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侯夫人,此事不好辦呀。”
大理寺卿輕輕撫弄著茶盞精致的紋理,婉拒道:“大理寺肩負刑獄案情的審斷重任,蒙圣上厚愛與黎民寄托,務必秉持公心,維護正義,斷無徇私舞弊之理?!?
“若是給謝侯夫人開了個口子,再不慎傳揚出去,陛下那里怕是少不了一通重罰。百姓也會戳著本官的脊梁骨,大罵本官昏聵?!?
“到頭來,還會得一個官官相護的惡名?!?
顧榮不慌不忙,漫不經心的睨了大理寺卿一眼,輕描淡寫道“徇私枉法?”
“寺卿大人是不是誤會了?!?
“本夫人此行,不過是提醒寺卿大人執(zhí)法持平,期寸心無愧不負斯民?!?
“顧氏女翻供良久,且陶蘭芷亦有所交代。”
“巫蠱厭勝一案,出皇鏡司,轉交刑部和大理寺,已是勢在必行?!?
“倘若寺卿大人無作為,冷眼旁觀冤假錯案發(fā)生,御史臺的御史們怕是要聞風而動,坐不住了?!?
“只此一樁小事的話,以寺卿大人的勞苦功高,自然無傷大雅?!?
“然,怕就怕在萬一拔出蘿卜帶出泥?!?
至此,顧榮微微一頓,灑落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或許我只是過多慮了吧?!?
“寺卿大人秉持浩然正氣,身懷不屈之傲骨,自然不會有任何不可告人、難以示人的私密勾當?!?
“倒是本夫人多管閑事,惹人嫌棄了?!?
“寺卿大人,您說呢?”
顧榮的嘴角始終掛著溫和又雍容的笑意,語氣輕飄飄的,不帶絲毫的威懾和壓迫,恍如和煦的清風拂過山澗,流水潺潺,一派春和景明的風光。
可惜,窗牖外,是漸漸染了涼意的秋日。
同樣的,顧榮話語中威脅凜冽之意暗藏。
大理寺卿蒼老的布滿歲月痕跡的面頰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眼中交織著忌憚與不解。
斜瞥著顧榮,內心驚疑交集,如波濤翻滾不已。
謝侯夫人是隨口一說,還是……
浸淫官場多年,哪有什么干干凈凈不染塵埃。
不沾血、不害命,就已然是其中的皎皎君子了。
大理寺卿的心輕輕一沉,嘴角微微扯動,略顯生硬地道:“既然謝侯夫人一番好意,下官自不便漠視?!?
“俗話說得好,特事特辦。”
“巫蠱厭勝一案的真相關乎顧氏女的性命,的確不能草率了事,有疑當查,嚴謹細致,確保大理寺斷案的公信不失?!?
“是本官誤解了謝侯夫人,還望夫人海涵?!?
“寺卿大人重了。”顧榮的聲音聽起來愈發(fā)真誠“聽聞寺卿大人擅品鑒書畫,名聲在外,本夫人前些時日恰巧得了幅意境悠遠的山水畫。”
“但,本夫人鑒不出那幅畫的真?zhèn)危€得勞煩寺卿大人幫忙掌掌眼?!?
“若是贗品,直接毀了去便好?!?
話音方落,青棠便將那精致的木匣輕輕安放于大理寺卿案桌一側,輕巧地解開鎖扣,從中取出卷軸,慢慢地將其展開。
大理寺卿的眼睛亮了亮。
絕跡的古畫,真真是可遇不可求。
謝侯夫人這一禮,直接送在了他的心坎兒上。
須臾之間,大理寺卿那因威脅而生出的不悅情緒漸漸有所緩解。
“本夫人雖是門外人,但也知悉品鑒書畫,非倉促之事,不如就將此畫留于寺卿府?!?
顧榮見大理寺卿神情和緩,眸光微微一閃。
成了。
青棠聞聲,恰如其分地將畫卷緩緩收束,妥善放入精致的木匣之中,隨即欠身行禮,恢復了先前的恭謹姿態(tài),靜立于顧榮身后。
“敢問謝侯夫人何故未曾探訪周少卿?”大理寺卿眉頭微皺,困惑地問道,“京城之中,誰人不知周少卿與謝侯爺情誼深厚,堪稱莫逆之交?!?
“些許瑣事,對周少卿而,不過是輕而易舉之舉?!?
顧榮不動聲色,意味深長道“寺卿大人也說了,上京勛貴官宦皆知。”
“這是本夫人與顧扶曦的私怨,有秉公執(zhí)法的寺卿大人在,何須牽累永昭長公主殿下和忠勇侯府的名聲。”
大理寺卿“謝侯夫人謬贊了?!?
私怨?
大理寺卿心下呢喃著私怨二字。
難道謝侯夫人煞費苦心為顧扶曦洗脫罪名,并非出于拯救其脫離苦海之真心,而是意圖借機握住顧扶曦的命運以泄私憤?
想到那場轟轟烈烈的敲登聞鼓女告父一事中牽扯出的內情,大理寺卿陡然覺得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如此,倒不如賣謝侯夫人一個好。
終歸是大乾最年輕的一品誥命夫人。
思及此,大理寺卿大包大攬道“本官主掌大理寺,絕不會誤殺任何無辜之人?!?
“今日,謝過謝侯夫人的提點?!?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