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璋面容凝重,指尖不由自主地輕輕握攏。
念及二殿下的告誡,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敲擊在他的心上。
隨著思緒的翻涌,心神愈發(fā)不寧,一種難以名狀的慌亂感開始在胸中蔓延,那種不安的感覺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如今,顧榮那如山間冷泉般潺潺流過的話語已經(jīng)播下種子,輿論的蔓延與發(fā)酵已成了不可逆轉(zhuǎn)的態(tài)勢。
更有甚者,日后若上京再發(fā)生女子名譽受損而引起的軒然大波,楠喬與二殿下定將首當(dāng)其沖,成為眾矢之的。
事到如今,他該如何力挽狂瀾,扭轉(zhuǎn)局勢。
葉懷璋焦慮之下,掌心滲出層層細密的汗珠,雙唇緊抿,神色愈發(fā)焦灼。
顧榮輕挑眉“葉學(xué)士另有高見嗎?”
葉懷璋下意識的擺擺手。
“既如此,請吧。”顧榮淡聲道。
“葉學(xué)士不會也是個兩面三刀表里不一之人嗎?”向蓉月雀躍的聲援顧榮。
她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在主母面前討巧賣乖,發(fā)光發(fā)熱。
“嘖……”
“酒盞里洗澡,小人行徑?!?
“你們沒看到表嫂滿臉病容,枯槁憔悴嗎?”
“哼,簡直無事生非!”
“還是說,你們父女狗仗人勢,非要表嫂跪下來求你們?!?
下一瞬,向蓉月干脆利落的“撲通”一聲跪下,根本不給葉懷璋巧令色以退為進的機會。
“表嫂是大乾的一品誥命夫人,跪不得?!?
“我跪?!?
“求求你們莫要再苦苦相逼了?!?
“謝小侯爺前腳離京北上,你們后腳就迫不及待登門脅迫表嫂?!?
“打的什么主意,我心知肚明。”
畢竟,她和葉楠喬勉強也算不謀而合。
葉懷璋的顏面很是掛不住,嘴角的笑容隱了現(xiàn)、現(xiàn)了隱,詭異抽象的很。
二皇子的侍衛(wèi)長皺眉,覷了葉懷璋一眼。
葉懷璋心一緊,冷汗涔涔,強硬的示意葉楠喬再次悔過。隨后,拱手作揖“謝侯夫人字字箴,句句珠璣,葉某受教的同時亦甚感慚愧?!?
“小女莽撞沖動,心直口快且無遮攔,雖是無心之過,但也的確該長長記性?!?
“謝侯夫人不記恨不報復(fù)小女,已是以德報怨,葉某欽佩至極?!?
“還請謝侯夫人明察,小女三省己身誠心悔過是真,絕無一絲一毫作勢負荊請罪,攜沸然民意脅迫謝侯夫人的意思?!?
“葉某必當(dāng)好生教導(dǎo),使小女認清錯誤,懸崖勒馬,知過必改?!?
“他日,葉某定攜禮替小女謝過您的傳身教之恩?!?
青棠故作隱晦的輕嗤一聲,低聲嘀咕“這年頭,什么惡毒心思都能硬碰瓷心直口快一詞了。”
“晦氣。”
心直口快表示很冤枉很無辜。
顧榮輕拍了拍青棠手背,旋即望向斟酌思忖的葉懷璋,聲音滿含歉意,說道“葉學(xué)士見諒。”
“婢女少不更事,心直口快,并無惡意?!?
神情里,窺不出一縷歉意。
向蓉月眼波盈盈,光彩熠熠,視線時而落在顧榮身上,時而轉(zhuǎn)向青棠,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笑容愈發(fā)難以抑制。
她的主母英明神武,主母的心腹又跟她心意相通,英雄所見略同!
她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這忠勇侯府的貴妾,她就是跪著也要當(dāng)上。
在顧榮的視線睨過來時,向蓉月方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她發(fā)自肺腑的明媚笑容多多少少有些不合時宜了。
尤其是,對上葉懷璋父女的兩張煞白僵硬的死人臉。
向蓉月掏出帕子,裝模作樣的遮掩嘴角,肩膀輕輕聳動,哽咽著說道“表嫂,我不像葉大姑娘語無狀,心直口快,我只會心疼表嫂?!?
“表嫂,我們快些回府吧?!?
顧榮眼角微微抽搐。
只見,向蓉月邊說,邊提著裙擺,拾級而上,立在她的另一側(cè),順勢恭敬柔順的學(xué)著青棠的樣子,伸手攙扶著她,還不忘仰起頭露出那張清麗無雙的小臉,討好意味明顯。
真是沒想到,向蓉月會是這樣的向蓉月。
那句我們快些回府的話語中浸染的欣喜雀躍,宛如今兒是向蓉月被納為貴妾大喜的日子。
顧榮:她是該笑呢,還是該哭呢。
左青棠右蓉月,顧榮只得虛弱的一步三咳嗽回府。
徒留圍的嚴嚴實實看熱鬧的百姓和葉懷璋父女。
大局已定。
任憑葉懷璋父女巧舌如流,也雕不出更引人遐想的故事。
府門闔上的一霎那,顧榮輕輕將手臂從向蓉月懷里抽出,疲憊病弱的眼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審視和打量。
向蓉月到底意欲何為!
向蓉月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
是她攙扶的不夠地道恭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