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橋的士兵照例開始等待換崗,老實講,雖然雨林里偏僻,但查拉圖部的裝備卻并不太差,起碼在波蘭二手ak成為標配的達納地區(qū),作為大國代理人的查拉圖陛下所擁有的那些沒生銹的武器,就足以讓他在此地稱王稱霸。
七點十五分。
離換崗時間還有一刻鐘,站了三個小時的士兵們已經(jīng)到了最困倦的時刻。一是生理困頓,二是心理懈怠,畢竟在達納地區(qū),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膽敢沖撞查拉圖陛下的軍事設施了。
等待過橋的民眾已經(jīng)排起短隊,一輛經(jīng)過改裝的軍用悍馬引起守橋士兵注意。
駕駛室里坐著一位戴雷朋墨鏡的囂張青年,老道的士兵眼尖地認出那位青年人手上的腕表是勞力士宇宙迪通納,價值不菲,最關鍵的硬通貨。幾位守橋士兵對視一眼,迅速將堵在前面的難民放過橋,移上鐵柵欄,將那輛悍馬攔下。
開車的青年依舊非常囂張,他短發(fā)用發(fā)膠根根直立地固定,面對十幾把ak,頭都不抬,第一句話竟然是粗口:“fxxk!”
守橋士兵被罵懵了,哪有人來達納敢這么囂張。
被冰冷槍口對準,車里青年反而很隨意,他將雷朋墨鏡抬過頭頂,從隔板里抽了一張通行證出來,同樣夾在隔板內的美金鈔票跟著撒落下來。青年很煩躁地揮開車面前的美金,操著一口不熟練的達納語說:“傻逼,聽過anda礦業(yè)沒,你們老板都要問我爸買生物采礦技術,少他媽擋老子路?!?
什么“anda礦業(yè)”、“生物采礦技術”一類的詞對普通守橋士兵宛如天書,但聽起來這似乎是位與查拉圖有生意往來的某家企業(yè)的太子爺,有人拿著通行證,立即上報核查身份。
眼疾手快的士兵已經(jīng)拉開車門,從后備箱里搜出兩把锃亮的卡賓槍。流線型槍神和黑到發(fā)涼的槍體讓握住槍柄的士兵發(fā)出愉悅的歡呼。
“窮逼,沒見過槍嗎?”青年再次罵道。
負責核查的士兵很快回來,逮住肥羊的興奮已經(jīng)不復存在,他很郁悶地將通行證交回,爾后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
青年沖所有守橋的黑鬼比了個中指,猛地按響喇叭,示意他們拉開鐵柵欄。
青年猛踩油門,然而就在那輛改裝悍馬通過關卡前,車里囂張的太子爺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心思,他一把抓起儀表盤上的美金,甩出窗外。
紛紛揚揚的草綠色鈔票漫天飛舞,所有士兵都亂了。
“跪著叫爸爸!”青年用華語大喊道。
畫面最后結束于青年囂張的笑聲和排氣管中沖出的煙塵。
以至于并沒有人注意到,就在所有士兵都在搶奪美金時,一枚根本無法被發(fā)現(xiàn)的小巧定向雷,從悍馬底盤上飛出,仿佛受到遙控般,劃過橋面,緊緊貼上橋墩。
……
刑從連見到自己那位衣著整潔的下屬時,正在坐在段萬山身邊。
數(shù)分鐘前,守夜的高孟人報告了段萬山拒絕一同撤離的消息。
刑從連坐在醫(yī)生旁邊,已經(jīng)不復昔日的煩躁,整個人冷傲到極點。他不再廢話,從口袋里掏出□□,上膛后對準眼前的高孟人,對草堆山出氣多進氣少的醫(yī)生說:“我知道您有不愿拖累我們的諸多理由,但我也有要試著把你活著帶出去的理由,好好配合,否則這里的高孟人沒一個能活著出去?!?
或許是刑從連態(tài)度堅決到像是淬過的鋼,縱然是人之將死的段萬山,也被激發(fā)出一絲血性:“我明白了?!贬t(yī)生努力點了點頭。
趙虎同志大概就是就在在這種情況下推門進的屋。他看到舉槍的老大,和那充滿殺意的眼神,第一句話是:“老大你說搞誰我們就搞誰!”
刑從連放下槍,看著趙虎背上的裝備,淡淡道:“我找你來不是打嘴炮的,跟我來?!?
三
端陽起得很早,七點多時,實驗室里沒有開燈,已經(jīng)非?;璋?,他從地上爬起,檢查完林辰的狀況,他開始綁架行動前最后的準備工作。
在解剖室里,他背對監(jiān)控,拿出從昨天殺死的恒河猴尸體中抽取的血漿,就像平日菜場的雞鴨血塊一樣,血漿中被加入氯化鈉。恒河猴血液同樣凝固成血塊,端陽小心翼翼地將它用力搗碎,使之成為惡心的半固態(tài)血漿狀態(tài)。他用針管抽了一管,安上針頭,仿佛在做什么最正常不過的科學實驗般鎮(zhèn)定自若。
堪堪做完這一切時,最外間的門開了,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緩緩穿過密集的猴籠,那些倒霉猴子被惹得驚恐大叫。
門鎖響起時,端陽緊張極了,但他還是竭力克制情緒,將針管偷藏在手中,專注擺弄著面前的顯微鏡?,F(xiàn)在就是賭命的時候了,希望觀看監(jiān)控的人沒有那么細致入微,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做的這些手腳。
最后一道門開啟,林辰痛苦地□□一下,清醒過來。
戴著瓷白面具的怪人站在他們面前。
經(jīng)過林辰昨天的分析,端陽忽然覺得,眼前這位看起來會生食人血的怪人不過是個最不入流的騙子。
“進度怎么樣了?”無機質電子音再次響起。
“因為你沒有見過真正的心理變態(tài),真正可怕的人,永遠是那些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類型?!?
端陽默念著林辰對他說過的話,按照和林辰的原定計劃,他對面具人說:“我需要看一份文獻,研究一種新型的提純方法?!?
他用手指著實驗室角落的電腦,問:“我可以用電腦嗎?”
雖然看不清面具人的神色,但他還是很明顯看到,那位面具人用猶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這很重要,沒有一位科研人員的研究不用看文獻斧正?!倍岁枏娬{道。
最后,面具人點了點頭,向角落的電腦桌走去:“你要查什么,告訴我。”
端陽將手垂在身側,跟在對方身后,背對監(jiān)控器而立。
“閉上你的眼睛!”坐在電腦前的面具人冷冷道。
端陽依轉身,聽到那六記簡單的鍵盤敲擊音后,端陽回過頭,將手輕輕搭在那位面具人的身上。
面具人猛然一顫,一陣寒意順著他的脊梁骨竄上后腦勺,他剛想動起來,只覺得那個針頭仿佛將要要刺破他的皮膚。
先前那位他看都不想正眼看的傻逼青年,此刻正用非常冰冷無情的語氣對他說:“不要動,事實上,您的背上感受到的涼意,來自于一個針頭。”
那位青年頓了頓,繼續(xù)平靜道,“針頭是實驗室的一次性用品,但里面的東西比較特殊。我保證,只要您做出任何被劫持的反應或者大聲呼救,針管里的東西能在零點一秒內注入您的體內。您當然要問,里面是什么東西這么可怕,我只能說,面具怪人先生,您聽過埃博拉嗎?”
面具人想,我他媽在雨林待了那么久我當然聽過埃博拉,這種肆虐非洲奪去數(shù)十萬人生命的致命病毒我他媽怎么會沒聽過?但為了保持優(yōu)勢,他還是用極端平靜的語氣問道:“你以為我就這么愚蠢嗎,這間實驗室盡在我掌控之中,你從哪里搞來的埃博拉,要編也編一個像樣點的?!?
“根據(jù)您的要求,我昨天在檢查猴室的猴子時,發(fā)現(xiàn)了一群奇怪的病猴。那些猴子眼睛充血,垂垂欲死,根據(jù)一些經(jīng)驗,我給其中一只猴子做了解剖。當然,您的解剖室并不能做到四級生化防護等級,所以當我發(fā)現(xiàn)那只猴子剖開后渾身血液近乎凝固時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您應該知道,這是埃博拉病毒的典型特征?!鼻嗄暾Z氣中有微弱的怨憤,“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感染上病毒,但如果我感染上了,也一定要拖著你償命,明白嗎?”
青年語氣中的顫抖和憤怒讓面具人感到恐懼,他仰起頭,下意識向那間解剖室看去,解剖室大門緊閉,透過玻璃,他只能看到躺在解剖臺上的恐怖猴尸,如青年所說,恒河猴的血液呈現(xiàn)一種凝固的暗紅色,令人作嘔。
“你冷靜一點!”他勉強說道,“也有可能不是埃博拉,不可能就這么湊巧?!?
“少廢話?!鼻嗄臧胃咭袅浚瑴惤?,“你當然也可以不信,但萬一呢,我們就一起去死??!”
面具人咽了口口水,聲音變得小心起來:“你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你覺得用病毒殺了我,你們就能活著走出這里嗎?”
“如果我們走不出這里,你馬上就會被注射入滿滿一針管埃博拉,里面天文數(shù)字般病毒會讓你在一周之內被完全吞噬,你會七竅流血,死狀凄慘,甚至從你體內流出的屎尿都帶著凝固的血漿,你可以賭一賭?!鼻嗄曜詈笳f道。
電子音中帶有不可察覺的顫抖,面具人深深吸了口氣:“不要沖動,一切都可以好好談。”
“沒什么好談的?!鼻嗄旰芨纱嗟卣f,“回答我的問題,你為誰服務,不要試圖說謊?!?
“查……拉圖?!?
“達納地區(qū)的武裝組織?”
“是……是的?!?
“在網(wǎng)上找出這個武裝組織的官方網(wǎng)站給我看?!倍岁栒f。
面具人猛一顫抖,如打開了查拉圖部的nofacebook主頁。
端陽比對了上面蟒蛇纏繞獵豹的圖騰,點了點頭。
“下面,拿出你的手機,錄制一段視頻?!?
“為什么?”
“為了合作愉快,我們必須有相應的籌碼?!倍岁柪淅涞溃罢堄糜⒄Z承認你睡了查拉圖老婆的經(jīng)過。”
面具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你說什么?”
這時,一道虛弱卻寧和的聲音,從他身邊響起,林辰不知何時扶住桌子站起,解釋道:“他的意思是,因為在達納地區(qū)我們的語不通,很怕在被你帶出去的過程中輕易出賣,所以我們手里要留有一項你的把柄。我會把它存入定時發(fā)送的郵箱里,如果在24小時內,定時發(fā)送沒有解除,您承認自己和查拉圖夫人通奸的視頻,就會被發(fā)送到這個組織的官方郵箱以及主頁下的留里。如果在您的保護下,我們順利逃出這個鬼地方,我會如約解除這項定時發(fā)送?!?
雖然眼前這位黑發(fā)青年看起來已經(jīng)極為虛弱,似乎馬上要栽倒在地,可他平靜語氣中的威脅意味甚至比用針管頂著他的那個人更甚。
“倒數(shù)三秒?!焙诎l(fā)青年說,“三……”
“我錄我錄!”面具人趕忙說道。
伴隨回車鍵敲下,一封可能會奪去他生命的郵件靜靜躺在郵箱里,等待被發(fā)送出去。
冰冷的針頭終于從他背上撤離。
“我讓你找的藥呢,帶來了嗎?”手持致命病毒的醫(yī)生這么問道。
“我剛才就想說,郎里大橋被炸了,送……送藥的車進不來。”面具人驚恐萬分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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