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會陪我死,你真的會陪我嗎?”
“廢話?!?
離橋頂最近的便衣民警開始狂奔。
像被榔頭重重敲了一下,刑從連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如果整個死亡訓(xùn)練的過程回到之前的四部曲,就并沒有林辰所說的被警方“忽略”的謀殺案!
如果馮沛林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殺死過任何人!
那么橋上的林辰,就是最好的獵物,他要殺死林辰,然后自殺!
林辰已經(jīng)知道馮沛林的目的!
他累了,想要結(jié)束一切,他根本不是用短片誘捕馮沛林,而是告訴馮沛林,他會在那等他!
刑從連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橋面上,老人扔掉拐杖,突然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撲向林辰。
他將林辰壓在橋欄上,虔誠地吟誦道:“他就是想問問您,在這一粒沙的世界中,在這極微小與極宏大的對抗中,您會站哪一邊?”
橋欄突然斷裂開來。
“林辰!”刑從連凄厲的吼聲響徹云霄。
天氣晴朗時也好,陰雨如注時也罷,馮沛林總是安靜地坐在窗前,看著對面宿管站里,比他更安靜的那個年輕人。
他或許會看林辰讀書寫字,又或許會看林辰和小朋友們交談。
不論林辰做什么,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總有一對目光如影隨形,如芒刺在背,又或者比芒刺更可怖。
想到這里,刑從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帶著一本書、一封信和一捧沙,他回到了警局。
警局里那場生硬的寒暄早已結(jié)束,氣氛很冷也很平靜。
林辰在椅子上淺眠,他的身上,蓋著一件警服。
那件警服上銀星閃耀,黃督查穿著白襯衣坐在旁邊,左腿搭在右腿上,正翻著手里的筆記,而他另一只手里,則端著杯溫水。
刑從連愣在門口,屋子里有那么多椅子,黃澤偏偏就坐在林辰身邊。
黃督察偏偏又坐得如此自然,仿佛他理應(yīng)就坐在那里。
刑從連有些不開心。
付郝從刑從連身后鉆了出來,看了眼辦公室里的情形,趕忙把愣在門口的人拉進了屋。
林辰恰好睜開了眼。
見他們回,他站了起來,順勢把身上搭著的衣服掛在扶手上,并沒有看黃澤一眼。
“我發(fā)燒了,需要退燒藥?!?
林辰語氣虛弱,請求也很生硬,想要離開警局的目的太過明顯且毫不遮掩。
黃澤在座位上笑了起來,放下手邊的筆記本。
就在刑從連以為黃澤會說“公務(wù)時間禁止處理私人事宜”一類的話的時候,他卻聽見黃澤說:“記得買阿司匹林,他對大部分抗生素過敏。”
刑從連于是更生氣了。
……
或許是臺風即將登陸,整座城市籠罩在風眼之下,雨反而停了。
林辰腳步虛浮,卻堅持步行,刑從連拗不過他,只得走在他身邊,付郝很心虛地走在最后。
足音落在淌滿雨水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粘粘膩膩。
雖然心里的疑問已如雪球般越滾越大,比如黃澤與林辰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又比如黃澤的態(tài)度為何有180度大轉(zhuǎn)彎,但刑從連并沒有問那些閑碎的八卦,他從懷里掏出證物袋,遞給林辰:“馮沛林給你留了一本書、一封信和一把沙,你和他,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林辰有些怔愣。
但怔愣的原因,并不是因為馮沛林給他留了東西,而是因為刑從連居然沒有問他與任何同黃澤有關(guān)的問題。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熱愛探尋他人隱私,很少有人能按耐住心中對那些隱秘事情的好奇之心。
林辰抬頭,望著刑從連,非常真誠地說:“謝謝?!?
刑從搖了搖頭,繼續(xù)道:“從他辦公桌窗口望出去,正好能看見你的房間?!?
林辰聽到這句話,當時站在原地。
“他在看我?”
“他應(yīng)該就在看你。”
因為高燒,他腦海中的片段如蒙太奇般浮掠而過,那些潔白的沙盤、詭異的街市、雪白的床單、鮮紅的血跡,一幀幀切換,令人非常混亂,也非常痛苦。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一切畫面都回到最初的原點,久到檐上的雨滴都快落盡。
他把證物袋塞回刑從連手里,重新邁步。
刑從連看著林辰的背影,微微瞇起眼。
林辰的樣子,顯然是想起了什么,又顯然是什么都不愿說。
他于是只能沖著林辰的背影開口,雖然不愿意,但也必須裝作咄咄逼人起來:“于燕青給你寫信,馮沛林每天看著你,我可以不問你的過往,但與這件案子有關(guān)的事,你都必須說清楚?!?
他的話很直白,林辰的腳步也理所當然停下:“刑隊長需要我交代什么?”
林辰背對著他,在前方問道問。
“你是否認識馮沛林?”
“不認識?”
“那他為什么留這封信給你,信里的白沙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簡單,因為我房間里有沙盤,他想讓我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分析,只不過是他想讓我看到的東西而已,他在向我挑釁?!?
“他為什么要向你挑釁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刑從連很無語,“三年多了,他每天偷窺你,制造謀殺案,向你挑釁,你卻不知道為什么?”
刑從連的話很不客氣,他也做好了林辰很不客氣回應(yīng)地準備,林辰微微轉(zhuǎn)身,臉上卻出現(xiàn)了笑容。
那不是嘲諷、生氣時的譏笑,而只是很單純的在笑,仿佛刑從連剛才的問題,非常非常有趣。
“刑隊長,您可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想挑釁我的人,無論是心理變態(tài)者也好高智商罪犯也罷,真的非常非常多,如果我需要在乎他們每次向我挑釁背后的動機,那我可以不用活了?!?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刑從連頓時啞口無。
“為什么?”他于是只能問出這三個字。
“因為我曾經(jīng),真的非常有名?!?
這是一句驕傲的話,但從林辰嘴里說出來,卻沒有任何夸耀意味。
反而顯得很誠實,誠實得可愛。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大笑,但刑從連確實不一般,他點點頭,很認真地說:“我想也是,我從沒見過像你這么聰明的人?!?
他的眼睛很好看,低垂著眼凝望你的時候,湖綠色的眼眸仿佛深邃如海。
畢竟是有異國血統(tǒng)的男人,夸人的時候,有特殊的種族優(yōu)勢。
林辰的臉,很沒意外地紅了。
這是件尷尬的事,畢竟前幾秒,他的語氣還很沖,差點和刑從連吵起來,幾秒后,卻被夸得臉紅,顯然太沒有定力了些。
自己開的話題只能自己扯開,所以,他輕咳了一聲,問:“時間很緊迫,我想馮沛林恐怕要自殺。”
“于燕青自殺了,馮沛林也要自殺?”
“于燕青只是受馮沛林操控的一枚棋子,馮沛林恐怕是利用她完善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
“人可以通過關(guān)于死亡的訓(xùn)練,來克服死亡的恐懼,這是我們先前得出的推論。”林辰頓了頓,接著說:“而我之所以認為于燕青不是幕后兇手,是因為她并沒有充足的作案動機?!?
“但是馮沛林有?”
“對,男孩都有戀母情結(jié)。如果我沒有猜錯,馮沛林應(yīng)該成長于單親家庭,他的母親馮雪娟一手將他帶大。你知道,孩子的扭曲,往往與家庭脫不了干系。如果我還沒猜錯的話,馮雪娟應(yīng)該有極強的控制欲,必須要求兒子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說起來,你們學校的老師好像是說,馮沛林每到規(guī)定時間,都會給母親打電話,這是因為馮雪娟的要求?”
林辰點了點頭:“這樣的控制會導(dǎo)致兩種結(jié)果?!?
“什么結(jié)果?”
“第一種是極度叛逆,第二種,是極度順從,將母親當做神,尊崇她的話如同尊崇神的旨意。”
刑從連都忍不住打寒顫。
“如果你是馮沛林,你的女神臨死前摔成肉泥的慘狀被別人看到,你會有什么想法?”沒等他表示這太重口,林辰又接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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