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姬道:“我沒送過朝云東西,你卻以貴重之物相贈,我怎好意思?”
朝云莞爾:“反正是別人送的,女郎不嫌棄就好?!彼戳艘谎弁跣?,忙又道,“女郎是王將軍之千金,缺什么東西呀?就是個(gè)心意,不必介懷?!?
王玄姬神情淡漠,用隨便的口氣輕輕問了一句,“朝云去秦亮家,他待你不錯(cuò)呀。”
朝云把身體挪了一下,靠近王玄姬小聲道:“起初還是正人君子,不過稍微一激,他就露出本性了。”
王玄姬心里不悅,說道:“名士評語‘剛正直率、深明大義’,多半是準(zhǔn)確的,哪有本性不本性?”
朝云沒有爭辯,但似乎也不服輸,只輕聲說道:“晚席間飲了不少酒,妾起身時(shí),作將暈倒之狀。他便來扶我?!彼α艘幌律碜?,舒展上身,“只是扶了我一下,不
小心手臂相觸,他便袍中藏物。”
王玄姬疑惑地問道:“他藏了什么?”
朝云露出了些許白眼,緩緩搖頭。
王玄姬怔了一會兒,忽然才恍然大悟,她感覺臉上立刻燙得有點(diǎn)發(fā)疼,頓時(shí)無以對。頃刻之后,她又生出了一股氣,憋在心中無法舒出,越想越氣。
王玄姬心道:我看你才露出了本性,平日里裝模作樣故作清高,其實(shí)就是個(gè)狐貍精。
朝云的聲音在耳邊道:“不過我也很詫異,真是人不可貌相。雖然我也看得出來他的肩膀?qū)?、個(gè)子高,底子不錯(cuò),但終究是個(gè)書生樣子,卻沒想到他懷揣戾器掩飾兇心。我不慎察覺到世間罕見之狀,冷不丁被嚇了一大跳?!?
王玄姬的胸口一陣起伏,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氣憤的情緒,甚至怒及秦亮。鄉(xiāng)下來的!簡直沒見過世面,這舞伎朝云不過就是會打扮一點(diǎn),憑什么對她那個(gè)樣子?
但王玄姬自持身份,便只是蹙眉沒有過多反應(yīng)。
朝云卻像不知趣一樣,繼續(xù)低聲說道:“席罷,他親自送我回去,同乘一車。本以為他是柳下惠,風(fēng)雅士子,又有清高之名,不料與別人也沒多大區(qū)別,心頭一熱什么羞人的話都說得出來。”
說到這里,朝云停頓了一下,好似在等著王玄姬的好奇之心、問說了什么話。
不過王玄姬偏不問,她甚至抬起了頭,伸直脖頸,做出一副嫌棄庸俗的高貴姿態(tài)。家母說得對,她不管怎樣也是一方諸侯的親生女兒,怎么可能和一個(gè)舞伎一樣俗不可耐?
片刻后,王玄姬還是忍不住冷冷問道:“他對你動手動腳了?”
朝云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眼睛卻很放肆。他的眼神若是有形,怕早就把我剝了幾遍。”
王玄姬的神色越來越冷,故作冷漠,一副不感興趣的口氣說道:“若是有他新作的詩賦、經(jīng)文,再告訴我罷?!闭f罷從胡床上站了起來。
朝云也起身揖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我先去糾正她們的舞藝。”
王玄姬想起自己長時(shí)間以來,日子雖有些無趣,卻也清凈。最近這陣子卻被攪亂了,不是被驚嚇,就是氣不打一處來,煞是煩惱。想起那天在“洛閭”伎館,被那秦亮嚇了兩次,她幾個(gè)時(shí)辰后身上都沒多少力氣。之后時(shí)不時(shí)就會想起。
往常早已過慣的平淡起居日子,如今仿佛變得額外寡淡無味。拿起喜歡看的簡牘,她也有點(diǎn)提不起興致的樣子。
_f