一樣的,我的意思是,我覺得這段代碼很眼熟,我看過它的編寫者寫的別的東西”

刑從連皺了皺眉:“全國那么多手機軟件編程人員寫每天成千上萬代碼,你這都能看出來?”

“我就是覺得我看過啊!”王朝忍不住加大音量。

刑從連還想開口,林辰看他一眼,他于是不說話了。

其實刑從連說得沒錯,不算上網頁,王朝曾看過的手機軟件編程代碼都是天文數字,讓他從中分辨出哪些代碼是同一人寫的,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何況全國上下的從業(yè)人員基數雖大,但每個人總是寫過很多軟件,而王朝總也會看到過同一人寫得東西。

但看著少年人愁苦的面容,他只好說:“不要著急,你慢慢回憶一下?!?

“我想不起來啊。”王朝很煩躁地隨意點開各種軟件,然后又不停將之關掉。

“有什么搜索算法可以用嗎?”林辰又問。

“但我不知道要搜什么啊,沒法搜,如果是文章還可以用跟音聯(lián)系來建立統(tǒng)計學模型比對,但是代碼我真的想不出啊,而且我電腦里也不可能存儲所有看過的代碼啊。”王朝愁得不停抓頭發(fā),“阿辰你說得沒錯,我為什么不留心一下的,這說不定就是我拯救世界的機會??!”

少年人的話,讓林辰心中升騰起很奇怪的不良預感。

他與刑從連對視一眼,對王朝說:“其實我們的大腦遠比我們現在已知的任何計算機器更加強大,如果這是一份不重要的,由同一人撰寫的代碼你一定不會有這么大反應,你甚至很有可能像曾經無數次那樣將之忽略過去,但剛才的時候,你的潛意識提醒你,你眼前的這段代碼非常重要,與他相似的同一人撰寫的代碼也非常重要,所以你才會察覺到異常、停頓下來,所以曾經的代碼也應該在你腦海里留下過非常深刻的印象,你往這個范圍查查看吧?!?

“我明白了……”王朝有氣無力地說道,“但我還是先試試看搜索代碼關鍵詞吧,但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喜歡把變量名命名為食物相關嗎,吃貨誤我??!”

林辰安撫性質地揉了揉少年人的腦袋,和刑從連一起出門。

“背沒事吧?”林辰蹙眉問道。

刑從連卻大大咧咧靠在墻上,點了根煙,對他說:“你在擔心什么?”

“擔心你?!?

“不對?!?

“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不管怎樣,試試看對宋聲聲用強硬的辦法吧,我必須見他一面?!?

…………

林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從王朝看到相熟代碼的事情又聯(lián)想到宋聲聲身上,那是一塊他無法解開的心結,他恐怕自己如果,一有風吹草動都要擔心對方。

宋聲聲粉絲見面會前20小時。

5.31日夜里十一點。

他坐在家里的木沙發(fā)椅上,看著今天早些時候宋聲聲進入永川克里斯汀文藝中心彩排的畫面。

王朝依舊在自己房間內琢磨皇家一號的賣丨淫軟件代碼,就算在客廳里也間或可以聽到少年人崩潰的喊聲。

刑從連還沒回家,皇家一號的事情越鬧越大,甚至還牽涉到一些高層人物,刑從連又被專案組請去喝茶,還未回家。

林辰握著遙控器,調大了一些音量。

巍峨的飛碟型建筑物聳立在永川市郊,鏡頭向前推進,趕來采訪的記者和聞訊而來的粉絲擠在會展中心廣場上,粉絲們舉著各種聲援橫幅,非常有紀律地排成一排,那甚至更像是什么訓練有素的軍人而不是狂熱的追星族,唯獨在宋聲聲的保姆車開過的時候,她們才開始尖叫。

記者很興奮道:“觀眾朋友們聽見我身后的喊聲了嗎,在歷經磨難后,宋聲聲先生終于決定舉行一場小型粉絲見面會來回饋一直以來支持他的鐵桿粉絲們,雖然見面會拒絕媒體采訪,不過到時候我們電視臺還是會在文藝中心門口為大家做直播,請大家鎖定永川衛(wèi)視?!?

記者話音未落,保姆車徑自駛向vip通道口停下。

相野戴著墨鏡,從副駕駛位置下來給宋聲聲開門,宋聲聲的女助手最后下車。

今天宋聲聲特意做了造型,穿了件戴骷髏的燒毀感t恤,頭發(fā)用發(fā)膠梳到腦后,他依舊戴著口罩,只是看了場邊的粉絲一眼,他便收回視線,向門內走去。

畫面再次一閃而逝,尖叫聲卻不絕于耳。

林辰的眉頭越皺越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宋聲聲雖然起色看上去很好,但他看向鏡頭的目光中,卻沒有那日的堅定神色。

監(jiān)禁

媒體記者卻說:“我們看到宋聲聲先生好像恢復得很好,衷心希望明日的粉絲見面會能順利召開?!?

記者順勢將話筒湊到身后的歌迷會粉絲面前:“你們激動嗎?”

“激動!”粉絲們整齊劃一地喊道。

“有什么想對宋聲聲先生說的嗎?”像是被那種快樂的氣氛感染,記者笑著問道。

粉絲們面面相覷,然后其中一人做了個倒數三、二、一的手勢。

那些年齡不同樣貌不同但都同樣快樂的姑娘們整齊劃一地喊道:“聲聲,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們永遠都會守護你!”

那樣光明而燦爛的聲音,林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娛樂新聞開始播報另一則內容。

屋外傳來吱呀一記開門聲,林辰放下遙控器,推門出去。

刑從連滿臉倦意,出現在站在門口。

林辰看著他略帶微笑的面容,遙遙問道:“看你的表情,恐怕是有好消息吧?”

刑從連向他走來,說:“宋聲聲答應見你一面,在見面會后?!?

“不能在見面會之前嗎?”林辰突然問道。

刑從連停下腳步。

林辰心知自己的要求非常過分,宋聲聲松口見他一面,都不知刑從連在其中做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努力,按照刑從連的辦事作風,他甚至很有可能委托逢春或者永川警方向宋聲聲施壓。

但他還是非常堅定地看著刑從連:“我必須要見他,在見面會之前?!?

刑從連用很疲倦的目光凝望著他,爾后點了點頭:“好,我們馬上走,你先去叫王朝?!?

后來無數次,林辰推演著那些天里發(fā)生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出一種阻止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

比如說,他應該更相信自己的感覺,從一開始就去堵宋聲聲質問他究竟發(fā)生什么,而不是被一些看起來很好的表象蒙蔽??;又或者他根本不應該在那寶貴的十幾天里策劃對皇家一號的行動,以至于他和刑從連的大部分時間都被永無止境的官方調查和文書報告填滿;甚至,如果刑從連能在那天把車開得更快一些的話,或許一切都會走向完全不同結局。

然而,用刑從連的話來說,既定事實的發(fā)生并不能已人的意志為轉移,而他們不是神明,更沒有扭轉時間的能力,他們只能非常普通的人類,唯一能做的,只有帶著悲傷和感激,繼續(xù)走下去。

雖然出發(fā)很快,但他們真正到逢春的時間已將近是第二天凌晨四點。

一路上,他都強迫刑從連在車里放宋聲聲的歌,王朝和著歌聲,在半夢半醒間還在在念誦代碼。

就算在凌晨時分,永川依舊燈火通明,林辰在高架橋上俯瞰整座城市,突然在某一瞬間感到由衷而來的絕望。

燈光猶在,可濃重的黑色卻從地底蔓延開來,仿佛將要吞噬一切有生之物,一切都再不會好起來,林辰在那時想到。

他捂著眼睛,毫無緣由地落下淚來。

413分。

他永遠都會記得刑從連將車在永川寶力豪大酒店門口停下的時間。

酒店樓下是震耳欲聾的警笛聲音,救護車和四輛警車依次排開,凄紅和慘藍的將夜空打成詭異的紫色,他非常茫然地向四處望去,甚至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向酒店門口。

在酒店大廳里,相野背對著他,卻佝僂著身體,近乎乎脫力般地在和警員敘述著什么,而他身邊的另一位女孩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在數小時前,林辰還在電視上看過那個女孩,那正是宋聲聲的助理小姐。

心中縈繞許多日的不良預感終于成真,林辰一步一步朝相野走去,他直接從后伸手拽過那位精英的領口,用近乎顫抖的語氣說道:“出什么事了?!?

相野看到他的瞬間目呲欲裂,林辰反被對方一把拽住領口。

相野怒吼道:“林辰你怎么還有臉來這里,聲聲死了,被你害死了,他都說了不想見你,你為什么還要一遍遍逼他!”

相野的喊聲極大,周圍原本就有人用手機攝像在偷偷拍攝,閃光燈亮起,林辰只覺得有人用榔頭狠狠錘了他一下。

就在這時,一只有力的臂膀從斜側伸出,反手制住相野。

林辰看到了刑從連。

相野疼得當場嚎叫起來,他叫聲凄慘,卻還在不停敘述:“我那么保護他,那么不想讓再次受傷害,你為什么還要不停逼他,是,你有恩于他,可你憑什么在他不想見你的時候還一遍又一遍施壓,他說他看到你就想到李景天,他說得一點都沒有錯,你們都是一樣的人?!?

水晶吊燈降下刺目的光,林辰胸中翻涌起無數情緒,他已經分不清楚眼前的色彩,但聽到相野那么說之后,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一種他自己都甚至覺得毫無人性的殘酷語調說道:“首先,我不會謀殺宋聲聲,因為那是我正在趕來這里的路上,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其次,我從未與宋聲聲接觸,逼死他的人只有可能是你而不是我。最后,告訴我,他是怎么死的?”

在他身邊,女孩的尖利的哭聲將要刺破耳膜,林辰扭頭,冷冷看了一眼發(fā)聲的位置,然后,女孩瞬間止住哭聲。

“如果你的上司不回答,就由你來親口回答我,告訴我,宋聲聲是怎么死的?!?

“聲聲……聲聲……”女孩哭著坐在地上,“聲聲……在浴室里……浴室里……割……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林辰幾乎無法站穩(wěn),他猛一踉蹌,就在這時,刑從連穩(wěn)穩(wěn)托住他的后背。

他再次將喉嚨口的血腥意味壓制下去,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環(huán)視四周,強迫自己繼續(xù)清醒。

“帶我去現場?!彼麑ι砼阅俏痪瘑T這么說道。

“你憑什么去,聲聲活著的時候都不想見你!”相野近乎瘋狂地喊道,完全不像是那個曾經彬彬有禮的紳士。

“相野先生,請配合警方調查,否則我將以妨礙公務罪逮捕你?!?

刑從連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保持著超然的冷靜。

他迅速向酒店大堂內的警員出示證件:“宏景大隊,刑從連?!?

那位警員趕忙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您和林顧問?!?

“現在帶我們去現場?!?

見那位警員神色猶豫,刑從連點了點頭,繼續(xù)對他說:“你可以拒絕我,但我會撥通所有能讓我們進入現場的人員電話,相信我,總有人會點頭,所以不要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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