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才從楊瑾的手上接過了杯子，然后放在塑料桶下，接了一杯很劣質(zhì)的啤酒遞給了她。她看了我一眼，便仰頭將一整杯啤酒都喝了下去。這是一種有情緒的表現(xiàn)，但到底是什么情緒，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沒什么惡意，更多的像是一種愧疚。

瞬間，氣氛看上去有些沉重。

楊曲也將自己的杯子遞給了我，說道：“哥，給我也來一杯唄，我已經(jīng)是一個成年的少女了?！彼f著又信心不足的看了楊瑾一眼，似乎在楊瑾對她的管教中，酒是絕對不能沾的。

這次，楊瑾卻出人意料的沒有表態(tài)，而楊曲這才放心的將杯子交到了我的手上，我也給她接了一杯。看著杯中有酒的她們，我心中忽然有一種快要放下戒備的感覺……我夢寐以求的不就是眼前這個場景嗎？我又想起了奶奶，如果她還活著，能加入我們的隊伍又該有多好！

可是，我又很清醒，過去的一切是一個面，眼前卻只是一個小點，所以它并不足以融化我心中由來已久的堅冰。

……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去，我們?nèi)齻€人也喝掉了半桶啤酒，但讓我奇怪的是，這過程中楊瑾的手機一直沒有響過，她似乎想專心的陪我們吃一頓飯。

果然，和我一樣有所察覺的楊曲對我說道：“哥，你知道嗎？從我上高中以后，這是我記憶中，咱媽第一次能四平八穩(wěn)的坐著陪我一起吃一頓飯，她總是忙，不停的忙……就算偶爾回家吃一次飯，也會要不了多久，就被那些煩人的電話給打斷，然后匆匆忙忙的就走了，要不然就是沒有了吃飯的心情，整個人都心事重重的，只有今天晚上……才像個媽媽，可這不還是沾了哥的光么！”

楊曲說完這些，眼中便含著淚水，我看著她，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也許，你所有能看到的幸福，也僅僅是你看到的，每個人的背后都會有那么一段不愉快的經(jīng)歷。我是這樣，楊曲也是如此……其他人也沒能逃脫，甚至是楊瑾自己，她又是否在這些年過的快樂？

——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沉默了片刻后，楊曲又對我說道：“哥，你也說說自己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唄，我相信今天是一個能把話說開了的最好機會，然后該反思反思，該道歉道歉，該解釋解釋……”

我抬頭看了看在對面坐著的楊瑾，她也看著我，我卻只是說道：“沒什么好說的，反正我現(xiàn)在活得也挺好的，人應該抬頭往前看，總會看見陽光的，如果往后看，看到的只能是陰雨連綿?！?

楊曲嘟嘴看著我，然后說道：“你可真沒勁兒！”

我沒有回應，而自己的心中也并不是真的放下了那一段過去，只是覺得這樣的場景以后恐怕都不會再有了，何必再去說那些不開心的過去，來破壞這一份感覺呢？

而我就算再恨楊瑾，但她也始終是我的親生母親，養(yǎng)了我8年，何況最后連奶奶都已經(jīng)釋懷了，要我聽她的話。我就算不愛她，也沒有必要再面對著她去聲討什么。我覺得，大家既然還有緣分在一起吃一頓飯，那就好好吃完。

……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空又飄起了入秋后的小雨，這個季節(jié)就是這個樣子，一切都不會像夏天那樣來得很極端，甚至是吹來的風，也只是吹落了樹上在這個季節(jié)必須要落下的樹葉，連塵土都揚不起來。

這場不期而至的雨是挺掃興的，所以很多人只吃了一半便離開了，也有人冒雨等待著老板撐起雨棚。我不禁在這個時候又想起了趙楚和趙牧。那時候的我們也會遇到下雨的情況，可三個人卻年少輕狂到像個傻子，連雨棚也不愿意要，就這么光著膀子在雨下吃吃喝喝，而這是一段多么珍貴的時光。

就在晃神中，老板已經(jīng)為我們撐起了雨棚，可是我已經(jīng)不想再吃了，因為此刻陪著我的人，雖然在血緣上更親近，可終究不是已經(jīng)逝去的趙楚……

這頓飯，最后是我去結的賬，然后三人一起走到了夜市的巷子外，而一輛醒目的高端奔馳轎車就在一盞路燈下停著，車上坐著的是楊瑾的司機。這個人，我認識，已經(jīng)見過他很多次了。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楊曲第一個坐進了車子里，她按下車窗招呼我趕緊上車。我示意不用她們送，而楊瑾在今天尊重了我的每一個行為，她只是對我說道：“今天這頓晚飯算你請我們吃的……這對我來說是一次很獨特的經(jīng)歷，也讓我更加了解了自己的兒子……所以我很希望這不是終點，而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沒有說話，就這么在她的面前站著，直到她準備離開時，我才想起了金秋的事情，然后向她問道：“有件事情我很想知道，金秋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為什么沒有在南京給她留一點機會？”

楊瑾可能沒有意識到我會這么問她，所以她臉上的表情有那么一點意外。而我之所以這么問她，其實還是希望她能給金秋一點機會，我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對老金的家庭不仁義，雖然老金嘴上不說，可這心里總歸是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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