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苦笑一聲,微顫的手從上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印章。
他用自己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嘆息道:
“以前總想著一個家族要人丁興旺才能長盛,所以小老三在做了錯事后,我第一時間想著的是不能讓家里再少一個人。
這些年我在背后看著,知道他們動不了你,便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考慮過你的感受。
我只想著,一個家族的當(dāng)家人,必須得經(jīng)歷些磨難,才能有堅毅不移的心志去握緊手里的權(quán)利?!?
老爺子鄭重的把手中的印章放到墨禹洲的掌心,囑咐道:
“禹洲,爺爺虧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上了,只希望...你的余生能夠幸福開心?!?
“爺爺...”
墨禹洲受不了他這種交代后事般的語氣,出聲喃喃輕喚一聲。
老爺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渾濁的眸光看向窗外的夜色,透著空洞。
“禹洲,我只有一個請求,還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
“您說?!蹦碇藓眍^梗塞,偏過視線定定盯著老爺子不知何時全白了的頭發(fā)。
“可不可以...等我走了,你再處理阿云。爺爺不想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
老爺子轉(zhuǎn)頭看向墨禹洲,往日威嚴的眸光深處,帶著祈求和絲絲可憐。
他的大兒子走得早,眼下二兒子又進了監(jiān)獄,肯定等不到他出來。
他就只有一個小兒子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先去下面找找老大。
然后等小老三下來的時候,他們就又是父子三人了。
老爺子眼角滑下兩行淚水,顫抖著唇再次說道:“爺爺求你,好嗎?”
墨禹洲無意識地緊攥著雙手,受傷的胳膊因為用力而再次滲出血跡。
鮮紅的血液浸透白色的紗布,刺目而心顫。
良久,他漂亮的喉結(jié)上下一滾,吐出一個“好”字。
老爺子在臨走前,對墨禹洲輕嘆道:
“孩子,多和你媽說說話,她當(dāng)年那么對你,只是因為生病了。”
房門輕輕關(guān)上,墨禹洲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的一彎新月怔怔出神。
月亮的不遠處,一顆最大最閃亮的星星守護在它身旁。
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風(fēng)太冷,還是風(fēng)里的沙子太磨人。
墨禹洲站在窗前無聲浸濕了衣襟,直到懷里擠進來一個溫軟的身體,他才驟然回神,倉皇地抹了把臉。
蘇眠心底一片酸軟,她雙手捧著他冰涼的臉,踮起腳尖用唇瓣一下下吻過那兩條淚痕。
吻著吻著,原本干涸的眼眶,忽然涌出更多的咸澀。
蘇眠都要心疼死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把他帶到床上后抱著他醒了一整晚。
寂靜的夜里,懷里的高大男人時不時都會抽動一下,然后口中微不可聞地輕喚著一聲聲“爸爸媽媽”。
她的肩窩濕了又干,干了又濕,每輪回一遍,都是在將她的心一層層泡軟。
天空再次大亮后,蘇眠熬不住沉沉睡去。
在她傳來清淺的呼吸聲時,懷里的人也終于睜開眼睛。
再次睜眼,那雙幽冷的眸底便再也找不見昨夜的脆弱無助,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精干疏冷。
由于蘇眠上半天在補覺,于是出院的時間便挪到了下午。
墨禹洲經(jīng)過一晚上虛虛實實的休息,在醒來后便開始處理昨天的事。
楊洛辦事效率很高,兩場事故的直接負責(zé)人都已經(jīng)找到并且抓來。
經(jīng)過他連夜的審問,背后的指使人意料之中的是墨云。
“手伸這么長,那就干脆別要了?!?
墨禹洲眸光冷冽,食指輕敲手下那張名單上的某一人吩咐道:
“去,剁他一雙手送給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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