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的心底翻騰著滔天海浪。
難以平靜。
輕呼出一口濁氣,強(qiáng)行將紛亂復(fù)雜的思緒齊齊摁下,頭腦這才慢慢清明起來。
但愿那幫窮兇極惡的匪徒有所顧忌,留了顧二爺和那些妾室一命,沒有趕盡殺絕。
“留縣縣令。”
顧榮斂眉,輕聲呢喃。
她記得,上一世,留縣縣令在任滿九年,考核評定,調(diào)任上京,入職戶部。
據(jù)說,離任之際,留縣百姓蜂擁堵道,挽留無果,奉萬民傘,含淚相送。
那句官去一擔(dān)書,民送兩行淚流傳甚廣。
時人,皆贊其清正廉潔,兩袖清風(fēng)。
裴敘卿曾沐浴焚香,鄭重其事的掃榻相迎,宴請留縣縣令。
她曾疑惑發(fā)問,留縣縣令如此得百姓愛戴不舍,想必政績頗為不俗,使得轄內(nèi)百姓安居樂業(yè)。
也不知,是振興教育,還是減免賦稅,亦或者是開墾荒田,整頓秩序。
裴敘卿沉默以對,并沒有給她明確的答案。
那時,她便留了疑慮。
如今想想,便不足為奇。
因?yàn)?,所有的政績都是空中樓閣,假的不能再假。
所謂的蜂擁堵道,含淚挽留,怕不是迫不及待敲鑼打鼓相送吧。
“大姑娘,您救救二爺?!?
“求您了?!?
阿巳凄厲絕望的哀求,打斷了顧榮的思緒。
顧榮長睫輕顫,示意青棠先行妥善安頓阿巳。
“巳姨娘,容我想想辦法?!?
顧二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難免有些投鼠忌器。
她不能慌。
也不能亂。
更不愿埋怨顧二爺自不量力。
她心知肚明,顧二爺一片好意。
只知吃喝玩樂的顧二爺,也在盡力的做她的靠山,為她撐起一片庇護(hù)之所。
青棠攙扶著阿巳,緩緩離開。
顧榮來回踱步,思忖著,留縣縣令前世入職戶部,是意外巧合,還是精心策劃。
若是后者,那暗中指使的幕后主子又是何人?
最重要的是,留縣縣令明知顧二爺?shù)纳矸?,依舊毫不猶豫悍然出手,替黑店善后,收拾殘局。
這只能說明,那所黑店給出的條件足夠令人心動。
或許,黑店本身就不簡單。
無論如何,須得悄然部署人員潛赴留縣,秘密進(jìn)行查探。
若不然,便如同盲目之人,毫無所見,無差別于睜眼瞎。
窗牖外,宴尋清清亮亮的聲音響起“財(cái)神娘娘,您盡管吩咐?!?
“小侯爺留在上京所有的勢力,皆會悉數(shù)聽命于您?!?
顧榮止步,沒有含糊,輕啟窗扉,冷靜部署:“即刻派遣人員夜赴留縣,一部分務(wù)必詳查顧二爺?shù)淖钚滦雄?,另一部分則深入打探,留縣縣令節(jié)日所備之禮,最終花落誰家?!?
“其二,為留縣縣令造勢?!?
“什么每逢縣令上街,百姓們無一例外自發(fā)送糧食,塞巷追隨,甚至為其立生祠,黃童白叟,老幼咸集,羅而拜之?!?
“什么百姓高呼其,此生得遇清縣令,三餐四季別無求?!?
“讓上京的文人墨客吟詩作賦,為其揚(yáng)名。”
“四方書局的話本子,也該上些新貨了,想法子讓話本子流入宮中?!?
后宮佳麗閑暇之余,閑談流行的話本,乃人之常情。
屆時,自有人向貞隆帝進(jìn),欲一睹這位深受百姓敬仰與愛護(hù)的縣令風(fēng)采。
至此,顧榮稍作停頓,旋即轉(zhuǎn)身步至屏風(fēng)之后,揮筆浸墨,揮灑出一紙文辭素樸又簡短的書信,信成之后,遞與宴尋道:“此信,煩請轉(zhuǎn)交清玉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