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燈光的中心,可整座城市卻好似忽然變成了一座天昏地暗的失落之城,我渺小的身在其中,根本要不到自己所期望的一切,只剩下微弱的喘息還在支撐著我暗淡無光的生命。
我越縮越小,可是面前的肖艾卻越來越高大,我在恐慌中明白,是我將身體的欲望狠狠的扒了出來,然后扔給了她,希望她會完美的承載我的欲望,可她也只是將對我的欲望寄托在了一場夢境中,所以我們之間的虛幻要遠(yuǎn)遠(yuǎn)多于真實(shí)。
也許,我們想追求的只是一種不被冷落的感覺,而不是愛情的本身。
我終于離開了街燈給我制造的那些幻象,對神情同樣恍惚的肖艾說道:“那座紡織廠這么多年了,從來沒有改變過,里面雜草叢生,滿眼都是上個世紀(jì)遺留下來的廢棄物,就算我們有心將它當(dāng)作是一座城池,也只是一座失之城罷了!”
冷風(fēng)吹得肖艾脖間的圍巾在飄動,也好似吹走了她的安全感,她一直看著對面那座其實(shí)并不算遠(yuǎn),卻有點(diǎn)暗的紡織廠,許久后低下了頭,沒有再說話,我又點(diǎn)上了一支煙,于是剛剛那被我當(dāng)作是今天最后一支煙的煙,也沒有了什么特別的意義。
我又看見了肖艾那輛被鎖在巷口的折疊單車,我有些累,便坐在了車子的后座上,只是吸著煙,也沒有想過要再說些什么。
“江橋,你給我下來?!?
“為什么啊?”
“你自己低頭看看,車輪胎都快被你坐癟了,你是豬投胎的嗎?”
我趕忙低頭一看,明顯型號與我高大身材不符的車子真的已經(jīng)很不堪重負(fù),我趕忙將自己的身體離開了車子,然后有些尷尬的對她說道:“你其實(shí)可以多打一點(diǎn)氣的?!?
“我沒有想過你會坐在上面,這么多氣對我來說正好夠,騎起來很舒服?!?
“嗯……對了,你琴行現(xiàn)在做的怎么樣了?”
“有不少學(xué)生了?!?
聽她這么說,我終于笑了笑,回道:“有了這個技能,你走到哪里都有飯吃的,不過你能有毅力做好這件事情我真的挺吃驚的?!?
“這句話你已經(jīng)和我說過很多遍了,是你從來沒有將我放在心上,還是骨子里就覺得我肖艾是個只會揮霍卻沒有能力生活的女人?”
我意外了一下,又回憶起自己似乎真的和肖艾不止一遍的這么說過,可是這種對她的看法也不能明確的說是高估或者低估,在我的潛意識里,只認(rèn)為她其實(shí)沒有必要這么做,畢竟她是肖總的女兒,而在這座充滿物質(zhì)衡量的城市里,誰又不知道肖總的名聲和財富。
這時,肖艾的目光又看向了那座廢棄的紡織廠,她似乎在對我說,又似乎在自自語:“如果在那里蓋一棟簡單的房子,再種上一點(diǎn)花草,是不是就脫離了這座城市的束縛呢?……其實(shí),我們都是這座城市的奴隸,只要在這里被傷過,就是奴隸,因?yàn)橹挥兴心芰ξ覀?,而我們卻沒有能力將同樣的傷害還給它,它永遠(yuǎn)是那么的壯闊,那么的不可一世!”
“是,城市是人活著的載體,就算我們摧毀了這里所有的樓層,還會有后來人再次建設(shè),因此它是生生不息的,更不怕人為的傷害,而我們相較于它就太渺小了,也沒有誰會大興土木的為我們修復(fù)精神里被傷害的地方,而我們的肉體能承載的也僅僅是自己的靈魂,所以我們要對自己好一點(diǎn)……”
在我說完這句話后,我和肖艾同時陷入到了沉默中,許久之后她才推開了我,然后跨上了自己的單車,甚至連一句再見也沒有多說,便在鏈條與齒輪發(fā)出的摩擦聲中,向那片燈火最明亮的地方騎去,而我最怕在夜晚看見這樣的地方,因?yàn)槟抢锏纳菝液蛡蟮臍埡《荚跓艋鸬挠骋r下那么明亮。
當(dāng)肖艾徹底在我的視線中消失后,我獨(dú)自站在廢棄的紡織廠門口向里面張望著。我也在想,如果在里面建上一所木屋,種上一點(diǎn)花草,是否我們就可以真的擺脫這座城市的燈火和束縛了呢?
恐怕只是將自己關(guān)進(jìn)另一座牢籠中罷了,因?yàn)榧徔棌S里已經(jīng)沒有了水電供應(yīng),也不會再有水電供應(yīng),即便靈魂偏愛這里,肉體也無法在這里生存下去,所以這映射的僅僅是幻想和現(xiàn)實(shí)的矛盾沖突而已。
……
我再次回到了咖啡店里,孫總和阮文鑫已經(jīng)離開,只剩下幾個顧客和金秋還在喝著啤酒,我在金秋的對面坐了下來。
她一邊看著剛剛和孫總簽下的婚禮代理合同,一邊對我說道:“江橋,你還真是個多情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